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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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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尴尬。

    要说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绝对是医院最丰厚。

    而且越是大医院越丰厚,越是好医院越丰厚,越是有名的意愿越丰厚。

    不过在这个时候,当时家人都来的时候,在骨科的住院部的走廊上,还是只有浓郁的,尴尬了。

    时家人都不喜欢王娜,要解释起来,那能从时记的工作说起,不过这些年下来大概就是,王娜不管时记逢年过节的上哪儿,反正她自己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就算去了,也是站站就走了。

    时家人对她呢,也是就当没这个人。

    双方互相都不搭理,连议论都不议论。

    当然,时家人背地里私底下是不是有过嘀咕不好说,当面的是从来没有过的,而这个时候,从老太太到小姑子都开了口……这也就罢了,还让人当场抓住!

    时家老小此时都有些不太得劲儿。

    不过觉得最不自在的还是时记,他看到王娜最初的反应是高兴的。

    虽然昨天他气急之下说出了离婚,可从心底来说,还是不太愿意离的,只是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也只有离婚这一条路——他是不会再退让了!

    这一天,他都没有给王娜打一次电话!

    而现在,王娜主动出现了,这就是,她服软了!

    别管是因为什么,可最起码,她先退步了,这就有的谈!

    不过他立刻就想到了此时的情况,心中那个苦啊!

    而此时最苦的,却是王娜,这个晚上,她都没有睡着。

    在她刚回到家的时候,她还想着,时记也许会给她打电话,虽然从时记的表情态度上她其实已经有一种,时记不会先联系,起码不会主动先联系她的感觉,但因为早先总是时记先同她说话的,有什么事情,也总是时记先让步的,所以她还总想着这一次,说不定也是这样。

    但是没有。

    十二点以前没有,十二点以后,也没有。

    她一开始是气愤的,比气愤更多的是伤心难过。

    她有什么对不起时记的呢?

    她想,什么都对得起!

    她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为了照顾他的孩子——这个孩子和她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她还换了工作!

    是,她是不能生,但是她没有让他绝后!

    她对得起他!

    可是她呢,她得到了什么?

    一个越来越陌路的丈夫,一个怎么也亲不起来的孩子,她这十多年都在干什么啊!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不能过了。”她想,“真的过不下去了,太难受了!”

    离婚!

    她想这一次就算时记不说,她也是要说的了!

    她是带着愤怒的情绪上床的,她想第二天就同时记说明白,她还想离婚也不能便宜了时记,这套房子要给她,家里的存款也要给她!

    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到了这个年纪,再想找什么好工作是不行了的,回去干老本行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弄不好就要在社区呆下去,她又没个孩子,后半辈子就指着这个房和过去的这些存款了。

    至于说时记父子如何,那同她没关系了。

    何况,随便怎么着,他们也要比他强,他们是亲父子,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时记的工作还不错,就是一开始会有些难,也难不到哪里去,时令,都这么大了!已经不需要人照看了,而且这小孩虽然有很多毛病,大问题……还是没有的,也并不怎么让人担心,只是这一次贪玩受了伤,不过想来以后这错误是不会再犯了,就算时记那种工作,也不用太担心,再不济,还有那些时家人呢!

    她知道,时老太太早觉得她不会带孩子,那就自己去带他!

    她自由了,再不管这些事了!

    一开始这么想的时候,她甚至还有一种出气的爽快感,但是想着想着,就有了变化。

    她不由得想到,早先每天晚上,时记都给她打电话,怕她一个人害怕;

    她不由得想到,两人大冬天去看电影——已经忘了到底是哪一年了,就记得那一年的雪特别的大,天特别的冷,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都没有多少人,就算有,也是走的小心而匆忙,生意最好的是火锅店,他们却去找电影院——因为如果这一天不去的话,时记就又要上车了,等他回来,那电影就要下映了!

    看的是魔戒,都说好看,时记也很喜欢,她却看的昏昏欲睡,真不喜欢。

    不过她很喜欢那种感觉,两个人在雪地里走着,就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了,也仿佛,哪怕全世界都只剩他们两个了,他们也要在一起……

    那个时候,真的是幸福的。

    看完电影,他们还找到了一个卖炒栗子的地方!

    那个栗子真香啊,完全就是炒出来的,金黄色的栗子仁,面甜,吃一个满嘴都是沙沙的感觉,唯一不好的,就是刚炒出来,烫嘴。

    用手剥是剥不开,用牙咬,又烫嘴,她一边吃着一边不断的吹着气,时记就笑着帮她剥,剥好了塞她嘴里,虽然后来他们再没有那样过了,但是后来这些年,时记还总是不断的往家里带栗子……

    他也一定还记得那天的事!

    而如果离婚了,就再也吃不到这样的栗子了吧。

    这么一想,她连眼都闭不上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屋顶,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早先特别喜欢的太阳月亮星星的灯具。

    这是当时他们都看中的,质量也很好,可是那一年还是用坏了,那时候他同时记的关系已经不是太好了,就想着自己修修算了,时记知道后,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动手。

    “我看也没什么难的,应该就是换个灯泡的事,我也不是没换过。”

    “那不一样,你平时自己换的,就是一个灯泡,这在里面,你还是等我回去再说。”

    “你明天才能回来。”

    “也不差这一天。”

    “你说的怪轻松,屋里没灯多别扭。”

    “你先用别的灯,不是有台灯吗?先凑合一下。”

    “凑合凑合凑合!就会让我凑合,我自己修了!”

