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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当你流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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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夏霓要换乘三趟车才能到达工作的酒吧。她每天在家吃过晚饭,八点出门,九点一刻差不多准时能到。她化一个浓艳的妆容,开始给吉他试音,等到酒吧里的人渐渐多起来就开始唱歌。她什么都能唱,八十年代的老歌,最近新出的流行歌,哪怕是RAP也能来上一段。

    今天的客人比平时要少很多。其实这样反而让夏霓犯难,因为人们会对她的声音更加吹毛求疵,哪怕她已经唱得很好了。

    “美女,给我们来一首《喜羊羊与灰太狼》呗!”底下有人起哄,这是常有的事。

    “对不起,我不会!”很干脆的回答,就算会夏霓也不唱的。

    “不会唱?那陪我们哥儿几个喝一杯!”那人说着,就倒满一杯黄澄澄的酒走近舞台。

    夏霓接过,一仰头喝完。

    对方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反而更加放肆起来,又倒满一杯,举起杯子说:“陪我喝杯交杯酒,这一千块就是你的了!”

    夏霓看了看那男人的笑脸,心里泛起一阵恶心,拿过酒杯把酒从他头上直接淋下说道:“那一千块算是赔给你的洗衣费!”

    眼看一场战火就要打响,经理急忙出现,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最后免了他们的酒钱,还承诺以后来店里消费一律八折,这才息事宁人。夏霓的工作也因此丢掉了。

    结算了工资,夏霓面无表情地离开经理办公室。背上硕大的吉他,更显出了背影的单薄。那吉他是关嘉年送她的,用了很多年,换了好几根弦,她却一直不舍得换。就像关嘉年,虽然八年来不断伤她的心,她却原谅了一次又一次,一直不舍得说出“分手”的字眼。

    林妤和小语这两个过来人早就看不下去了,一开始还会劝劝她,后来听到他俩的事就会自动屏蔽掉视觉和听觉,装聋作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关嘉年现在住在一个混乱不堪的深巷里,房间很大,里面七零八落地放着桌子、床、衣柜、架子鼓和吉他。他没什么正经工作,有时候跑跑夜场,哪个乐队缺人就往哪儿跑,赚些零零碎碎的钱,二十四岁了依然一事无成。

    夏霓和关嘉年是高中同学,关嘉年大她一届。当时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每次校庆晚会上都能大出风头,惹得一些无知的青春期少女在底下大喊大叫,悄悄给他递情书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可关嘉年却唯独中意夏霓。

    夏霓长得很漂亮是真的,但是学校里长得比她更漂亮的也有。关嘉年说她身上有一股跟别人不一样的气息,具体是什么样的气息,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关嘉年开始追求夏霓,教她弹吉他,教她学机车,还带她第一次去酒吧,抽人生的第一支烟。关嘉年是夏霓的第一个男朋友,夏霓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关嘉年给的。也许正是这样才刻骨铭心,才让她无法在一次次的伤害中做出了断。

    没办法,女人都是优柔寡断的生物。

    夏霓早早下班,却没有直接回她们的出租屋,而是坐车绕路去关嘉年的家。她身上有他家的钥匙,如果关嘉年去别的城市演出,她就会定时过来打扫房间,整理屋子,全然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可是今天关嘉年并不在屋里。夏霓放下吉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散乱的衣物叠好放进衣柜,把没吃完的过期的罐头扔到垃圾桶,用抹布擦了一遍厨房油腻腻的灶台,最后找出一些米和干巴巴的香菇,熬了锅浓稠的粥等他回来。

    关嘉年回来时已是午夜,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卷发,红唇,穿着性感。她的肩上搭着关嘉年的手臂,关嘉年则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似的,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你是谁?”对方打量着夏霓,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夏霓直接走过去抬起关嘉年的脸,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她下手真重,关嘉年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几个血红的指印,酒意也瞬间醒了大半。

    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女人立即偃旗息鼓。

    夏霓抬眼看她:“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是她女朋友,现在知道了吧?”

    对方知道眼前不是好惹的主儿,便识趣地把关嘉年的手臂放下,一声不吭地离去。关嘉年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跌跌撞撞地摸索到床边,然后倒头就想睡下。

    夏霓气急败坏地走过去,抬起手又想抡他一耳光,却被关嘉年抓住。

    “乖,别闹了!”他说着用力一扯,把夏霓拉入怀中。

    “你放开!”夏霓大声叫道,“以后你再乱带女人回来,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乖,今晚很累,有什么明天再说!”关嘉年语气温柔,只想快点息事宁人。

    夏霓却根本睡不着,心里气得要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每次被她撞见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都发誓没有下次。可下次呢?

