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甄意是在女孩的哭声里醒来的,她嗓子干燥得像起了火,头脑昏昏沉沉像滚动的泥浆,连呼出的空气都好似滚烫的烈焰。

    可似乎有冰凉的风在吹,不叫人解热,却叫她冷得难受。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耳边女孩的哭声很陌生,又莫名熟悉。起初她在潜意识里惊了一下,很努力地挣扎,却醒不来。

    她很着急,以为是甄心,以为她比自己先醒来。

    而她仿佛被困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除了黑暗,没有任何知觉。她惶遽不安,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怕这个身体从此被甄心占据。

    她慌了,奋力地扑打撕咬,拼命让自己找回意识,突然,她一下子猛地听清,那个声音并不是甄心。

    狂蹦乱跳的心便缓缓平息下来。

    “甄意……甄意……”司瑰伏在她身旁,呜咽着哭泣,断断续续的,“你怎么……你怎么……”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她看着甄意背后惨不忍睹的伤,下意识想伸手去安抚,却无处可落手,处处都是触目惊心。

    “是司瑰啊。”甄意呼吸沉重,喃喃说完,忽而好似垂死中惊醒,陡然睁大眼睛,急切地望住她,“你怎么被抓来了?”

    她们所在的房间,有一面墙全打开了,没有栏杆,外面是高高的十二月份灰蒙蒙的天空和无尽的树林。

    天光刺眼,甄意头痛欲裂。

    怎么被抓来了?

    司瑰无力地侧躺在地上,听言目光呆滞一秒,望着甄意惨烈的伤痕,想开口,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她疲软无力,让自己平躺去地上,拿手臂遮住了眼睛,哭得浑身颤抖。

    她该怎么对甄意说?

    见她这样,甄意茫然又心疼。

    认识司瑰那么多年,一起上大学,一起当警察……她从没见司瑰在生活中哭过,只会因工作而哭,像上次,林涵警官的死。

    “阿司,我没事,死不了的。”她才一张口,嘴唇就干裂得再度出血,可这点儿小痛她已经感受不到,早已麻木。

    甄意见司瑰精神颓废软弱,知道她只怕也中了迷药,想伸手过去拉拉司瑰的手,可自己的手臂失去了知觉,动不了。连发力点都找不到。

    挣扎着还要再试,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和洁净的裤脚。

    甄意勾扯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现身了吗?

    她早猜到杨姿不会是幕后的boss。听她说被迷奸的事,她就知道她被利用了。可她执迷不悟啊。

    甄意忍受着背上刀割般的剧痛,竭力扬起头去看看究竟。

    而对方仿佛是迁就她,正好也蹲了下来。

    清秀而有些消瘦的脸庞,极淡地抿唇一笑,像熟人打招呼:“甄律师。”

    “你……”甄意蓦然惊怔,万万没料到,“……怎么是你?”

    “奇怪吗,还是你太相信我说的话了?”他手指异常灵活,把玩着几个银色的环。

    “其实,要不是那天你急刹车的时候,我发现了跟在身后的车辆,我早就把你带走了。临时想到去警局,不过是为了拆掉你身边的保护人员。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淮生……你……”

    甄意僵硬地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这张秀气而平静的脸,“不可能是你啊。你怎么会……”

    她想起淮生一次次提起淮如时的心疼与悲伤的眼泪,不管淮如如何卑劣,可她对淮生的感情是最纯粹无私的,连甄意都无法不动容,可。

    “淮如她对你……”她眼中浮起泪雾,“你怎么能让淮如去死呢?”