    “你怎么不听话呢?一定要等我回来!”

    当时时记的语气很严厉,她还有些生气,而此时再想,却是别有感触。

    不管时记的口吻如何,用意,总是好的……

    而以后,这些都没有了吧……

    早先她从不觉得时记的这些举动有多么好,可此时再想,却成了不好割舍的。

    而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不能割舍的就越来越多,到最后,她甚至想到了时令……

    她还是不喜欢时令的,怎么可能喜欢呢?

    这不是她的孩子,却是她男人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是她造成的,可就像买了榴莲的人不见得就不恶心那个味,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最后,还是不能接受。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时令。

    想到早先她吵他时,他夹着的脖子;

    想到被她指额头时,他泛红的眼睛;

    想到她嫌弃他时,他茫然的表情……

    时令小时候是很可爱的,事实上一直到现在……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在她面前夸赞时令——“你儿子长的真好。”

    “好什么啊!”

    “就是小孩长得挺清秀的。”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来一句,男孩子要什么清秀啊,这话就不太好接了,大多数人都是笑笑拉倒,大家都以为她这是习惯性谦虚——大家都是这样应对别人的夸奖的。

    没有人知道,她是真这么想的,男孩子!男孩子竟然不像男孩子,那还成什么样?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时令能更像时记一些,她会不会更爱他一点?

    她这么爱时记,如果时令就像时记翻版似的,她起码不会这么讨厌他吧!

    但这种事,实在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令越长,越像那个她不愿意回忆的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要承认,时令的容貌,是不错的,当他瞪着一双眼睛看她的时候,很有一种小动物的无辜感……

    他也,的确是无辜的吧。

    是的,她知道时令无辜。

    她只是,不太能控制自己!

    这些年,王娜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自我心理分析,所有能想到她其实都想了,她甚至还买过心理书来开解自己,只是,总不能成功,甚至无法剥离感情……

    是的,剥离。

    她想过只把时令当一个普通人来对待——不喜欢,还不能不讨厌吗?

    事实证明,她也做不到。

    但是在这个时候,当她真的下定决心离婚,再想时令的时候,她突然的,就有一种不舍……

    “我真是疯了……”她捂着自己的眼,“一定疯了!被他们父子给弄疯了!”

    这个晚上,她已经忘了到底是怎么过的了,只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头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有了这个毛病,曾经到医院看过,只是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后来也就不去看了,她身边头疼的女人不少,可能这就是一种中年女人独有的病痛。

    每天她都是不舒服的,但因为总不舒服,好像也就习惯了。

    她喝了杯牛奶,其实她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只是她还有理智,她想,哪怕要离婚了,她也不能放弃自己!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她也能好好的活着!

    她王娜,从来不输给任何人!

    她喝了一大杯牛奶,本来还想再煮一个鸡蛋的,只是实在没胃口,于是也就算了。

    她在单位了呆了一上午,这一天不是太忙,她就发了一上午的呆,他们这个工作就是这样,忙起来加班加点,闲起来,真是什么事都没有。

    中午的时候,同事说一起吃饭的,她给拒了——她没胃口,就是不饿,甚至想到要吃饭就有些泛恶心。

    她觉得自己这个毛病很不好,她明明生不出孩子的,却有要生孩子的反应……

    为了这个,她最后到一个小铺里喝了一碗汤圆。

    汤都喝了,里面的小圆子给留下了。

    到最后,她还是来了医院。

    她想,哪怕是要离婚呢,也要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她来的时候,姿态很雄壮,仿佛是要同谁打仗似的,但是她心中,在她最深的最隐秘的,连她自己也不敢承认的地方……她知道,其实她是来挽回的……

    她,是来服软的。

    虽然这次是时记错了,是时记不分青红皂白,是时记委屈了,可,她要承认,他是有理由委屈她的!

    一直以来,她对时令都说不上好……

    但是她一过来听到了什么?

    时家人都在反对她!

    王娜顿时头都炸了!

    她看着眼前一个个不敢同她对视的人,冷笑一声:“时记,你今天要是不同我离婚,都要对不起你老时家的列祖列宗了!”

    “你别这么说……”时记拉了她一把,“那什么,你吃饭了吗?”

    “你别拉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怕我在这里碍事呗?怕我给你那宝贝儿子喂毒药呗,行,我也不在这里了,你们一大家子是一家人,我算什么啊!这些年你们都看不惯我,我也不是那不要脸的。其实我今天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对你说,咱俩办手续的事。”

    “这个咱们以后再谈。”

    “就现在谈,别到时候你们老时家又找我的事!咱们俩结婚这些年,钱都在存折上,不动产呢,就那一套房子,这两个,我都要了,别的我不管!”

    “你凭什么?!”

    早先时家人还吧出声,听到这一句就不愿意了,没等时记表态,一个个纷纷跳了起来:“你要钱也就罢了,那房子也是你能要的?”

    “夫妻共同财产,也是要对分的,更不要说家里的钱大多都是我哥挣的!”

    “就是,王娜你太过份了!”

    “没有你这么不讲理的!”

    “你别以为我们老时家就真的好欺负,不行就打官司!到法院!”

    时家人,一个个都义愤填膺了起来,王娜先是冷笑,听到后来一挑眉:“凭什么?就凭我找人给时记生了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