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化装宴会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细雨淅沥沥下了一整日。海面上,笼着朦朦胧胧的水汽。夜幕降临时,雨停了,明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银白的月光,淡淡地照耀在海天之间。海浪声从远处的虚空中传来,隐隐约约有一种和陆地上不同的静寂之美。

    二楼的望楼上,明春水侧卧在榻上,他面朝大海,姿态相当慵懒,似乎已经睡着了。

    皎白的月光笼罩着他,淡白色衣衫和月光融为一体成为背景,愈发衬托得那一头长发宛如黑缎般漆黑。月光洒在他温润的面具上,泛着清冷的幽光。

    通向望楼的小门被推开,一袭蓝衣的欧阳丐缓步走了出来。

    欧阳丐知道明春水并没有睡,他缓步走来,坐到明春水身畔的椅子上。

    “都安置好了?”明春水低声问道,温雅的声音好似夜风从海面上拂过。

    “安置好了!”欧阳丐低声答道。他可没敢把将那个青衣公子安置到底层货舱的事情说出来,否则,楼主一定会恼他多管闲事,说他行事不光明。或许是生意人的精明使然,他认为想要掳获一个女子的芳心,必须要耍点儿手段。

    明春水挑了挑眉,对于欧阳丐这么简单利落的回答,有些诧异,以往的经验证明,一旦他话少,就必定是有事情瞒着他。不过,今夜他有些烦躁,懒得管他。

    “欧阳,我要见那个穿绯红衣裙的女子,你去请她过来。”明春水淡淡吩咐道。

    欧阳丐心中狂喜,楼主果然是喜欢上那个女子了,这么迫不及待便要见她了。苍天终于开眼了,这两年来,楼主的失落和心痛,他和楼里其他弟兄都是看在眼里的,却苦于无法帮忙。都说,想要忘记一段情感,就必须要开始一段新的情感,希望这一段情感能够抚平楼主心中的痛。

    欧阳丐脸上挂着笑容,从望楼上退了下去,急匆匆去把莫寻欢寻了过来。

    莫寻欢推开小门,眼前一片月色清光,幽凉的海风吹来,带来海的气息。他眯眼,看到一个白衣公子沐浴在水银一般皎洁的月光中,脸上的白玉面具在黑发掩映下,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看到此人,莫寻欢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化为了然。他缓步走去,神色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欧阳丐竟是明楼主的人。”

    明春水从几案上执起酒杯,轻轻放在唇边,那是一只晶莹通透的琥珀杯,杯中盛着海棠红的酒液。他淡淡饮了一口,执着酒杯,在手中把玩。

    “确实是我的人,莫王子很惊讶吗?”他口气淡淡地说道,眸光云淡风轻地从莫寻欢绯红的衣裙上扫过,薄唇勾起一抹轻笑,“莫王子如此打扮,当真是国色天香。”

    莫寻欢微微笑了笑,但无论他的笑容看上去多么温煦,那眸底仍是浸透了寒冷。

    “明楼主找我来,莫非是有事相商?”他在明春水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指轻轻撩了撩额前的发。月光下,他一张酷似女子的容颜绝美而冷艳。

    “不错,我答应出兵帮你夺回家国!”明春水悠悠说道。

    莫寻欢一呆,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明春水,轻笑道:“明楼主果然是慷慨正义之士,终于肯相助莫川了?”两个月前,他曾求过明春水两次,但都被拒绝。其实他能理解春水楼,毕竟他们只是一个江湖教派,虽然势力极大,但就连南玥和北鲁国这样大的国家,尚怕折损兵力,春水楼自然也不例外。

    “莫王子,你不用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你以为我不知你的所作所为?”明春水冷冷地挑眉,面具后的黑眸散发着幽冷的清光。

    莫寻欢抚了抚翩飞的红裳,唇角勾起一丝盈盈的笑意:“这么说,明楼主是因她而出兵了?”

