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她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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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岸随即站直身体,仿佛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担,神情虽然疲惫却不再紧绷。她缓缓走下主台,对主办方的一位助理说,“麻烦你帮我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想一个人等警察过来。”

    这是郑小梨在继温且柔之后第二次使用‘真心话’魔法,让她吃惊的是,姜岸在和盘托出陈年真相之后,并没有讶异于自己的坦诚而崩溃,反而表现得非常淡定从容。

    或许真的像她觉得的那样,这个魔法只是抛砖引玉,姜岸可能已经在心中设想过无数次坦白的场景,如今终于鼓起勇气付诸实践。

    郑小梨小心地躲避着会议中心里的人们,大家都在吃惊地议论刚刚发生的一幕,即便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也没人着急去餐厅用餐。

    郑小梨心想,看来这个爆炸性新闻要和游兆峰那个撞车了,真不知道是哪一个会略胜一筹霸占头条。

    她趁着混乱躲进卫生间,念动现身诀,而后匆匆走出荜市会议中心。

    *

    “小梨妹子,倪获在我这里生病了,要死要活的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电话里传来王大木淡定的声音,一听就和什么要死要活不沾边,如果她没猜错,倪获这会儿应该正一脸坏笑地趴在王大木手机旁边偷听才对。

    “有生命危险还不赶紧送医院?我又不是医生我去有什么用。”

    “他说你有药!”王大木已经有些忍不住笑了。

    “我这药可未必对他的症,别再让我给耽误了,有些病可是可大可小的哦。”

    王大木彻底笑场,“他说你有什么药他就有什么病!”

    呵,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五好病人啊!“我有毒药,嘿嘿。”治不了你的病,能致你的命。

    “我想你了——”五好病人突然回光返照地对着话筒喊了一句,之后立即羞涩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胳膊里。

    “相思病,我早就给他确诊了。”王大木嘿嘿地跟着笑,“郑大夫,就麻烦你跑一趟吧,这病别人还真治不了。”

    “看在我现在离你们不远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地出诊一次好了,大木哥哥,我还没吃午饭呢。”

    好家伙,这一进原始森林的大门,就看见满满一墙的接吻鱼,粉的白的都有,正相当淫.乱地你亲我我亲你地追来追去逮谁吻谁呢,鱼口密度相当地大。

    王老板动作还挺快,几天不见就攒出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鱼缸幕墙来,不过这玩意怎么换水怎么清洗呢?郑小梨一时间想不出靠谱的方法来。

    “哪儿整这么多活宝来?该不会是五十块钱一对儿买回来的吧?”郑小梨跟着迎出来的王大木路过鱼缸幕墙往里走,这个时间酒吧里空无一人,只有死狗样的倪获背对着大门趴在一张木桌上装死。

    “上次我说去你们浠县买鱼你还不信,我这是真买鱼,你看,这么一大墙,没骗你吧。”

    “我从来都没说过是你骗我。”郑小梨瞟了一眼趴桌子上的那位,“他这是抽的什么疯?”

    “真有病了,我没骗你,你俩唠着,我去后面弄点儿吃的。”王老板识相地隐退。

    “你怎么了?”郑小梨在倪获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用鞋尖磕了磕他支楞在桌子底下一条小腿儿的迎面骨,那里比较脆弱,轻轻敲敲都挺疼,要不踢足球的怎么都戴上护板呢。

    倪获口齿不明地唔侬了一声,捂着嘴表情痛苦地抬起头来。

    他的头发刚刚洗过,蓬松弹软,隐隐的桔子香,就是滚得有点儿凌乱,上身穿了一件咖啡色连帽卫衣,拉链只提到上腹,露出一截闷骚的淡粉色Polo衫。

    “你捂嘴干嘛?被你的接吻鱼给亲了?”见倪获不吭声,郑小梨相当不人道地猜测,“亲肿了?”

    倪获爱意满满地瞪了她一眼,“口腔溃疡了。”

    “长个溃疡你至于要死要活的么?还大老远把我给折腾过来。”郑小梨将背包往旁边的座位一拍,从里面掏出一瓶水,“喝点这个。”

    空间里的水功效神奇,这点儿小溃疡还不是喝几次就好了的。

    没想到对方毫不领情,“不喝!你就不能关心我一下吗?你还记得有多少天没有见到我了吗?十三天又十四个小时!溃疡就是小事儿吗?你没听说过好多病最开始都是表现为溃疡,后来发展成不治之症的吗?就像……胃癌!”

    “……”

    可能是话说得太多太激动了,牵疼了溃疡创口,倪获一咧嘴,重新捂上嘴巴不做声了,脸上满满都是伤心的表情,就跟郑小梨怎么他了似的。

    “行了行了,给你拿水喝不就是关心你嘛,我这水有魔法的,你喝了很快就会好的,你试试,不灵不要钱!”

    郑小梨将那瓶水用手指朝倪获面前捅了捅,跟哄小孩儿似的,“而且你这溃疡想发展成不治之症我看起码需要再过一百年,医学昌明,说不定一百年之后人类就彻底攻克癌症了,你很有希望的哈。”

    倪获半信半疑地拿起那瓶水,拧开瓶盖,嘴巴张了一个刁钻的小角度,又是举胳膊又是仰脖子地慢慢灌了一口水进去,想了想,接着又努力喝了一小口,“以前怎么没觉得这水有点甜?难道是看到你心情好的缘故?”