    夏霓挣开关嘉年的手臂,翻过身子朝另一头躺着。关嘉年也没理她,自己扯过毯子盖在他俩身上,呼呼地睡熟了。

    夏霓直到凌晨也没有睡意。她想起厨房里的那锅粥,觉得可惜,便悄声起身离开卧室,热了热粥,盛了一小碗,自顾自地坐在掉了漆的凳子上吃着。

    巷子外黑沉沉的天色正慢慢从云朵的微光里褪去,夏日的白天总是来得格外早。夏霓吃着吃着,眼泪就啪啪地落进了粥里。最后她洗完碗,把锅里剩下的粥全部倒进垃圾袋,提着离开了。

    2

    林妤在家写明天要给客户看的策划案,一宿没睡,此时头发蓬乱地窝在沙发里,因为连续通宵熬夜,额头上冒出了几颗新鲜的痘痘。QQ上不断跳动着郑梓晨的头像,大段的修改意见看得林妤头疼。在公司做了两年的广告文案,总监决定让她试着做做策划。当然表面上的“试试看”,其实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做不好就永远没了”的意思。想到这点,林妤的压力更大了。

    郑梓晨在广告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以前在4A公司做了几年,现在是林妤所在公司的创意总监。郑梓晨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凭实力。林妤听说郑梓晨大学只读了两年,不知什么原因就中途辍学了,然后从见习文案开始做起,一直到今天的位置,想必也吃了许多常人不能吃的苦头。

    郑梓晨长得清秀俊朗,二十八岁了,却常常被人误以为是大学生。在网上发布公司招聘信息的时候,有同事开玩笑说,只要把郑总监的照片发出去,到时候就自动有美女送上门。

    但第一次见到郑梓晨时,林妤却觉得他并不好相处。那天郑梓晨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说:“你就坐那儿吧!”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温度。

    后来慢慢接触下来,林妤发现对方其实是个温柔细心的人,只是在工作上不带任何私人感情,是非分得很清楚。林妤第一次校稿,因为看漏了一个句号,结果被他说了不下十分钟。

    夏霓打开门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在楼下买的小笼包和豆浆,一脸的倦意。

    “回来了?”林妤抬起头看了看,发现有吃的,立刻起身跑去接住。

    夏霓换好拖鞋,身体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头向后微仰,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坐直身子深吸了一口:“周末还在家加班?”

    “明天就要见客户,策划还没做好。”林妤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坐到夏霓身边,“你工作还好吗?”

    她只是顺带一问,没想到夏霓顿了一下,便说出了昨晚被炒掉的事。

    这已经是夏霓第四次在驻唱酒吧被炒了。前三次分别是因为没唱客人指定的歌,跟一个女客人吵架,以及有人在酒吧里发生争执,她去劝解反而挑起事端。每次夏霓都说不是自己的错,但林妤觉得如果她的脾气不那么冲,或许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那怎么办?”林妤问,“还是决定继续找驻唱的工作?”

    夏霓点点头:“不唱歌我还能干嘛?”

    做广告啊。林妤差点就说出口了。以前在学校,夏霓的专业课成绩可是全班最好的,但她一心想着成为职业歌手,毕业后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做这行。以前林妤和小语都劝过她,可她根本不听,还说她们都被现实洗脑了。

    不过人生有时候还是要现实一点才行啊。林妤吃完手上最后一口包子,又想到夏霓那个不省心的男友。以前他们三个在同一所高中读书,林妤那时只是夏霓隔壁班戴着厚厚眼镜片只知道死读书的女生,跟光芒万丈的夏霓比起来,她就是个灰扑扑的姑娘。她那时很羡慕夏霓这样的女生,长得漂亮,书也念得不错,还玩音乐,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关嘉年整天成双成对地进出校园,就像是动漫里的女主角。她觉得他们的生活是跟自己平庸的人生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林妤明白自己没有其他特长,所以在学习上特别用功,最后高考分数不错,填了北方的一本大学。大学第一天,林妤背着三斤重的棉被来到女生宿舍,竟看到坐在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上的夏霓。她正玩着手机,看到有人进来便抬起头,露出笑容冲林妤说:“你好啊,我叫夏霓,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人生还真是奇妙,原本是两条平行线的林妤和夏霓就这样成了朋友。大学四年,她们和室友楚小语三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走到哪儿都在一起。