    那个“她”字一出口,望楼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怪异起来,就连海浪声在这一刻也忽然变得遥远。

    果然,莫寻欢是知道他和江瑟瑟之间的关系的。

    他早就怀疑,莫寻欢不会傻到以为就凭她那一个令牌就能收复伊脉岛的,果然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明春水倏然一笑,如墨冷瞳中,锋芒隐现,修长挺拔的身姿无形中透出一股压倒一切的霸气。

    莫寻欢的红裳在风里翻飞,好似绽开在暗夜里的罂粟,魅惑而迷人。

    一个清冽得令人心颤,一个绝美得令人窒息。

    明春水唇角轻勾,手指轻轻叩在卧榻的紫檀木边缘上,他略略靠了靠,取了一个最优雅舒服的姿势。

    “莫王子错了,本楼既不是正义之人,也并非为她出兵。只不过是春水楼最近训练了一批海员,本楼主想瞧瞧他们的实力而已。”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一场战事,于他而言,淡如云烟,不足道也。

    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会对战争有如此冷静和淡定的态度。

    “不过,本楼主倒真不希望看到无辜的人陷入这场战事!”明春水淡定地说道。

    莫寻欢眸光闪了闪,淡淡说道:“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以她的脾气,怕是劝不回去的!”

    明春水凝眉,莫寻欢说的倒是事实,以纤纤公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恐怕难以转变了。

    “也罢,莫王子请回吧!”明春水冷冷说道。

    莫寻欢淡淡笑了笑,转身欲去。

    明春水犀利的眸光扫过莫寻欢的脸,忽而冷声说道:“莫王子,听说你是伊脉岛忍术第一的武士,若非忍术高超,当日也不会安然逃出来了。可是今日在船上,莫王子非但不能保护别人,却让一个女子保护,不觉得羞耻吗?”

    莫寻欢愣了愣,回首轻笑道:“明楼主所言甚是,只是,莫川现在是万万不能施展武功的,莫某的身份可是不能泄露的。”言罢,他飘然而去。

    明春水起身,凝立在船舷上,望着黑沉沉的海面。风不大,海面看上去很平静,但,海底下,却是无休无止的激扬。

    当日,他本是因为那枚金令牌接近她,希望能够用那枚金令牌收复海盗。后来,他放弃了那个打算。却不想,他放弃了,别人却没有放弃,她终究还是卷入到这场纷争中来。

    月色凄迷,海浪声听上去也是那么孤寂。

    侍女小钗缓缓走了进来,轻声说道:“楼主,欧阳丐将江姑娘关到底舱和那些船手们睡在一起了。”

    明春水闻言,蓦然回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小钗点了点头。

    明春水黑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个欧阳丐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叫欧阳丐过来。”他冷冷说道。

    瑟瑟原本打算夜深后再从底层出去,潜到青梅她们房中歇息的,可是没料到,欧阳丐竟派人将舱门锁紧了。心中大呼糟糕,看来今晚她是出不去了。

    底舱是位于海面以下的,自是没有窗子,空气极是沉闷。这底舱除了那间大屋,便是储存货物的仓房了。

    话说欧阳丐这大船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这底舱储满了货物和食物,那些食物足以令百来号人吃上好几个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遇而安了。

    瑟瑟在仓房寻了一块地方,铺下一块草垫子,便坐下闭眸养神。船悠悠荡荡,瑟瑟就在舱底沉闷的味道里,似睡非睡。似乎没睡多久,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人奔到了此间大屋。

    “那位江公子呢?”一道清冷利落的声音传来。

    瑟瑟起身,拍了拍身上微尘,缓步走了出去。黑沉沉的底舱内,一盏琉璃灯散发着皎洁的光亮。那抹光映亮了欧阳丐俊逸的脸庞,此刻,那脸上神色不再淡定,而是懊恼和惊诧交织在一起。

    “欧阳公子,你找我吗?”瑟瑟淡笑着问道,不知什么事,令他半夜到舱底来寻她。

    欧阳丐回身看到瑟瑟,眸间掠过一丝惊喜,他也顾不得明春水那不许他说话的禁令了。提着琉璃灯迎上来,沉声道:“江公子,方才委屈你了,随我到楼上歇息吧。”

    瑟瑟惊异地抬眸看他,原来这家伙不是哑巴。

    “欧阳公子,原来你会说话啊。”瑟瑟低低笑道。

    欧阳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领着瑟瑟,沿着台阶向上走去。

    “江公子,方才多有怠慢,请到二楼雅室。”欧阳丐说道。

    瑟瑟挑眉,这欧阳丐何以待她前后态度相差这般大?她百思不得其解。

    推开二楼雅室的门,一室的温馨扑面而来。未料到,在大船上,还有这般雅致的房间,与底层货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欧阳公子,这是女子的房间吧?”瑟瑟看了看床榻上的锦被绣帐,蹙眉问道,莫不是欧阳丐看穿了她是女扮男装?