    “她不死,又能怎么办呢?”淮生眼神放空了一秒,“她为了我,牺牲了她的整个人生,生命都凋零成那个样子,如同过街老鼠了,还要每天提心吊胆地给我赚钱,成天惦记着给我买吃的。

    以前她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现在别人白睡了她,威胁说要报警,她就不敢找人要钱了,收拾东西立刻逃命。”

    淮生细长的手指摁在地板上,掐得惨白,眼眶中的泪雾一闪而过,他拉开自己的衣袖,甄意看见他的手臂上赫然全是烫伤,抽打伤,勒痕,这并不是做菜的烫伤那么简单啊。

    甄意惊住,自淮如逃亡后,淮生一直在自虐。

    “我常常想姐姐这些天在外会受到哪些苦,想那些男人会怎么伤害她,我想知道她的痛苦,想感同身受。”

    他仰起头,收起衣袖。

    “如果知道接下来的命运是更凄惨的水深火热,我宁愿她失去意识,回到她心里最开心的时刻,然后,一瞬间死去。”

    甄意呆滞地听他说完,竟泪流满面。

    此刻,她居然心疼淮如,居然相信淮生的歪理,竟也觉得淮如死了比活着幸福。

    她不知道心里滋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们这些“邪教”的人都格外有说服力,还是因为身体的苦痛承受已经濒临极限,牵制了她的精神。

    高强度的虐待折磨下,她的身体崩溃发烧了。

    她只感觉鼻子里呼出来的全是滚烫而灼热的气流,身体里火山爆发般的疼痛已被无处不在的高温烤化,现在,她像是被裹进了一张密不透风而布满刀刃的毛毯,毯子不断升温,且一度度缩水。

    “可是淮生,”她艰难道,“你被人催眠去跳楼,差点儿死了。”

    “不是,是我自己想跳的。”淮生坐到地上,低头俯视她瞬间惊愣的眼神,“太累了,我想自杀,不想再继续了。可是你,甄意……”

    他凑近她的眼睛,紧紧看住她,“本来我死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是你不顾危险救了我。为什么要大发慈悲呢,甄意?

    知道吗,你救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你救了杀人犯。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就有你的一份帮忙。谢谢你了。”

    甄意脸上没了任何表情,只一瞬不眨地盯着淮生。因高烧而潮红的脸一点点变白。

    杨姿抱着手立在一旁,讽刺地笑:“我说了吧,甄意,你就是个可笑的害人精。”

    司瑰没有一丝力气地躺在一边,泪水汹涌,连说话都不能成句,她伸手过去握紧了甄意脏兮兮的粘满血迹的手腕,想给她力量。

    可她似乎是感受不到的。

    她仍是看着淮生,眼睛里涌出晶莹的泪水,在淮生面前,闪闪的,坠落脸颊。

    淮生默然。

    最终,她累了,脖子再也承受不住,酸软地垂伏下去。

    说,“如果重选一次,我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

    淮生一怔。

    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喘道:“有人说,不管杀人有什么理由;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医生可以因为病人以后会成为罪犯而不施以援手吗?人,可以因为别人以后会杀人,而让现在的自己见死不救吗?

    或许可以吧。只是,我不可以。”

    淮生眸光深深,不言语了。

    杨姿皱了眉,嘲讽地哼出一声“切”,问淮生:“快到时间了吧,该给警察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地点,然后去接厉佑了。”

    淮生脸色重归冷淡,忽然抬手,摸了摸甄意的头发:“可我们亲爱的小伙伴还没出来呢。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出来。”

    杨姿一吓:“你是说甄心?”

    言格立在警署大厅的窗户跟前,望着窗外忙碌的早晨出神。

    12月,新一天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稀薄,清冽。最终的部署方案已经下来,而这一天,他沉默寡言。

    安瑶走去他身边,表情有些凝滞,不像平日里的淡然从容,道:“你担心吗?”

    言格没有反应。

    警署的院子里停了大量的车,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上边最终还是决定,用厉佑换回人质。这让出警的队伍极其振奋。

    换人质这种做法,向来让高层不满,因为他们宁可舍卒保帅;但只有底层的警察才知道,不论是普通民众(甄意),还是工作中生死托付的战友(司瑰),一兵一卒,一个也不能少。

    季阳忙碌时经过,见了言格,走上前,说:“言医生,安全部的特工也在飞机赶来的路上。只要等半小时后嫌疑人的电话打过来,我们就可以准备出发了。”

    那些都是当年抓获厉佑并把他关进精神病院隔离的人。虽然说是换人质,可所有人都想争取在交换的那一刻,保全人质,同时抓获罪犯。

    言格仍是凝望着外边,像是看着极远的地方,“嗯”了一声。

    季阳道:“陈sir说,你最了解这伙人的心理,上边也让你参与决策。但我还是想问,你确定我们就这样被他们牵着走?”