    不过林妤是三人中最普通的一个。夏霓长得漂亮,楚小语则家境富裕。楚小语家富裕到什么程度?林妤还记得她们三个参加了一个新闻社,当时三十几个人包了一间大KTV,明明事先在超市买了酒水和零食,但不小心被KTV经理发现了,没带进来。在没有酒水的情况下,大家都觉得干唱没劲,楚小语就站起身,拉着林妤走出去,准备自己请客给大家买喝的。然后林妤就看到她站在KTV零食的货架面前,对面前的美女说:“我要买饮料和零食。”

    “要多少?”对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三十多个人买多少合适?”

    “那就多了。”对方依然不甩楚小语和林妤。

    “那把货架上的全送到305房间吧!”

    当时林妤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全部?那少说也得好几千吧?

    同时被吓住的还有那个美女,听完楚小语的话,她立即抬头:“你说……全部?”

    “嗯。”楚小语淡定地点点头,用手指了指,“从这头到那头,全部!”全然一副“老子就是有钱你啃我啊”的神情。

    待在一旁的林妤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对面的美女也跟着咽了咽口水。楚小语拿出她的爱马仕钱包,掏出厚厚一摞红色的钞票,往柜台上一放:“你数数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取。”

    林妤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就一千块,而楚小语光随身带的钱夹里就有好几千。她顿时被深深地打击到了,总算明白什么叫差距。事后她把这件事说给夏霓听,两人纷纷大眼瞪小眼,然后哭丧着脸说,“以后再也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不过话虽这么说,楚小语却没有半点小姐脾气,对林妤和夏霓也是掏心掏肺,三个人在那四年里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那四年也可能是林妤到目前为止过得最好的时光。摘掉了厚厚的眼镜片,留了长发,和大一届的学长交往,有两个到现在都是好友的朋友,十几年平淡乏味的生活在那时才见到曙光。也是从那时起,林妤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决定了。

    夏霓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就去洗澡了,林妤依旧继续享受着电脑辐射,和QQ那头的郑梓晨不时交流意见。夏霓洗完澡,敷了张面膜睡觉去了。一直到傍晚,林妤总算完成工作,伸了伸懒腰,发现腿脚都发麻了。

    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着“楚小语”三个字。林妤接了电话,听到小语甜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回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呗!”语气轻快之极,看来在香港的血拼很顺利。

    林妤每每灰头土脸地从招聘会回到寝室,就看见小语吹着风扇,在网上逛淘宝、找旅游攻略,旁边放着一整排养乐多,还有蜜饯,小日子过得真是让旁人嫉妒羡慕恨。

    大学毕业后,林妤和夏霓搬出学校,在外面找了间两室一厅的出租房,忙着在网上找工作。楚小语则躺在她家那足以打羽毛球的客厅里敷着面膜,喝着酸奶,每天烦恼的不是公司的面试和薪水的多少,而是去哪里旅游更加好玩。

    小语每次旅游回来,都会买一大堆礼物送给林妤和夏霓,明信片、手工帽子或丝巾之类的。结果两年下来,她俩房间里的纪念品比其他东西还要多。

    林妤一边答应着,一边起身伸展腿脚,挂了电话,赶紧去敲夏霓的房门。

    “小语打电话叫我们出去吃饭呢!”

    房间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开了,夏霓头发散乱着看了看林妤,“我先去化个妆。”

    夏霓向来是不化妆不出门的,哪怕是凌晨两点你叫她下楼买包卫生纸,她都要擦上唇膏扑个粉。

    林妤洗了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擦了擦她十几年不变的护肤品——大宝SOD蜜,就挽着夏霓的手出门了。

    小语看上去红光满面,比以前胖了点。夏霓见了,上前捏了捏她的脸:“长横肉了啊,都去吃了什么好吃的?”

    三个人坐下点了餐,边吃边聊。小语开始讲她在澳门的经历,说自己凌晨两点在赌场赌钱,正一直走霉运的时候,突然钻出来一个明眸皓齿的男人,头发微卷,一开始小语还以为他是混血儿。他在小语旁边坐下,轻声说:“放轻松,跟着我押!”

