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娇术 > 第八百二十章 后续

第八百二十章 后续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又是在这三月初一前的金明池旁,一路围的车马甚众,也不知会有哪家奢遮在旁看着,是以那差吏也有几分小心,并不敢嚣张行事。

    他先还被那大石头挡着了视线,看不清情况,等到走得近了,见得地上满是散落的马车车厢木料、布帛,又有马尸、碎肉,已是吓得不行,忙问道:“这是谁人家的?恁大石头落下来,竟是不晓得躲吗?!人救出来不曾??”

    孙府的管事忙了半日,正累得一身汗,见这人如此无头苍蝇一般,没好气地道:“活的都在前头躺着,死的也在里头躺着,你拿双眼睛去看了便知!怎的恁多废话!”

    他实在有些气不过,忍不住刺道:“恁大石头落下来,也无人早知道,躲一个给我看!”

    那吏员无心追究他口气,连忙往前走了过去,先见得里头断肢碎肉遍地,地面全糊着血肉,又见车厢里头还有个像是妇人的,虽是一般下半截身体血肉模糊,可自腰打上,好像还有个囫囵人样,一旁三个健妇正清理她身上的碎石、木屑。

    “此人可还有气?”吏员只瞄了一眼那妇人伤处,便胆战心惊不敢再看,忙转了个脸对着外头,冲个正抹汗的妇人问道。

    妇人道:“尚有气在,只是昏过去了。”

    她虽是面色有些发白,可到底生养过的,见了血肉也没那样怕,此时回起话来,还算镇定。

    那吏员却是被惊得汗毛倒竖,尖声叫道:“人已是伤成这样,怎的还在此处耽搁,还不赶紧抬了送回京城就医!”又回头喊跟在自己后边的几个役夫道,“快去寻了架子来!”

    仓促之间,那几个役夫哪里寻得到什么架子,正好这马车被砸得四散,尚有几块囫囵门板、木板没有碎得厉害,便去搬了过来。

    吏员见了,虽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多说,又指挥那几个妇人道:“快将人抬得起来!”

    又左右张望,欲要找人征个马车来用。

    他看了一圈,才选定了一家,转头正要分派,却见妇人们人人俱是面面相觑,一个都没有动弹,登时有些气恼,道:“人命关天,你等还愣着干嘛!”

    这一处的几个妇人不是顾家的,就是孙家的,原是听得自己管事分派,眼下来了个不知所谓的人在此跳脚,一时也不知道怎的应对,便一齐看向了不远处的顾家管事。

    那管事的连忙上前道:“这位差爷,此二人伤得太重,不宜挪动”

    那差吏年纪并不是很大,头回遇过这等人命之灾,本就又慌又乱,身边也没个老成的帮忙拿主意。

    他先被孙家的管事拿话挤兑了,眼下见得几个妇人竟也敢给自己难堪,更是又急又愤,一是当真为了救人,二也有些为了自己颜面,忍不住打断道:“你也晓得他二人伤得重,若是不挪动,如何治伤?!要任他们把血流干不成?!”

    指着后头的役夫便道:“还不将人抬上架子!”

    此处出了冲突,四处有些闲散人俱是围了上来。

    今日之事,人人看在眼里,自也晓得从头到尾是这两家人在牵头,忽然来了个罪魁差官,也没个道理,便要在此乱指挥,登时嘘声四起。

    有人在前头叫道:“此人骨头断了,不能轻易动弹!”

    管事的连忙拦道:“孙参政家已是差人回金明池请大夫了,听得说太医局中派了医官过去”

    那差吏毕竟不是官员,无头无脑地听到“孙参政”三个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毛道:“什么孙参政?”

    他话未落音,后头便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有人远远叫道:“大夫来了,前头让路!”

    众人循声看去,果然几骑快马正飞也似的往这边狂奔,前头那一骑到得最快,把马一勒,几乎是滚下了马背,问道:“伤者在何处?”

    他一落地,其余几个也先后下了马,一齐走了上来。

    来人清一色穿着道袍,背后俱是背了药箱,年纪从十七八到三十不等,看着像是太医局的学生。

    虽是学生,能入选太医局,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众人连忙让了开去,齐刷刷指着前头道:“在那处!”