    欧阳丐轻笑道:“江公子莫嫌弃,眼下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还请江公子在此凑合凑合。”

    瑟瑟点点头,笑道:“怎会嫌弃,多谢欧阳公子。欧阳公子待我们真是太好了,这份恩情,江某日后必当回报。”

    欧阳丐轻轻笑了笑道:“江公子不必客气,早点儿歇息吧。”言罢,关门去了。

    瑟瑟躺在柔软的锦被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欧阳丐态度转变得过分怪异,可是也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思潮纷飞之时,一阵缥缈的箫声传了过来。

    箫声回旋婉转,优雅低缓,缠绵悱恻,夹杂在海浪声中,极是悠扬动听。瑟瑟凝神聆听着,没料到,在船上也能听到如此缠绵动听的箫音。这清越的箫声,倒是和明春水当日的箫音有几分像。只是,明春水怎么可能在这船上呢,瑟瑟极轻地笑了笑。绝对不是他!

    记得当日,明春水的箫声中透着孤高杀伐之意,而此时的箫声,竟是透着一丝缠绵失落的意味。箫声缭绕,如丝一般缠绕住瑟瑟的心,勾起她心中千种滋味。瑟瑟就在缠绵的箫声中,缓缓入眠。

    夜渐渐深了,一抹月白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瑟瑟床前,飘逸清淡得好似窗外那抹月色。

    他手中轻执一管洞箫,脸上戴着温润的白玉面具。他的视线透过面具,从瑟瑟沉睡的脸上一寸寸掠过,她的睡颜,很美很恬静。只是,黛眉却微蹙,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郁结。

    他墨黑的眼瞳一滞,伸出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郁结,却在伸出手后,又缓缓收了回来。宽大的白袖微垂,好似云朵一般轻飘。

    “我欠你的,就用这一战来还吧,此后你我互不相欠,便是陌路了。”他淡淡低喃道。

    他会助她收复海盗,他会保她平安。

    瑟瑟睡眠一向很轻,何况又是习武之人,就算听不到声音,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到一抹淡淡的白好似月色般从窗子里飘出。

    瑟瑟颦眉,再眨眼看,窗前只有清澈的月色,莫非是她的错觉,只不过是月色明亮的缘故?窗子是敞开着的,幽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将帐幔吹得悠悠荡荡。她记得,睡前明明是关了窗子的,怎又开了?

    瑟瑟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窗外只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在咆哮着。不可能有人会从这里跃出去,否则,岂不是跳到海里?她笑了笑,将窗子关上。

    窗下,一抹月白色的影子趴在船壁上,待她关好窗户后,纵身跃起,准确无误地跃到了瑟瑟隔壁的房间内。

    原以为欧阳丐的大船纵然速度不算极快,但也应当比她们原先那只“银蛟号”要快得多吧,但是,令瑟瑟诧异的是,这船的速度还不如“银蛟号”。行了十多日,到“水龙岛”的航程也不过才行了一半。

    瑟瑟嫌船行得慢,不知却还有人嫌快。欧阳丐就是那个嫌船行得快的人。他负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不一会儿便将旁边坐在卧榻上喝茶的小钗和坠子转晕了。

    “欧阳丐,别转了,再转我们就晕船了。”小钗的声音轻柔地传来。

    欧阳丐顿住脚步,回首望着她们,凝眉道:“你们两个丫头,心里到底有没有主子。你看看,船都快到水龙岛了,楼主和江姑娘还不曾见过面。”

    坠子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急什么?我看啊,楼主目前对江姑娘,可不是那种感情!他心里还惦着那朵雪莲呢。”

    欧阳丐皱了皱眉,挫败地长叹一口气。

    “有件事,你们两个可能都不知道。”小钗踌躇片刻,犹豫着开口。

    “何事?”坠子和欧阳丐问道。

    “楼主和这个江姑娘,其实他们已经……”小钗毕竟是云英未嫁,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共度春宵了。”

    这句话一出口,惊得欧阳丐和坠子瞪大了眼睛,良久反应不过来。半晌,欧阳丐顿足道:“果然是做海商太忙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还不知道。不行,改天我要向楼主说,我要做他的贴身侍卫。坠子,你方才还说,楼主对江姑娘没那种感情,没那种感情,怎么会在一起?”