    小语当时竟没有丝毫怀疑,可能是对方长得太好看,也有可能是他说话的声音太过温柔。她就一直木愣愣地跟着对方押,没想到最后赚了一大笔。小语正准备请他吃个早饭什么的,他却说有事,坐飞机走了。

    “他所在的城市离我们这里也不远哦!”楚小语边切牛排边犯花痴,“我们互相交换了手机号,说有空就去找对方玩。”

    “你不是天天都闲吗?”夏霓冷不丁地道。

    “可是我不能做出我很闲的样子啊!女生要矜持,就算要打电话,也应该是他先给我打。”小语说得义正词严,又准备开始传授她的恋爱经。

    楚小语是三个人中谈恋爱谈得最多的,男朋友加起来差不多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可惜没有哪个会超过半年。

    夏霓一脸的冷若冰霜,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她用叉子叉起一块牛排喂进嘴里:“那估计多半没戏了。”

    “……”小语顿时无语。

    林妤在一边打圆场:“也不一定。缘分这东西都说不准的,也许哪天他突然蹿出来了!”

    “嗯,还是小妤说得有道理。”小语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跟你们说件事,我准备去我爸公司上班了。”

    林妤和夏霓同时一愣,因为楚小语真的不像是能够出去工作的千金小姐。

    “你之前不是决定出国留学的吗?怎么又突然想工作了?”林妤问道。

    “我觉得留学没意思,还是想出来工作,爸爸让我去他的公司先适应适应。”楚小语说,“而且去国外人生地不熟,我还是想和你们待在一个地方。”

    “那也挺好。”林妤说,“有你爸在,也没人敢欺负你。”

    楚小语笑了笑说:“那家公司爸爸交给了一个姓江的人全权打理。而且我没打算让公司里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职场新人去的。”

    夏霓正低头发着手机短信,没说话。过了会儿她终于抬起头说:“小语,待会儿用你的车送我去一下医院。”

    3

    夏霓一副神秘的样子,还不让她们跟着去,不用想她们也知道跟关嘉年有关。

    林妤记得大学第三学期的时候,她和夏霓、小语三个人准备一起过圣诞节,结果关嘉年突然从家乡来这边了。关嘉年当年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继续复读,而是在家乡的酒吧驻唱。夏霓原本想大学毕业后回去和关嘉年一起组乐队,但没想到他事先不打招呼就来了这里,还说准备定居下来。她们当时吃饭正吃到一半,夏霓放下筷子,就急匆匆地去了火车站。林妤和楚小语想叫他们一起过来,可夏霓在电话里说关嘉年想跟她单独在一起。

    关嘉年租了一间小房子,打一些零工,帮别人敲鼓、弹吉他或者当调酒师,可他没一样工作能做得长久。夏霓常逃课陪他,有时候专业课实在逃不了,关嘉年也从不体谅她,两人不时就会大吵一架。关嘉年后来认识了一些狐朋狗友,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夏霓担心他学坏,提醒了几句,关嘉年就立马不高兴,和她闹起来。那次他们闹得最厉害,关嘉年和夏霓闹僵后,竟然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挺喜欢关嘉年的,于是拍了她和关嘉年在一起的亲密照发到夏霓手机上,并威胁夏霓,让她和关嘉年分手。夏霓从来没有哭得那么歇斯底里,她把自己反锁在宿舍的卫生间给关嘉年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就这么完了。

    关嘉年在电话那头犟着不吭声,就由着夏霓在这边大哭大闹。

    “你说话啊!我们是不是就这样完了?”夏霓哭得筋疲力尽后,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沙哑着声音,异常平静地对关嘉年说,“我现在就从六楼跳下去,你信不信?”

    “……”关嘉年仍旧不说话。

    “你等着来太平间看我吧。”她说完就关掉手机,打开卫生间的门,作势要翻上阳台。

    林妤和小语当时在门外偷听,知道事情闹大了,等夏霓一开门,她们立马把她抱住按到床上。

    “一个混蛋不值得你这样!”林妤忿忿地说。之前她完全没想到关嘉年会是这样的人,高中时他们也是令人艳羡的情侣,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真是让人想不到。

    夏霓已经不哭了,红肿着眼睛,怔怔地由林妤和小语抓住手臂,用“心如死灰”这四个字来形容她完全不为过。但还没过十分钟,关嘉年就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一边跟夏霓打电话,一边在底下大喊着“对不起”。其他寝室的女生不知道情况,还在一旁撺掇着夏霓快点下去,人家男生都在楼下给你道歉了。