    言格良久不语,隔了很久,才淡淡道:“我现在不想说话。”

    安瑶看他们两人一眼,眸光微闪,寂静地低下头去。

    冷风吹乱她的头发,迷了眼睛。

    甄意趴在地上,沉沉地呼吸着,她用力地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咬着牙关不吭声。

    淮生仍旧抚摸着她的头发,瞧杨姿一眼,语带讥笑:“你怕她?”

    杨姿被激得冷斥:“我会怕她?不过她这人骨头太硬,你也看到她被弄成什么样子了,我都累死了,甄心也只出来一次,最终却还是被她给打败了。”

    “那是你没什么用处。”

    “你!”杨姿气了。

    “实话。气什么?”淮生不搭理她了,手指滑下去,轻摸甄意的脖子,声音轻缓好听得像催眠。

    “甄意,你以为我是做尽坏事的幕后主使吗?你错了,我是做坏事的那个,我是教杨姿杀人的那个。但给我下命令的,是甄心。”

    甄意脊背一僵,眼神渐渐聚焦:“你胡说,我没有。”

    “你有。只不过你不记得。”淮生不紧不慢道,“因为你其实就是甄心,所以,真正的坏人是你自己。”

    甄意混沌的脑子猛地炸开,她手指紧握成拳,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让甄心出来和你对峙。”淮生敛了眼瞳,故意刺激她。

    甄意狠狠看他几秒,头痛得像有人戳进去一把刀在搅动,她死命地强忍着,像一个摔跤的人在和看不见的对手做较量。

    可一番精神对抗下来,她最终呵呵地笑了:

    “激将法吗?

    我不管你们那个该死MSP是在做什么恶心的实验,我也不管这个叫甄心的和那个厉佑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更不管我是不是什么实验品。

    她是她,我是我。别想把她做的事怪罪到我头上。

    至于我,既然我现在知道了你们干的事情,我以后就会拼尽全力阻止。所以,你们要是还想在我身上打主意,都休想得逞。”

    甄意说完这一长段话,虚弱而衰竭,却因愤懑而气得胸腔都在颤,“你们再也别想让她压制我!”

    “是你在痴人说梦。”淮生慢慢道,“是你不可能永远压制住她,她出现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昨天她出现过一次。知道那个时候你的样子吗?那就是你日后生活的常态。”

    甄意回想起自己和甄心的意识在这具身体里交替出现的场面,她狠狠愣住,不敢在想自己历经那种激烈交战,也不敢想自己最亲近的人看到她那样惊悚可怖的样子。

    她摇头,竭力稳定住自己的心绪,暗自对自己说,一定不会被甄心打败。

    “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

    淮生挑眉,慢条斯理地诧异:“言医生难道没告诉过你,你只是一个复制品吗?”

    “不许你提他!”只是听见他的姓氏,甄意便心痛得眼中含了泪。

    言医生……言医生正是为了她才学的医,也是为了她才决定一生守护。

    “甄意,”他偏要提,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说出来的话如冷刀剜心,一字一句。

    “言医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你其实是MSP的实验品……

    甄意。

    你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品,知道你的父母为什么不管你吗?因为你原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姑姑表姐不是你的,爷爷也不是你的。”

    一瞬间,甄意表情好似灰飞烟灭。

    不可能。

    脑子里凝滞沉闷的感觉愈发浓重了,她咬牙死撑着,固执地摇头:“淮生,你别想用这种方法刺激我。”

    “我说的是实话,甄意。想想你小时候的事情,哪个父母会管别人的孩子,却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孩子。只是一个实验品。