    “不是看到我心情好,是你的嘴里抹了太多蜜了,没觉得你这话说得能腻死人么?要是换了什么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说不定就颠颠儿跟着你跑了,可惜我是生活经验丰富且免疫力超强头脑清醒的新女性,不吃你这套。”

    “对对,不吃他那套,吃我这套。”王老板展示跑堂绝技,两手端着三只超大托盘从后厨绕了过来,“桌子上的赶紧倒腾倒腾,我这快拿不住了!”

    “哇——”郑小梨看得两眼放光,显然王大木这一套更受欢迎。

    除了那位托病装死的,郑小梨和王大木两人三下五除二地将吃食摆了满满一桌子,从巧克力覆盆子到川骄凉粉,从碳烤鸭肉卷到清炖小牛肉,简直就是中西合璧、土洋结合,风格不是一般地混搭。

    郑小梨刚消灭掉一块迷你参菇海鲜饼,就看到那位张嘴都费劲的家伙投来幽怨的眼神,“不好意思,我实在太饿了,我收敛一点儿,你接着喝水吧……”

    “我跟你说把这玩意往患处一贴,保准第二天早上就好了。”蒙古大夫王大木举着一片装饰用柠檬片。

    “滚犊子吧,这个贴上去跟灌辣椒水有什么区别,净往人伤口上撒盐,你这么缺德将来娶不到媳妇。”

    倪获张了张嘴,“好像真好了一点。”

    他看眼前这俩吃得这么欢,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根粟米条顺进嘴里,像田鼠似的一点点嗑起来,嗑得另外两位把‘同情心’这仨字儿从字典里抠出去的损友直接笑抽在椅子上。

    为了证明人间还有真情在,王大木和郑小梨十分默契地将整盘粟米条都推到倪获面前,这位小宠物懂得自助进食,节省了人力投喂。

    “春暖花开的,咱们去水库钓鱼怎么样?”王大木提议。

    郑小梨赶忙摇头,“不去不去,钓鱼这种老年人的活动我可来不了,还不如让我去跳广场舞呢。”

    田鼠先生在一旁笑得不可自抑。

    “上次那位美女后来怎么样了?怎么突然玩着玩着就翻脸呢了?”王大木还很注重售后服务,有人在他这里扫兴离去他不得不八卦地回访一下。

    奶油蘑菇汤有点儿烫,郑小梨边吹边喝,“大概是人家姑娘脸皮儿薄呗,被你们这群五颜六色的熟男给吓到了。”

    “胡扯!明明是那个小警察把她惹毛了,干嘛给我们泼脏水,这个罪名不接受哦,不接受。”倪获挥着粟米条抗议。

    “他们说的曹计元是二分局的局长吧?跟那位美女是什么关系?还有手表什么事?”王大木好奇心旺盛。

    “你知道得还挺多,连公安局的领导都认识啊,那位美女是曹副局的继女,别的我就也不知道了,警察办案的机密,不跟咱老百姓说哒。”郑小梨的嘴是很严的,凭王老板这一桌吃喝铁定是撬不开的。

    “我嚓,听着有隐情啊。”王大木精神头相当足,两只小眼睛瞪得跟灯似的,一点儿看不出来是昨晚开店熬通宵的,“诶你们听说过那个曹计元的前妻吗?是我一供应商的远房姐姐,据说是人活得好好的突然就没了,是什么心源性猝死。人家父母都说自己闺女根本没有心脏病,想好好查一下死因,结果曹计元极力反对,说什么要给他这老婆留个全尸,你说他一干刑警的什么场面没见过,解剖尸检别人接受不了他还接受不了?所以娘家那边都怀疑这件事儿有问题,后来这老曹花了好多钱才把岳丈家给摆平。”

    “他疯了么?杀自己老婆玩?你们这些人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没事儿也想编出点儿事儿来。”田鼠先生一边努力攻坚面前的粟米条一边闲聊,看来口腔溃疡好得差不多了。

    王大木不屑,“当然不是无缘无故的,他老婆刚死不到一年,他就续弦了,难道是和前妻感情好?”

    “那也未必吧,他又不是另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又不是外面有私生子等着上户口,不太可能知法犯法地干这种事儿吧。”郑小梨开始觊觎倪获的粟米条,好心地帮吃起来。

    “不年轻不假,但肯定貌美啊,你看看温且柔就知道她妈是不是美女了!一四十多岁的林志玲和一二十多岁的凤姐摆面前你选哪个?年龄不是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

    王大木神秘一笑,“问题是据说他现在的老婆自从嫁给他之后就也变得病魔缠身,有没有很惊悚的感觉?”

    郑小梨的确听说过温且柔的妈妈身体不好,但从来没往别的方向上联系过,“你到底是想说他是杀妻狂魔,还是命里克妻?”

    “有点儿八卦精神好吗?这种事情需要的就是悬念!”王大木眼睛往桌子上一扫,也盯上了倪获面前那盘粟米条,吓得田鼠先生一把就搂在怀里。

    王大木悻悻地继续道,“我是想说,如果他这任妻子挂了,很快又另娶一个,那么这位三号夫人估计性命堪忧。”

    “喂?万言。”郑小梨突然接到万言的来电,倪获听见这个名字就有些过敏,口腔溃疡又隐隐发作。

    “你说什么?!”郑小梨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在哪里?”

    “我知道了……”

    郑小梨挂断电话,颓然地坐回椅子,老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眼里都是戚惶的神色。

    “怎么了?你没事儿吧?小梨?”倪获紧张地看着她,“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你看着我,说句话……”

    郑小梨突然呼吸急促起来,“我要去趟浠县。”

    “刚你还说不去钓鱼。”

    “不是钓鱼,温且柔在浠县水库自杀了。”说罢这句,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里扑簌簌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