    “这种男生不值得原谅。”楚小语说,“劈腿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那天夏霓在林妤和楚小语的阻拦下没有下楼,也没有接关嘉年的电话。她们以为夏霓会下决心跟他了断,但没过几天就看到关嘉年把夏霓送到女生宿舍楼下,走之前还抱了抱夏霓,两人看上去就像刚在一起没多久的热恋情侣。

    林妤和楚小语问夏霓是怎么回事,夏霓则轻描淡写地说:“就是和好了,没什么。”

    后来类似的情况也发生过好几次,林妤和楚小语便知趣地不再掺合。林妤以前一直搞不懂夏霓和关嘉年之间的纠缠,明明在一起那么痛苦,却做不出了断。后来她看到一本书上说,鸭子出生的时候会依恋第一眼看到的事物,无论对方是不是鸭子。夏霓便是如此,她睁眼看到的就是关嘉年。

    夏霓走出病房,坐在走道的长椅上,想平复一下心情。病床上的关嘉年脚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麻醉药的药效没过去,人还在昏睡中。

    关嘉年和人赛车,意外地撞到公路旁的栏杆,据说人飞出了好几米远。夏霓担心的还有医药费的问题,刚才去总台那里问了问护士,对夏霓来说,那笔医药费可是不小的数目。要向楚小语和林妤借钱吗?算了,她俩要是知道她是因为关嘉年借钱,没准儿又要唠叨好一段时间。

    这时走廊上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夏霓闻声望去,对面走来一个穿黑色短裙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夏霓也没在意,可对方却在关嘉年的病房外停下。

    见对方要开门进去,夏霓急忙阻止道:“你走错了,这里面是我男朋友!”

    女人愣了一下,手还握在门把上,转头看了看夏霓:“里面是我朋友,叫关嘉年。”

    “朋友?”夏霓狐疑地打量了她两眼,站起身,“你是嘉年的朋友?”

    对方点了点头:“我叫纪婷。”

    虽然纪婷表现得很和善,可夏霓凭着多年的经验,还是从她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此人可没那么简单,这是夏霓下意识想到的。

    “夏霓。”她不是很情愿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来你就是嘉年常跟我提起的那个高中小女友了?”纪婷一脸暧昧的笑。

    “他跟你提过我?”夏霓对他们的关系更加好奇了,可是她才不要表现出来,于是装作不屑地说,“也不奇怪,他常在朋友面前提到我。”

    对方不说话,只是笑。

    俩人进了病房,纪婷看了看关嘉年的伤势,不由得皱起眉头:“今天白天我还打电话叫他不要去赛车,他偏不听!”

    夏霓听到这儿心里已经很恼火了,白天一整天关嘉年都没联系过她,要不是吃饭的时候他朋友给她发短信说他出事住院了,他就是死了她也不知道!

    纪婷见夏霓的脸色有些不对,便笑笑道:“我还有事,嘉年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过几天有空我再来。”

    什么叫麻烦我好好照顾?夏霓的心瞬间暴走起来,说得好像是你家里人似的!

    夏霓没好气地道:“他是我男朋友,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语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纪婷走后,夏霓趴在关嘉年的床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夜很深了,夏霓带着困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在带着关嘉年气息的外套包裹下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夏霓从医院外的取款机里取出自己的全部存款,到总台准备缴费,却被对方告知,医药费已经被人付过了。

    “谁付的?”

    护士小姐努力地回想着,带着一点不确定说:“我记得是个女的,擦着红色的唇膏,挺漂亮的。”

    不用猜了,一定是她,昨晚那个叫纪婷的女人。夏霓拿着钱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指节泛出轻微的白色。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搧了个耳光,她凭什么擅作主张替关嘉年付了医药费?这不是摆明向自己挑衅吗?

    夏霓气呼呼地收起钱,转身离开了柜台。

    4

    林妤到公司时,郑梓晨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开始工作了。林妤整理好见客户要用的所有资料,敲了敲郑梓晨办公室的门,对他说:“我都准备好了。”

    郑梓晨端起桌上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站起身:“那出发吧!”