    “是这样的。”小钗凝眉道,“江姑娘不知为何中了媚药,是楼主帮她解的媚药。”

    “媚药?”欧阳丐神色一僵,随即便喜笑颜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呢,小钗你那里有没有媚药?”

    小钗淡笑着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坠子朝着他冷冷撇唇。

    欧阳丐懊恼地说道:“要是云轻狂那家伙在就好了,他身上什么药没有呢。”

    坠子冷声笑道:“欧阳丐,你该不是还要用媚药这招吧,我看啊,楼主之所以不见江姑娘,没准就是因为媚药事件。你还是想一想别的招吧。”

    欧阳丐再次凝眉,在室内转来转去,良久,他双眸一亮,道:“有了。”

    夜。

    据说晚上有宴会,青梅早早便欢欣雀跃起来,就连紫迷眉眼间都浮上了欣喜之色。无聊的海上之行,让人多少有些烦闷。瑟瑟便带着青梅、紫迷一起到了甲板上。

    甲板早已布置了一番,放了许多花盆,匠心独具地摆成优美的花式。花盆中的花开得正艳,姹紫嫣红。夜风拂过,漾起一阵淡淡的香气。几个长长的桌案摆成一长溜儿,上面摆放着美酒佳肴。这欧阳丐的大船,简直是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她们一上甲板,便有人过来给她们发面具,说这是效仿异国的一个“化装宴会”,必须要戴上面具。几人感到很新鲜。那侍女发到瑟瑟手中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软软的,似乎是羊皮做的。

    甲板上走来走去的人,都戴着面具,看上去极是有趣。既是宴会,自然就是用膳。

    瑟瑟坐到几案前,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青梅却是好奇地拉着紫迷,在人群中到处穿梭,想要找到雅子和莫寻欢。

    瑟瑟正在用膳,忽然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转首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朝她注视。眸光流转一圈,她的视线忽然一凝。

    在甲板一角,有一个白衣公子正在凭栏而望。

    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姿俊挺,风神如玉,整个人看上去孤高而雅绝。

    这夜是十五,浑圆的冰轮在他身后的海面上浮着,成为一道背景,似乎单单是为了陪衬他这个人而存在。

    一袭月色白袍在风里翩飞,和银白的月光融在一起,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他就像高天流云,就像清风明月,有一种高贵出尘的飘逸。

    他的背影,让瑟瑟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披散而下的发,惊人的长和黑,与明春水是何其相似。瑟瑟忍不住就要朝那人走去,可是她最终苦笑一下,没有动身。就算是他,又能如何?见了他,她该和他说什么呢?

    如若没有那一夜,或许,他和她,还可以是朋友。但是,经历了那一夜,他和她之间,唯有尴尬。何况,也不可能是他,他怎会无端出现在这里?所以,瑟瑟坐在那里,依旧淡淡地用膳。

    只是,一颗心,却有些控制不住地狂跳。

    夜风轻扬,那白衣公子从船舷处缓缓转过了身。明月清光,照亮了他的脸,他脸上也戴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蝴蝶面具,而不是明春水的白玉面具。

    瑟瑟自嘲地勾起唇角,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心口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就算他没有戴着面具,她也认不出他。因为她认得的,只是那张雕工精致的白玉面具,那张他和她在一起缠绵时,都不曾摘下来的面具。

    瑟瑟轻轻地笑了笑,执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微辣的感觉顺着喉头蔓延而下,心底顿时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暖意太令人眷恋了,瑟瑟毫不犹豫地举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再斟一杯,又一饮而尽。

    她不太会喝酒,做纤纤公子时,偶尔喝一点儿,都是味道温和的酒。这酒也不知欧阳丐从哪里弄来的,入口只有些微的辣,片刻后,便觉得辛辣的感觉一波波涌来,有些难以忍受。

    瑟瑟喝得又太猛,辛辣的味道侵蚀在喉间,她忍不住眯眼,素手抚着喉咙,猛烈地咳着,纤白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晕。

    她的咳嗽声引得周围目光纷纷侧向这边,瑟瑟忍不住苦笑一下。白衣公子的黑眸眯了眯,眸光变幻莫测地望向她这边。瑟瑟苦笑着,抚着胸口忍住了咳嗽声,她的咳嗽声太过突兀了。

    “怎么,非要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吗?”一道淡泊温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

    瑟瑟回首,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鬼气森森的骷髅面具。瑟瑟算是胆子够大的了,但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她挑了挑眉,凝声道:“你是谁?”