    你在童年被父母忽略,心里衍生出了一个强大厉害的小女孩和你作伴。这个小女孩就是你的姐姐。

    小学时候的火灾,是你姐姐救了你,而你彻底陷入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像自杀一样,把身心全部抛弃了,放逐交给了另一个小女孩,就是她。

    你太脆弱了,你是废弃品,你被扔进了孤儿院;后来才被爷爷解救出来。”

    甄意面如死灰,煞白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的光彩。

    而淮生的话抽丝拨茧地撕裂她的心,一点一点,连最后的碎片也不放过。“在大家都以为你年纪太小,一定会被衍生人格吞没的时候,你居然苏醒了,赶走了甄心,重新夺回这个身体的占有权,并从此压制她,把她关进最黑暗的牢狱里。只在你遭遇痛苦刺激的时候,她才能反攻

    一城。

    甄意,这就是你的姐姐甄心。她是为了保护你而生的,可利用她之后,你就毁了她。

    你迄今为止所有的光辉与灿烂,都是建立在她永无天日的痛苦之上。你有多光明,她就有多黑暗。”

    淮生的手指抚上她已然空茫的眼睛:

    “甄律师,我其实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我真的很痛恨像我这样耗干了姐姐一生的人。所以,让你死去,让甄心出来吧。枕头人里的‘弟弟’都是该死的。”

    说着,他抓起她的头发,逼迫着让她抬起头来。

    甄意挣扎着,用力踢开他,可她哪里能有那么多力气。

    淮生站起了身子,抱住甄意的肩膀,用力一带,很快把她拖到几米开外的悬崖边。这里拆掉了墙壁,没有栏杆,下边是硬石水泥的停车道。

    原来,关她的地方是一处山间的别墅。森林茂密,冷风呼啸。天灰蒙蒙的,像人哭丧的脸。

    甄意被白色的天光刺激得张不开眼,她起初挣了几下,无奈身体已虚弱惨败得没了一点儿力气,任凭淮生把她拎到阳台边,他冷声下命令:

    “甄意,跳下去。”

    “甄意,你本来就该死,甄心才应该成为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

    甄意知道,她跳下去,她的心就会死掉;而淮生会拉住这具身体,到时候醒来的就是甄心。而她就会永远死去了。

    她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摇了摇头。“甄意,活着好累啊。”淮生低头靠在她耳边,轻轻地叹息,像在催眠,“真的好累,好痛苦。每天都要挣扎,每天都要彷徨,活着太辛苦太孤独了,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再也没有痛苦了。就会永远解脱了。

    ”

    “甄意,你现在多痛苦啊。跳下去吧。”

    甄意伏在边缘,冷风像冰刀一样刮着她背上的伤口,她身体内外冰火两重天,折磨得几乎要发疯,几乎要撑不下去了。

    她真的很累,很痛苦,所以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可是,她呜呜直哭,一直在哭,却也一直在摇头。

    她要等言格。她还要见言格。

    因为得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所以所有的苦累和痛苦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不要死,也不能死。

    她死了,言格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他从她死掉的那天开始,缓缓地抿紧唇,低下头,从此再不开口说话,也再不听人说话……

    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要滞闷得死去。

    她知道,从她死掉的那天开始,他会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塔楼里。驱邪的风铃在响,一天一天,他在黑色的笔记本里写着:

    “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时光飞逝,直到一天,他写下:

    “今甄意来”这样的字,他的状态倒退回了和她遇见之初时的封闭。

    再到终有一天,他的纸上只留了“甄意”,而他彻底陷入最初的孤独症,自此孤独一人。

    不能这样,不能看他这样。所以,她坚决不能死。

    甄意眼泪直流,哭得泣不成声,却怎么也不肯听淮生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言格,言格,痛苦迷茫的时候,就想着言格的名字,不要想任何人的名字。只要言格。

    淮生没了耐性,提起她的肩膀,准备推她吓她一把,把甄心刺激出来,可身后却猛然感到一股阻力。

    司瑰不知什么时候跟着爬过来了,羸弱不堪,却用最后的力气抱紧甄意的腿,死死不松手。

    “甄意啊,”她泪水晶莹,“不要放弃自己,你是最好的甄意,不要放弃啊!”