    甲方是某品牌化妆品公司,负责人姓杨,东北人,长得高高壮壮。他用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跟郑梓晨寒暄了几句,然后进入正题。郑梓晨每次讲PPT时都像圣斗士星矢附身一样,好像要去拯救雅典娜,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即使连续加班48个小时,脑子也灵活得仿佛上了发条,口齿伶俐,逻辑清楚,往往能让对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讲完后往往沉默三秒钟,就会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

    干净,利落,见血封喉。郑梓晨要是一名侠客的话,这就是他的战斗风格。

    郑梓晨讲PPT的时候,林妤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其实她压根儿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思都花在郑梓晨的一举手一投足上。郑梓晨浑厚而略带慵懒的声线就像狐狸,一只能够吸人魂魄的狐狸,可是他却毫不自知。

    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一个女生迎面撞上了郑梓晨,只听啊的一声,女生坐到了地上。

    杨负责人的脸色立马变得十分尴尬,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这是我侄女,她还在读书,今天过来找我的。”说着转向被撞得蒙头蒙脑的女生,“不是让你待在我办公室吗?还不赶快道歉!”

    那女生个子小小的,皮肤白皙水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像是能够照亮人的心扉。林妤想,这个女生长得真好看,如果自己是杨负责人,一定舍不得对她这么大声说话。

    “对不起!”那女生冲着郑梓晨端端正正地鞠了一躬。可是她的神情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笑容。

    “没事。”郑梓晨说,“应该我道歉才对。”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莽撞。”杨负责人使了使眼色,小个子女生立马溜掉了,“像林小姐这么有能力又懂事的女生已经很少了。”

    林妤听到对方在夸自己,脸立马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立刻说道:“杨总太抬举我了!”

    他们走到车库,只剩下郑梓晨和林妤两人,郑梓晨之前开启的作战模式立刻松懈下来,松了松领带,显出疲惫的神色。“你开车吧,我先睡会儿!”

    郑梓晨闭着眼躺在副驾驶座上,不一会儿林妤耳边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林妤转头看了看他,此时的郑梓晨就像一头在草原上猎取猎物后回到家休憩的小野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像个孩子一样在睡眠中寻找安全感。

    林语还记得半年前的那次品酒会。那次原本没她什么事,因为要陪郑梓晨去的那个小王临时有事请假,她正好在公司加班,所以被逮了个正着。

    “收拾东西,跟我走!”郑梓晨从办公室出来,一脸严肃。

    林妤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多问,关了电脑,拿上自己的小包屁颠颠地跟在后面。直到上了车,郑梓晨才告诉她是一个客户邀请他们公司参加品酒会。

    “品酒会?”听上去好高级的样子,林妤能想到的就是,许多穿得人模狗样的人围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满许多颜色各异的酒,端起来摇一摇,尝一口,然后说出具体年份和酒名。

    “那……那待会儿我去做什么?”林妤可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你不用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你带我来?林妤耐着性子问:“待会儿人多吗?”

    “不会还没去你就认怂了吧?”郑梓晨转头好笑地看了看她,“放心,到时候进去就是走个过场,没什么的,不用紧张!”

    然后林妤就真的信了,真的以为自己当个闷葫芦,什么不做就OK。结果她到了会场才发现那里的阵势太大,之前明明开车还打着哈欠的郑梓晨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他问林妤自己看上去怎么样,发型乱不乱。

    林妤给了个肯定的眼神说:“很赞。”

    然后他就精神奕奕地迈着步子去签到,林妤则像个刚上学的小朋友,跟在郑梓晨后面一步也不敢离开。郑梓晨见到认识的人,脸上立刻露出标准的笑容。看着他和客户寒暄,林妤自己却跟个木头似的站着,瞬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后她注意到会场里面有吃的,便趁着郑梓晨和对方说话的间隙悄悄溜走,反正也没人注意到她。周围的人都打扮得那么光鲜亮丽,就她穿着一条简单的连衣裙,脸上抹了大宝,任谁都不会注意她。于是她便放开胆子,旁若无人地吃起来。她正吃到兴头上,感到自己的胳膊被谁撞了一下,转头一看,郑梓晨的眉头快皱成“川”字了。

    “你怎么就吃起来了?”郑梓晨压低声音,“现在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这样很没礼貌!”

    听到说不能吃,林妤赶紧把手里咬了半块的蛋糕一股脑塞进去,随便嚼了嚼就吞下去了。结果她被噎住,差点背过气去。郑梓晨一头黑线地帮她拍背,心想着真是丢脸丢大了。

    品酒会的活动正式开始,郑梓晨被邀请去品酒。林妤记得郑梓晨以前说过自己除了喝喝啤酒,别的酒都不沾的。她不由得捏了把汗。

    郑梓晨推脱了几句,最后还是被架着走了。可是没想到郑梓晨喝完面前的那几杯酒,居然说得有模有样,年份、品种、牌子几乎全部说对,比专业人士差不了多少。他回来的时候,林妤问他:“你不是不怎么喝酒的吗?”