    “我是莫川。”温雅动听的声音从骷髅的嘴中吐了出来,令人觉得极是怪异。

    瑟瑟眯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高挑秀挺的身姿,绯红的裙裳,流云飞髻,玉钗横斜,这样的装扮确实是莫寻欢。她忍不住指着他笑了起来,像莫寻欢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却戴了一张阴森恐怖的骷髅面具,不得不说,这真是绝配。这船上发面具的侍女,也真是有趣。大约是嫉妒莫寻欢的美貌,所以发给“她”这么恐怖的面具。

    莫寻欢瞧着瑟瑟如花般的笑脸,问道:“现在可好受了?”

    瑟瑟眯眼微笑,感觉确实好受了些。

    “我是说你的心情。”莫寻欢淡淡问道。

    瑟瑟眯眼,双眸弯成漂亮的月牙状,淡淡说道:“你以为我是借酒消愁?这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我自小便懂得,所以,我不会那样做的。我只是喜欢,那种热辣辣的感觉。”

    这种热辣辣的感觉,会让她心中热烘烘的。是她太寂寞了吗,所以才贪恋烈酒的热度。

    瑟瑟一边说,一边又自斟了一杯,举起杯子,才要喝下去。莫寻欢伸手拦住了她,手指一勾,将她手中的酒盏拿了下来。

    “这是异国的白酒,味道辛辣,且容易醉。你应当喝这种酒。”莫寻欢淡淡说着,从几案上拿起一个酒坛,将海棠红色的酒液倒入酒壶中,为瑟瑟斟了一杯。

    “这是葡萄酿成的果酒,你尝尝。”修长的指勾着琉璃盏送到瑟瑟唇边。

    盏是通透的琉璃盏,酒是海棠红色的,勾着琉璃盏的手指是修长白皙的,月光下,这样一幅画面,无疑是美的。

    瑟瑟浅笑着,从莫寻欢手中接过琉璃盏,细细品了一口,果然是味道醇美。甘美的味道,冲淡了浓烈的辛辣味,瑟瑟顿时止住了咳。

    “多谢!”瑟瑟嫣然轻笑道。

    酒是好东西,但是却需要适可而止。她不能喝醉,她是不允许自己喝醉的。

    两人坐在几案上正要用膳,就听得欧阳丐的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明月共潮声,如此好景,又有佳肴,怎能没有乐音歌舞。听闻我们的几位客人,皆是乐中高手,下面就请他们演奏一曲如何?”

    “好!”一片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瑟瑟凝眉,那客人自然是指的她们了。这个欧阳丐,竟是要他们奏乐助兴了。

    “江公子,不知您可否赏脸?”欧阳丐缓步走到瑟瑟身前,眯眼轻笑道。

    瑟瑟淡笑着说道:“多谢欧阳公子抬爱,只是在下琴技浅薄,怕是会扰了大家兴致。还是免了吧。”

    “江公子过谦了,还是莫要推辞了。在下听您的侍女说,公子的琴技可是超凡脱俗的。”欧阳丐高声说道。

    她的侍女?

    瑟瑟凝眸,看到青梅戴着小白兔面具杂在人群里冲着她招手。这个青梅,总是给她找麻烦!

    “化装宴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戴着同样面具的人可以合奏一曲。”欧阳丐抬眸,视线在船上流转一圈,指着船舷边的白衣公子,笑道,“那位白衣公子也戴着蝴蝶面具,下面请二位合奏一曲如何?不知江公子要用什么乐器?”