    冷风呼啸,司瑰的声音却温暖得叫人落泪。

    淮生拖了一下,竟拗不过她,他黑了脸:“放手。”

    司瑰不放:“甄意,不要放弃自己。”

    淮生命令杨姿:“把她拉开!”

    杨姿过去扯司瑰,可司瑰死死不松,一张嘴,狠狠咬了杨姿一口。

    杨姿怒极,想起那次在洗手间里司瑰对自己的贬斥和羞辱,再想想甄意的死撑,心里怨毒的情绪罐子打碎,只想看甄意凄惨的模样,顿时想也不想拔出淮生交给她的枪。

    “砰”的一声巨响在阳台上爆炸,现场的人一瞬间全傻了眼。

    司瑰愣愣地低头,看见右胸口汩汩的血水,惨白的唇角竟轻轻弯了一下,无力地翻了个身,平倒在地上,不动了。

    “阿司!”甄意尖叫。

    淮生也愣住,松开了她。

    甄意扑去她身上,捂住她的伤口,“阿司,阿司……”

    司瑰却并没有看她,像是很累的样子,只是眼神柔软,望着遥远的天空,眸子里映着天光,清澈而干净,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

    “原来殉职是这种感觉。”

    “只是……”她眼睛里弥漫起了泛泛的水光,声音轻轻颤着,道,“妈妈该怎么办?”

    甄意心痛极,泪水疯狂涌出,哭得浑身剧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看见司瑰缓缓闭上了眼睛,胸中的悲痛瞬间爆炸,她绝望地仰起头,望着天空,崩溃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

    紧接其后,是“砰”的又一声枪响,伴随着的是杨姿的尖叫声。

    “谁准你杀她的?”淮生怒吼,手中已夺过了杨姿的枪。

    杨姿捂着出血的肚子,惊惧地望住淮生。为什么不能杀司瑰?而他竟然冲她开枪?

    而此刻,甄意的脸色也变了,她原本趴在司瑰身边,此刻却坐起身,细白的手还摁在司瑰的胸口,全是鲜血。

    可她的脸已经转过来,阴冷,决绝,换做了另一张脸。

    淮生冷笑:“早就想杀你,要不是摊上你这样混蛋的律师,我姐姐也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

    杨姿腹中巨痛,痛得额头青筋暴起,不能言语。

    淮生转头对甄心道,“交给你。”

    甄心站起身,血染的长发在狂风里飞舞,像鬼爪在嚣张地张牙。她唇角一勾,便浮上一抹阴鸷的笑:“这样不是东西的人,当然该死。”

    杨姿脸色惨白,捂住流血的肚子,拼命往后挪,大哭求救:“甄意,你快出来,甄意,不要杀我,救救我啊。”

    “哼,现在知道喊她了?你不是想杀了司瑰刺激她的吗?现在她还能救你?”

    杨姿后悔不迭,又惊又恐,眼泪下雨一般直流:“不要杀我,不要。甄心,别杀我啊。”

    可忽然,面前的女人猛地跪倒在地,变成了甄意。

    她咬着牙,面色潮红,强忍着脑袋里剧烈撕扯的疼痛,痛苦地唤:

    “甄心,不要杀人,不要。”

    她抓着地面,唇角都咬出了血,看上去仿佛在天人交战,拼尽全力地阻挡着某种无形的压制着她精神的东西。

    但很快,又变成了甄心。

    杨姿再度看到甄心和甄意的交替和对决,不敢再抱任何希望,转而求助淮生:“淮生,救救我,不要杀我啊!救救我。”

    可淮生没有任何反应。

    杨姿,让甄心杀了你,这就是你最后的利用价值。

    放下电话,陈sir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大批的警察步履带风,出门登车。

    全服武装的特警队们也风驰电掣秩序井然地跳上车,整装待命。

    言格沉默地上了季阳他们的车,一个人坐在后排,望着窗外,侧脸冷漠。

    安瑶留在车外,担忧地看着,好几次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终于上前一步要开口,警察已顺手关上了车门。

    出发了。她望着远去的车辆,心攥成了一个点。

    汽车急速地向电话里给出的目的地行驶,季阳思考着刚才接到的电话和地址,对陈sir说:“刚打电话的是杨姿吗?怎么听着好像声音变了?”