    “我知道有这个品酒会,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我上网查了资料,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酒类资料全部背下来。不然你以为我是酒神附体了吗?”

    郑梓晨说得轻松,但林妤知道他背后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可品酒会本来就不在公司的业务范围,他不过是看在对方的面子上,不好拂了人情,才来走走过场的。

    从那个时候起,郑梓晨就成了林妤心中的学习榜样,她也终于明白为何郑梓晨这么年轻就能当上总监。

    5

    楚小语第一天上班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公司,虽然这是她父亲名下的公司,但她还是第一次来。她因为提前来公司,所以没人注意到她开了辆拉风的mini cooper。

    等人事部的同事上班了,她就去办理入职手续,期间顺便扫了眼周围的同事。楚小语发现大家几乎都不苟言笑地对着电脑工作,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里开始有点后悔来上班了。万一一个月后自己也成了工作机器人该怎么办?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拿了办公用具,就跟着人事部员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对这个新来的同事产生所谓的好奇。斜对面就是总经理江睿的办公室,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可以看见他正对着电脑认真做事。楚小语是江睿的特别助理,其实说难听点,就是做些端茶、倒水、打字的简单活计。

    楚小语听父亲提过江睿几次,说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海归硕士,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以前逢年过节的时候,很多公司的高层都会来家里送东西,参加聚会,唯独没见过江睿的身影。这也是楚小语在父亲名下那么多公司里唯独选择这家的原因。

    正在楚小语对着电脑不知道该干吗的时候,江睿突然招呼她去办公室。她才到门口,江睿就头也不抬地说:“我要一杯咖啡,少奶,无糖,谢谢!”

    待小语把冲好的咖啡放在桌上,江睿端起来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太甜,你放糖了?”

    这时楚小语才想起冲咖啡时完全忘了江睿的话,就按自己平时喝咖啡的习惯给他冲了一杯。

    “对不起,我重冲一杯!”

    江睿却伸手挡住了她要去拿杯子的手:“不用了,你回去吧!”江睿看也没看她一眼,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拿过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楚小语沮丧地回到座位上,垂下头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真是不长记性啊!怎么这么近的距离就把所有东西忘掉了呢?

    结果一整天下来,楚小语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冲咖啡,而且还没有冲好。同事们早已打完卡离开了,楚小语才站起身,缓缓走向打卡处。这时她正好撞上从办公室出来的江睿,下班后的江睿看上去似乎亲和了许多,还微笑着对楚小语点了点头。

    突然江睿想起了什么似的拦住小语:“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楚小语。”

    楚小语和江睿正好乘同一趟电梯。在电梯里的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楚小语觉得气氛尴尬极了,正想着说点什么来化解尴尬,江睿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在车库。”楚小语在江睿旁边,能够隐约听到手机的另一边是个女人的声音。她猜测应该是他妻子。

    “嗯,你先订好位子,我一会儿就来!”说完江睿挂掉了电话。

    “是江夫人吗?”楚小语想找个话题聊聊。

    江睿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楚小语的热情一下被他冷漠的神情浇熄。什么嘛,不就是个经理?楚小语的心里愤愤不平,想着要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还不是跟那些来自己家里的阿谀奉承的人一样。楚小语等电梯到了一楼就出去了,她不想让江睿知道自己是开车来的。毕竟职场新人这么做,显得有些高调。

    过了一会儿,楚小语估摸着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电梯按下负一层,开车出去。

    此时外面的灯火已经亮起来,伺机而动的年轻人正准备仗着城市的夜晚来寻欢作乐。白天的一切都隐藏在时间的幕后,有人说它虚情,有人说它假意,所以千万别揭开去看。于是每个人都脱去了彼此的伪装,准备好好狂欢,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可能不过是另一场精心准备的假面舞会。

    6

    林妤忙完工作回到家,一下就被屋里香浓的鸡汤弄得直咽口水。厨房里的夏霓正从锅里往保温壶里盛鸡汤。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林妤走进厨房,看到一个蓝色饭盒里装着糖醋排骨、清炒扁豆,还有鱼香肉丝,“你这是给谁做的?”

