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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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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种人。”他淡淡道。

    青鸢神色不变:“利益太大,人心再也不能用常理度之。就是东方先生你,若是秦国要拉拢,恐怕先生也不可能断然拒绝。”

    他目光直视青鸢,眼中有她不明白的复杂情愫。良久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琴弦,淡淡道:“我也不会娶娜依公主。”

    青鸢闻言只觉得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松了下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两人再也没有别的话说。聪明如她和他,在知道对方答案之后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次娜依公主不管要来梁国做什么,都将一事无成。

    夙御天不可能和撇下和谢家的联姻,去当秦国的驸马成为秦国的傀儡。

    东方卿不可能眼看着有野心的秦国把手伸入梁国,搅乱好不容易平稳的朝政。而他也不会贸然出手和秦国达成某种盟约。

    至于娜依公主会不会嫁给年轻英俊的梁皇,达成某种协议,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就算梁皇答应,但是软弱如他根本没有办法将这娇俏的娜依公主迎入皇宫。因为梁后宫早就铁桶一块,周氏不可能让一位身份贵重的女子威胁自己。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世事就这么奇怪,相杀到了今日,两人莫名地忽然多了同一个敌人。

    不知何时雪簌簌下了起来,点点雪花飘进亭中,带着冷香犹如在九天瑶池之上。风吹来,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有点点雪花飘在了亭中,粘在了她的头上,手上。

    青鸢伸出手,忽然道:“下雪了。”

    东方卿静静看着她。她仰着脸,闭上眼让点点雪花落在了脸上。雪花融化变成点点滴滴,像是泪。

    一声叹息响起。

    青鸢回头看向东方卿。

    他看着她:“夙御天娶谢家长女是你的主意?”

    “是。”她承认。

    东方卿垂下眼帘:“我就知道除了你外,没有人可以撮合这门亲事。”少倾他淡淡道:“既然无事,公主可以回去了。梅林虽好却寒冷。”

    他挥袖抱起古琴,转身翩然离开。

    他走得毫不眷恋,衣袂翩翩,很快就在梅林中消失了踪迹。

    青鸢枯坐在亭中许久,直到眼前走到明元。

    “公主殿下,我们该回去了。”他轻声提醒。

    青鸢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慢慢道:“让我坐一会。”

    明元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他便很快拿来炭盆放在她身边,企图抵挡风雪。

    青鸢怔怔看着外面风雪中的梅树,忽然道:“明元,你知道怎么样才是心如死灰吗?”

    明元摇头。

    青鸢慢慢道:“那就是看着他一点点走远,再也不回头。他的喜怒哀乐甚至爱恨,都和你无关。他连恨你都不愿意。你能感觉到他已经一点点抽出自己的生命,永远不会回来。”

    她说完起身,拢了拢披风:“走吧。”

    她说完没入了风雪之中。明元一愣之后赶紧跟上。

    ……

    秦国使臣终于在三天后到了京城。那一日忠勇侯领几位朝中大员和京城官员前去迎接。秦国来使风尘仆仆,安置在城东的驿馆之中。

    第二日,秦二皇子拓跋鸿、秦公主娜依,带着使臣和礼物入宫前去觐见梁皇。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林立,左手边第一便是夙御天。他今日穿着一身紫红色朝服,头戴金冠。一身朝服上绣着麒麟祥云,各种祥云团绕,端得刺目非常。

    因他战功显赫,又是异姓王,梁皇特赐座与他,于是他便不用与文武百官一样枯站一个时辰,而是舒舒服服坐在椅上,一双厉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远远走来的秦国来使。

    在夙御天对面则是年迈的陈相国。他年过七旬,每日早朝本就辛苦,今天为了等秦国来使觐见又多等了一刻钟,更是站得摇摇欲坠,苦不堪言。

    他看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夙御天,心中暗骂了一声竖子只能咬牙忍耐。不是他老了不肯辞官。他屡次想要将相印交给皇帝背后的那个神一样的存在——东方卿。

    奈何那谪仙似的人拒辞不受,理由是自己发过誓终身不愿为官。只可怜陈相国年过七旬,本该回家养老弄孙,却偏偏每天早上还要在这里活受罪。

    陈相国在心中嘀嘀咕咕地腹诽。那边一番钟鼓齐鸣,秦国使臣开始正式拜见了。

    只见金銮殿外缓缓走来了秦国的二皇子拓跋鸿。他一身紫色长袍,外罩唐时盛行的纱罩衣,纱罩衣是上好的鲛纱,不知掺了什么闪闪发光。

    他俊挺清秀,通体气派看着不像是秦国那边粗旷的民风,反而有江南文雅学士的风雅。他一亮相,朝臣中有隐隐有人赞叹声响起。

    拓跋鸿抬头看去,金銮殿首座上端坐着梁国新皇柴承嗣。听闻梁国新皇长得俊秀,如今一看果然是美男子,只是玉冕珠帘微晃,面孔看不清楚。

    拓跋鸿跪下参见。

    梁皇柴承嗣微微一笑命他起身。

    “果然是秦国有名的才子皇子。名不虚传。”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

    拓跋鸿抬头看去,顿时眉心动了动。眼前的伟岸男子姿容俊美,五官冷峻锐利,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妖冶狭长,眼中精光熠熠,令人难以忘怀。

    拓跋鸿被他这样笑着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这男子能大大咧咧坐在金銮殿上,又能这么随性评价他,看来一定是传言中的烈王夙御天。

    拓跋鸿收敛了心神向他施礼,夙御天却是随意一拱手,笑道:“听说公主殿下也一起来了,人呢?”