    欧阳丐一挥手,几个侍女捧着古筝、琵琶、瑶琴……各色乐器走了过来,在瑟瑟面前站成一排,等待瑟瑟挑选乐器。

    这架势,瑟瑟是推辞不掉了。

    瑟瑟望着那些乐器,再次凝眉,欧阳丐的船上,真是应有尽有,就连乐器也这么全,且都这么精致。

    欧阳丐对这次晚宴,倒真是煞费苦心。但是,瑟瑟站着没动,她总觉得欧阳丐行事怪异,他让她和那个白衣公子同奏,是巧合还是有意呢?

    瑟瑟侧目望去,但见一个红衣侍女已经去请那位白衣公子了。不过,看样子没有请动。

    白衣公子转首朝他们这边看了看,冷锐眸光从面具内透出,端的是摄人心魄。他拂了拂云一般的衣袖,转身似要离去。

    欧阳丐顿时急了,高声喊道:“那位公子,烦请和这位公子合奏一曲。”

    白衣公子回首朝这边望了一眼,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在下不会奏乐。”他淡若轻烟地说道,言罢,转首拂袖而去。

    他就像一抹皎白的月色,转瞬隐入云中。

    欧阳丐顿时傻了眼,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轻声问道:“那……江公子,不如您自己演奏一曲如何?”

    瑟瑟觉得头有一点儿晕,不知是不是船摇晃的缘故。

    “好,我自己来。”她起身,缓步向前走去。

    “不如,我和公子合奏吧?!”莫寻欢低低说道。

    “不用!”瑟瑟摆手道。

    不过是弹奏一个曲子,何用别人伴乐。瑟瑟缓步走过去,不知为何,她觉得好似在隔着云雾看东西,那黑色的大海,皎洁的明月还有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面具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把瑶琴,走到船舷边,放了下来。头顶的天,墨蓝墨蓝的,清澄得没有一丝云朵,好似一面墨黑的镜子,能照见人心一般。那轮远月,大得浑圆,圆得让人心碎。

    瑟瑟盘膝坐在地上,在声声海浪中,伸指按在了琴弦上。淙淙的琴音从她指下流出的时候,甲板上嘈杂的人声忽地静了。瑟瑟的琴声婉转动听,缠绵悱恻,在夜色中流淌。然而,当众人沉醉之时,琴音一转,忽而变得悠远苍茫。海风是什么时候凛冽起来的,瑟瑟不知道。

    当时或许是她太沉醉于琴音了,也或许是因为真的有些醉了。她只觉得,当海风忽盛之时,她觉得面具有些碍事,一把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风里。面具被风高高扬起,刮到了天上,又悠悠荡荡飘到了海面上。

    海浪声忽然大响了起来。琴声随着海浪声,也忽然大作,好似有千军万马的威势,全然不是方才那泉水叮咚,缠绵悱恻之音。

    头脑晕晕的,她只是凭着感觉在弹奏。海浪沉沉时,琴音便萧索;海浪滔天时,琴音便高亢。弹着弹着,明月不知何时钻到了云里,海风忽然猛烈起来,海面上的滔天巨浪汹涌起来。风浪来得极其突然,大船瞬间倾斜下去。

    船上船手早已见惯,似乎对这样的剧变并不惊讶。本来嘛,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是海上,更是变幻莫测。

    “飓风来了,大家快进船舱!”欧阳丐高呼道。

    船手们一个个向船舱里钻去。就在此时,一波海浪好似一面高墙,朝着甲板拍了过来。

    青梅没有武功,吓得腿一软,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顺着甲板滑了下去。

    “青梅!”紫迷伸手,但是没抓住青梅的衣角。

    海水溅了上来,瑟瑟睁开迷离的双眸,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腰肢一拧,从船舷边跃起,青色的身影淡淡的,好似一抹青烟飘过,她伸臂一把揽住了青梅的腰肢。

    海浪拍了下来,两人被冲到了船舷边,冰凉的海水带着腥咸的味道将瑟瑟和青梅淹没,单薄的衣衫完全被淋透,冰冷的海水让她们浑身颤抖。受不住海浪的冲击,青梅已经昏迷过去,海浪的势头很大,瑟瑟也被拍得头昏脑涨,但是,她死死抓住了船舷,不让自己掉下去。