    学生们连忙围了上去,看了眼伤情,也不敢乱动,只先帮着把血止住,又重新仔细清理了伤处。

    未久,后头又有两骑来了,当头却是孙家派去的小厮,后头跟着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

    那老者身着绿袍,看着五六十岁,在马上骑得稳稳的,到了地方,又跟着那小厮去得伤者身旁。

    他走得不慢,却并无半分着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叫人一看就放了几分心下来。

    “是医官罢?”有旁观的人小声问道。

    “没瞧着穿了官袍吗?只不晓得是什么职位。”

    “穿着绿袍,年纪这么大,怕得是有七品的医官了!”

    “甭管七品还是八品,便是个九品,能进翰林院做医官,想来医术高明,这二人当是有救了!”

    “怎的救?除非神仙下凡,不然腿都没了,总不可能再接得上去罢?这下半辈子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好死不如赖活,总比没了命强罢!”

    那医官到得地方,先问了学生情况,又问了旁人情况,最后才动手去治疗伤者。

    等到处置完毕,他站起身来,道:“仓促之间,也只能如此了,幸好救得快,也未胡乱把人搬动。此时这两人命是暂且保住了,一会将人用厚厚的褥子垫着,寻个行得稳的马车,小心送回京城,再慢慢诊治。”

    又问道:“这是哪家的?叫家里头人来,我有话要叮嘱。”

    这一马车的人,或死或伤,一个都不能开口,谁人又会知道?

    场中众人一时都看向了那差吏。

    吏员在一旁干瞪着眼看了半日,此时见人人瞧着自己,登时哑然,只好回头问道:“谁人知道这是哪家的?”

    ***

    清点的工作做得很快。

    马车里原本共有六人,看那车厢的形制同材料,像是京城里头马车行租的大厢车,马儿屁股上原本都烙了印,只是被石头砸得实在辨认不出来,只好作罢。

    此时只活下来一个妇人同那车夫,两个都瘫了。

    费了这许多功夫,总算有巡铺过来了,堤坝上头管事的官差得了知会,也忙不迭跑了下来。

    能救的人已是救了出来,一旦马车的残骸给清走,官道便也跟着通了一半。

    见此时天色渐晚,季清菱留了管事的下来应付官差,又先把孙芸娘送回孙府,复才自己回了家。

    孙芸娘自小便有心疾,阖府上下都待其精细些,今次她说要出门踏春,长嫂刘氏实在腾不出空来,便派了人跟着。

    此时早过了时辰,小姑子却是还未归来,孙氏忙得过了那一会,恍然想起,也有些担心,正要叫人去后厢房里问一句,便听得外头一阵人声,孙芸娘跟着进了门。

    “我方才回来,一身是汗,便回屋换了衣裳才来的。”她叫了刘氏一声,又行了个礼,复才笑道。

    孙芸娘比孙卞小了足有三轮,就是当孙卞夫妻的女儿也绰绰有余,她虽是身体不甚好,脾气却顶不错,人也体贴,又兼许多个弟妹里头,唯有她是孙卞嫡亲的妹妹,孙宁原配老蚌含珠得的女儿,是以夫妻二人都偏她几分。

    刘氏见她头发只用发绳简单束了,尚有些水汽,显是才洗过,不能绞得干透了,便道:“今日出了多少汗?回来得这样晚便罢了,头发等到明日再洗不行么?小心湿气浸到头皮里,夜晚要头痛。”

    孙芸娘嘻嘻一笑,道:“如若不干,晚上拿手炉略烘一烘也成。”

    她喝了口茶,左右看了看,仍旧不见得孙卞,便道:“大哥是不是今日又要晚回?”

    刘氏点头道:“这一阵朝中事多,他今日又轮班,就宿在宫中,应当是不回来了,你若有什么事找,我叫人给你送信过去。”

    又问道:“今日路上顺不顺的?金明池的花都开了罢?”