    拓跋鸿心中恼火他的无礼,但是却还是笑道:“舍妹知道要拜见皇上陛下,所以特地在驿馆中精心打扮,慢了点。”

    夙御天微微一笑,一双眸似笑非笑看着他:“原来如此。佳人是值得等待的。”

    拓跋鸿见他这样,心中暗暗皱眉。传言中夙御天是战场杀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如今看来怎么和普通的风流公子一样轻佻无礼?

    难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从心眼里瞧不起他们秦国?

    梁皇柴承嗣也道:“娜依公主应该快到了吧?”

    正询问时,那边传来礼官的唱和声:“娜依公主觐见——”

    众人看去,只见一团彩云向着这里飘了过来。一股浓浓的幽香传来,一位清秀灵动的绝色佳人翩翩而来。

    所有的人都看得有点愣神。

    只见她大约十五六岁,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深邃,眼瞳带着异族的深褐色,睫毛如小扇,忽闪忽闪的。那一双剪水似的眸子中带着天真好奇,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她身上穿着五彩霓裳,这么冷的天气她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而是勇敢地露出了雪白的胸前。

    所有的人等看清楚她身上装束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下。

    她着的是唐装。

    唐装虽美,却不是时下最流行的窄袖汉装。对于一位公主来说,她穿着太过大胆了,不过这样反而令她有种肆无忌惮的美来。

    她就这样落落大方地走到了御前,先是大眼骨碌扫了一眼御座上的梁皇柴承嗣,这才将目光放在那坐在椅上懒洋洋的夙御天。

    她好奇打量他,似乎充满了兴趣:“你就是烈王夙御天?”

    此话一出,群臣们纷纷哗然议论起来。

    拓跋鸿急忙跪下:“梁皇陛下恕罪,皇妹娜依从小骄纵,不懂规矩,还望陛下宽恕她无礼之罪。”

    他说完赶紧拉着娜依公主跪下。

    娜依公主撇了撇嘴,拜了下,还是固执地看着夙御天问道:“你还没回答本公主的话呢!”

    她一派天真浪漫,还带着女孩的倔强,令人不觉得讨厌。

    夙御天微微一笑:“是啊。你就是娜依公主吧。”

    “原来你也听说我的名字。”娜依公主拍手笑道,“听说你武功很好很会打仗,可是我大皇兄武功也很好,到底是你厉害些呢,还是我大皇兄厉害些呢?”

    众人闻言顿时一愣。这看似天真烂漫的话要怎回答?

    若是承认自己厉害些,会显得狂妄自大,若是承认秦国的大皇子厉害些,那岂不是有损国体?这简简单单,看似童真的话却成功令人为难。

    所有的目光都盯着夙御天,娜依公主更是一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盯着他看。

    夙御天忽然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娜依公主,忽然他反问:“公主以为是你大皇兄厉害呢,还是本王更厉害点?”

    问题又轻轻松松抛了回去。

    娜依公主嘟着鲜花般娇嫩的嘴唇:“我看着我大皇兄舞刀弄枪看得够多了,什么时候看看你的才知道呀。不是以有一句话说得好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夙御天似笑非笑看着她:“本王会有机会让公主见识下本王是如何舞刀又弄剑的。”

    他说得很慢,最后半句又说得暧昧至极。

    娜依公主一愣,不知怎么的竟然脸红了起来。而她身后的二皇子拓跋鸿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这夙御天竟然在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娜依公主!简直是可恶!简直是无耻之徒!

    他心中早就将夙御天骂得狗血淋头,面上却是依旧笑意浓浓。他抢过话头,笑道:“皇上陛下,请接受吾皇的贺礼……”

    他说着命人抬上来礼物,一件件如数家珍地说着。

    整个殿中都是他的声音,方才的一点闹剧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掩盖下。

    娜依公主恨恨看向夙御天,后者却是笑眯眯看着她,浑然忘了方才他是怎么羞辱她的。

    娜依瞪了他一眼,夙御天却是对她微微一笑,转了头再也不看她一眼。

    ……

    青鸢在客厅中一边坐着喝茶,一边听着明元和桃香禀报不到一月后大婚的用度和贺礼。明元自从来了王府之中很快就适应了府中事务。最妙的是他还能识文断字,省了不少心力。

    青鸢细细听着明元的禀报,道:“礼品上一定要好而精,最好是雅致又名贵的东西,不要太过靡费,反而令人瞧不起。”

    明元听了连忙记下。

    桃香笑眯眯道:“公主,那谢家的礼数很好。这几日已把礼单送了过来,您过目下。”

    她说着递上礼单。

    青鸢看了一眼,慢慢收好道:“等殿下回府了,我拿去给他看。”

    桃香道:“殿下不是说过了吗?让公主全权负责。公主觉得可以便是。”

    青鸢摩挲着手中沉甸甸的礼单,淡淡道:“别的我能得代为做主,但是这事还是殿下自己看一眼才是。毕竟这是他的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