    待第一波海浪过去后,她伸臂用力一甩,将青梅扔了上去,紫迷正扑过来要救她们,迎面接住了青梅。

    第二波海浪又汹涌着冲了过来。瑟瑟全身的力气似乎用尽了,也或许还有些醉意,她软软地提不起内力来。就在此时,如雪白衣,一抹月白色影子,宛若高天上那一轮月光,飘然飞向船舷。长袖舒卷间已经将她的身子勾在怀里。在第二波巨浪拍来之前,抱着她,翩然落在甲板上。

    哗啦一声,巨浪在身后冲天而起,又咆哮着远去。

    全身被淋湿的瑟瑟偎在面前这个怀抱里,她感觉到这个怀抱在颤抖,不知是她冷得发颤,还是他在颤抖。

    他抱她抱得很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能闻见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不同于夜无烟身上的龙涎香,而是一种自然清淡的香气,淡得似有若无。似竹香,又像是茶香,似乎又都不是,但是,的确很好闻。

    这种香气混合着温暖的气息,一起向瑟瑟笼罩了过来,让瑟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也不知欧阳丐是从哪里弄来的酒,后劲极大,纵然此时,她被冷水冲过,身上寒冷,内心深处却燃着一团火。

    瑟瑟紧紧搂住这个人的脖子,她感觉到这个怀抱很熟悉很让人安定。她在他怀里依偎着,枕着他的臂弯,眯眼轻笑。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笑,大约真是醉了吧,醉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莫寻欢本来也已经冲了出来,当看到那抹月白色身影时,他的脚步便定在了甲板上,此时看到瑟瑟平安回来,微微舒了一口气。

    “哎呀,江公子你没事吧?天啊,方才真是危险死了,要是江公子掉下去,那肯定葬身大海了,幸亏这位公子相救。江公子,你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公子啊。”欧阳丐笑吟吟地说道,他没敢说出来明春水的身份。

    此刻,大约只有他是最高兴的了。

    本来,他是安排了让他们两个一起奏乐,是以将两个蝴蝶面具给了他们两个。不想楼主不领情,拂袖而去,急得他连连跳脚。

    好在老天有眼,刮了一场飓风。这飓风来得真是时候啊!

    欧阳丐瞧着明春水紧紧搂着瑟瑟,抱得那样紧,嘴就有些合不拢。

    “公子,你没事吧!”青梅哭道,方才她吓得不轻。

    “我没事呢!”瑟瑟眯眼轻笑着说道,美丽的眸子水雾氤氲。

    明春水低眸看了看瑟瑟灿然而笑的醉颜,心中一滞,他将瑟瑟小心翼翼放下来,眸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飘然而去。

    “小姐,你认识方才那个白衣公子吗?”青梅诧异地问道。

    紫迷也蹙着眉。很明显她们都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瑟瑟淡笑着说道:“不认识。”

    她虽然有些醉意,可心底还是清楚的。她以为她只认得那白玉面具,她以为她不会认出他来的。可是,方才那一瞬,当他将她紧紧按在怀里时,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一瞬,她便知晓是他,不会错。

    可是,认出了他,又能怎样?她只能说不认识,因为他和她已是陌路。

    接下来的日子,瑟瑟明显察觉到“墨鲨号”行得快了,再不是前几日那慢慢悠悠的样子了,好似有人催着赶着一般,行得风驰电掣。不用想也能猜到,明春水大约发现她在“墨鲨号”,是以才要船如此疾行的吧!

    几日后,“墨鲨号”抵达水龙岛,欧阳丐亲自前来为瑟瑟送行。

    “欧阳公子,这些日子打扰你了。”瑟瑟轻笑着说道,“在下的那些船员便麻烦欧阳公子了。”夜无涯送的那艘船已经毁了,她又不想让那些船员随她到水龙岛,便将他们留在了欧阳丐的船上。

    欧阳丐眯眼笑道:“不打扰,在下很愿意为江公子效劳。据说水龙岛四周暗礁重重,你们可要小心啊!”

    “欧阳丐,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多谢你了。”青梅笑着说道。

    欧阳丐眨了眨眼,大善人么?若是她们知晓当日就是他派人凿穿她们的船,不知道是不是还这么想。

    瑟瑟她们一行人登上小船,挥手向欧阳丐道别,明春水始终没有出来。一直到行了好远,瑟瑟回首望去,隐隐看到“墨鲨号”的望楼上,有一道白衣翩跹的身影。瑟瑟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