    陈sir叹了口气,道:“那个女人的声音很陌生,或许是杨姿威胁着某个别的人质说的吧。”

    后面的言格一言不发,自从听说言栩被抓走后,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像时刻都有重重的心思一般。

    车内安安静静的,每个人都在严肃地想着心事。

    季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说:“不可能。”然后挂了电话。

    可挂断之后,还是转头问言格:“厉佑要见你?”

    车窗外风景流过,男人的脸在斑驳的天光里显得轮廓格外分明,过了很久,才凉淡道:“跟他说,他已经没有让我见面的价值。”

    淮生带着甄心往楼下走,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她的衣服只有前面一半,血淋林的,后面更是惨不忍睹。因为发着高烧,整张脸都是通红的。

    可她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背脊挺直地下楼梯。

    察觉到淮生的目光,她眼风扫过来,不悦而阴森地皱眉:“看什么?想和我睡一觉?”

    “不想。”淮生摆摆手,又问,“杀掉杨姿的感觉怎么样?”

    “忘了。”甄心平常道,“甄意总是出来捣乱。”

    淮生沉默一会儿,再问:“为什么给司瑰做包扎?”

    甄心斜眼觑他,半晌,幽幽一笑,换了一脸的冷傲和嫌弃:“说好了用这个警察交换厉佑的。拖着个死人过去,警方会放人吗?你不会真想要我装成甄意,去交换厉佑吧?”

    淮生心里一个咯噔,赶紧又摆摆手:“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最好你没有,不然别说我杀你,厉佑也不会放过你。”

    “知道。”

    “现在快把那个警察抬到车上去。”甄心的眉心不耐烦地蹙起,“希望她能撑到人质交换了再死。”

    “我?”淮生指指自己,简直好笑,“我这副大病初愈的身板,搬得动她?”

    甄心冷脸,一副大boss做派:“你怎么办事的?总要有个人质啊!”

    “有啊!还是更好的。”淮生带她下了楼,绕过灯柱,往客厅里一指,“不是在那儿吗?”

    甄心看过去,就见一个非常漂亮而安静的男人,坐在轮椅里,默默地低着头,碎发遮着眼,看不清表情。

    甄心微微眯眼,回头见淮生意味深长看着自己,凉淡道:“你怎么把他抓来了,还伤成这个样子,以他家的背景,这不是找麻烦吗?”

    “不是言格,是他弟弟,言栩。”

    甄心眼中滑过一丝迷茫,她并不知道言栩的存在。想了想,她抱着手,冷淡而气质凌然地走过去。脚步声很大,却没能唤起轮椅里男人的注意力。

    直到她的脚出现在他视线里了,他还是没反应。

    甄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脚猛踹他的轮椅。

    轮椅骤然往后滑,剧烈地撞到桌子上。言栩不受控制地颠簸,差点儿从轮椅里滚出来。

    这下,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个眼熟却陌生的女人,一身的鲜血,冷酷而鲜红的脸庞。

    半晌,他清黑的眸子又恢复了淡漠,低下头去了。

    这种态度无疑让甄心非常不爽,她上上下下扫他一眼:“我说怎么那么不对劲呢?长了这张脸的男人都是祸害。”

    言栩一点儿反应没有,跟没听见似的。

    淮生走过来,笑了笑:“这家伙目中无人的样子,我也挺讨厌的。要不给他点教训吧。”

    他拿起桌子上早有准备而烧好的开水,取了壶递到甄心面前。“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