    “关嘉年。”夏霓边说边盖好饭盒的盖子,提着饭盒和保温壶就要往外走,“锅里还有剩的,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了。”

    还没等林妤多问,夏霓就打开门离开了。

    关嘉年生病了?林妤耸耸肩,懒得去管他们的事。她转身拿出碗,迫不及待地想要开饭。

    夏霓走下楼才感到外面的冷意,于是戴上帽子,拉上外套的拉链,然后朝公车站台走去。一路上没有多少人,原本安静的街道显得更加寂静了。这时一个尖厉的女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安静。

    “如果你要离婚,必须分我一半的财产!”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出现在夏霓的视线里,女人旁边是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虽然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很有涵养的人,没想到大晚上竟然在街上闹离婚。

    “我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又有几次是按时回家吃饭的?我的生日你哪次是准时给我庆祝的……”女人说着说着,就蹲下身子大哭起来。男人也蹲下来,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夏霓加快脚步,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远离是非。不料那女人正好站起身,眼睛看也没看就往前冲。啪的一声,夏霓袋子里的饭盒摔在了地上,饭菜洒落一地。

    “抱歉!”女人双手捂住嘴巴,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她想要去拉起被撞倒的女生,却被对方狠狠地推开。

    “离我远点!”夏霓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体微微颤动着。从下午就开始一直做的饭菜,竟然被两个莫名其妙地钻出来的人搞砸了。看着自己的辛苦付之东流,她心里正窝火,保不准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时男人也过来道歉。他捡起散落一地的饭盒,重新放回袋子里,再递给夏霓,“您这是要去送给谁的吧?我再帮您重新买一份行吗?”

    夏霓抬起头,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对方的眼里满是歉意和诚恳。夏霓握紧拳头的手渐渐松开,但没接袋子,“不用了!”

    看着眼前这个有着清冷眉眼的女生,江睿怔了怔,然后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真的很抱歉!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夏霓一句话也没说,拿过名片径直走掉,在转弯处的垃圾桶旁,随手就将那张名片扔了进去。

    饭菜没了,关嘉年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没了,给他补身体的鸡汤也没了。夏霓叹了口气,摸摸口袋,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角票,连买份快餐的钱都不够。早知道如此,就让刚才那个男的出钱赔自己了!

    最后夏霓的视线落在一家还没有打烊的包子店,看来也只有买这个凑合了。

    当包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关嘉年的时候,他正埋着头玩手机。他恍如梦醒,惊了一下,随即拿起烫手的包子扔到一旁的桌上。

    “你就这么对待生病的老公吗?”关嘉年看向夏霓,有些不满,“几个包子就把我打发了?”

    “有包子已经不错了。”夏霓坐到他旁边,没好气地说,“信不信下次给你带馒头啊?”

    “好好好,我错了。”关嘉年立即举手投降,“好歹有口肉吃,也不错。”说着重新拿起包子,打开袋子小心地吹了吹,然后大口地吃起来。

    “还有饮料,别噎着了!”夏霓变戏法似的从帽子里拿出一瓶橙汁,放到他面前,“身体感觉怎么样?”

    “挺好,医生说下周就能出院了。”关嘉年说着可怜兮兮地望向夏霓,“老婆,好歹给我熬点鸡汤、骨头汤什么的啊,不然我怎么能迅速康复呢!”

    夏霓白了他一眼:“你好意思!下次你再学人家飙车,就是残废了我都不会来。或者你可以叫那个什么婷的给你熬,反正医药费都是人家出的,说不定是个富婆,傍上她你就不用再吃包子,每天都能大鱼大肉。”

    “那算了,我宁愿吃包子。”关嘉年坐起身,伸手捏住夏霓的下巴,“反正你已经够秀色可餐了!”说完俯下身去吻夏霓的唇。

    夏霓先是一愣,随后便闭上眼睛,关嘉年身上的气息充斥在鼻间。恍惚间,夏霓仿佛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看到自己躲在操场看台后面和关嘉年两人接吻时的情景。那时的夏霓显得笨拙而腼腆,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那个戴着耳钉、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少年在后来的七年里相互纠缠,甚至更久。

    她年少的时候只是觉得爱情好玩,并没想到责任、时间以及种种现实的问题。后来她也没有刻意去想,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不知不觉却已经过了七年。

    人生真是奇妙的东西。夏霓响起电影《阿甘正传》里的一句台词: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猜不到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只要是巧克力就好,谁还管它是什么味道。夏霓双手缠绕在关嘉年的脖子后面,把他紧紧地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