    说起白日的事情,孙芸娘登时眉飞色舞,先是笑着夸了几句金明池的花开得好,又夸了几句奇珍异兽,最后道:“大哥事多,我也不去烦他,只今日出去用了他的名帖,季姐姐叫我同他说一声好嫂嫂,过两日大哥回来,你帮我同他说一说罢!”

    刘氏听得奇怪,道:“用便用了,怎的要特意同他说?今次是遇得什么事吗?”

    孙芸娘便把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同刘氏学了一遍,紧紧揪着帕子道:“我见季姐姐做事,不慌不乱,井井有条的,实在佩服!不像我,只会傻傻站在后头干等”

    又发愿道:“将来我便是比不上嫂嫂这样,当也要向她看齐才是!”

    刘氏听得心惊,忙道:“怎的落了大石,那一处堤坝是谁人管的!你不曾受伤罢?”

    孙芸娘连连摇头,道:“隔在前头老远,我连颗碎石头都没有沾上。也不知是谁人管的,听说被砸的乃是几户人家赁的马车,想是出去扫墓的,那车厢当中还有香火纸钱散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又道:“今日多亏了季姐姐,上回也是她救的我。”

    刘氏道:“那季氏是延州出身,小小年纪,爹娘就没了,也没个兄长看顾,自然当家得早,这样能干,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却不是她,没甚好比的,我们只盼你过得舒坦,莫要去学她。”

    孙芸娘心中不以为然,却是没有反驳,只笑了笑,应下不提。

    姑嫂二人又说了几句,刘氏究竟还是不放心,生怕这小姑子今日受了惊吓,特又去请了惯熟的大夫过来诊了一回脉。

    到得晚间,顾府来了个大丫头,送了些时鲜水果过来,说是给孙芸娘压惊,又给刘氏带了封信,上头简单解释了日间发生的事情,提到因事仓促,不得已用了孙卞的名帖,先是道谢,又是致歉,字里行间,诚恳非常。

    最后附了一份名单,乃是今日那两个婆子用名帖去请的那三家人姓名、出身、官职,又道已是去同那三家解释了,那名帖乃是借用,承情的却是顾府,叫他们若有事情,莫要上孙府劳烦。

    那一封信只有寥寥百余言,全篇并无引经据典,用词也十分俭省,叫人读来连脑子都不用动,刘氏很快便看完了。

    她读完之后,只觉得上头字迹实在干净清秀,通篇虽无废话,却半点不叫人觉得怠慢,忍不住又回头细读了一遍,才去翻后边附上的名单。

    此时去收谢礼的老嬷嬷正好回来,笑着同刘氏道:“那顾府送了些乌李过来,又单给九姑娘送了一小箱子甜春柑,九姑娘说那甜春柑一点渣都没有,特给夫人送了一篮子过来。”

    刘氏好笑道:“前几日他们才买了,我嫌那甜味有点淡,只吃了一个。”又指了指屋中桌子上摆的一盘子甜春柑,“既是芸娘喜欢吃,给她一并送过去吧,放在我这一处也是多余。”

    那老嬷嬷笑道:“味道的是不一样,方才九姑娘给我吃了一个,也不知那顾家是打哪买的,比咱们府里这一批实在不同。”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篮子放了,打里头捡了个出来,给刘氏剥了皮,用那柑子皮托着递了过去,道:“夫人且尝一口。”

    刘氏只拈了一片,谁知一吃进去,立时就尝出不同,果然顾府送来的这一批滋味特别足,那甜中还带着一股柑橘特有的清香味。

    她不知不觉吃了一个,笑道:“果然不一样,下回见了,记得要问问她家从哪里买的果子。”

    那老嬷嬷道:“这家夫人行事倒是漂亮,原还没觉得,此时想来,咱们两家已是走得很近了,平日里半点想不起来那府上与官人差着好几级。”

    她口中说话,眼睛却是不停,见刘氏吃完了,自去一旁捧了铜盆过来。

    刘氏把手里吃剩的果皮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就着那铜盆里的水洗了洗手,笑道:“若是给你觉出差了好几级,两家便不是今日这样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