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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50章 夜半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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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樨再次掩嘴而笑:“小酌真的很喜欢你们呢。”她为清歌三人斟完酒,然后又道:“你们来的巧,过几日就是蓬莱的观星节,正好可以和小酌一起去看看。”

    “观星节?”莫弃问。

    木樨为他斟满了酒,解释道:“是我巫族最重要的节日,那日举族欢腾,最是热闹不过,你们来的这样巧,错过了实在可惜!”

    是……想挽留他们吗?

    莫弃不禁暗暗猜测,清歌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出声反驳。于是,他便笑道:“那就叨扰木樨姑娘了。”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拍了脑袋,被某道士撕拉着嘴扯住衣领,耳边是伤心的哭诉声:“臭小子呀,有你这么对师父的吗?你这是不孝呀!不孝懂不懂?”

    “整盘菜都给你了,你还不知足?”莫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神色却很是无辜。

    “呃……”道士愣了一下,一不小心就被莫弃挣脱了去,反应过来又扑了上去:“不孝徒,哪里走?!”

    莫说小酌,连木樨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临桂小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清歌看了看道士,又看了看莫弃,然后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真的是“热闹”了很多,比封魂离妖加起来都要“热闹”。

    一顿饭嘈嘈闹闹地吃完,天色已经早已暗下。

    迎客酿喝的时候醇香爽口,还带有一丝甘甜,却后劲不小,羽向天多喝了几杯,几乎是烂醉。莫弃也是微醺,摇摇晃晃跟着小酌到隔壁客房就睡下了。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口喝难耐,才迷迷糊糊起来找水喝。

    大约是预料到了酒醉易渴,桌上已经倒好了水,他喝完回床,无意间瞥到窗外,不觉得呆住了——

    沉沉的夜色中,金色的桂花朵朵宛如无数的萤火,晶莹光亮,随着夜风摇曳摆动,如梦似幻,几近虚幻。一个纤瘦单薄的身影在这一树莹莹发光的桂花树冠之上,腾挪翩跹,裙袂飞扬宛如飞仙。

    隐隐约约,有歌声传来,飘渺婉转,如诉如泣。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长夜寂静,万物沉默,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蹁跹的身影和那一声声如怨如诉的“归哉归哉”。

    清歌?

    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只隐约记得被小酌各自带回房时,清歌好像并没有进屋,而是默不作声地腾空跃上了屋后那硕大的桂花树,并没有再下来。他忍不住走到窗前,定睛望去,才发现并不是清歌。

    而是木樨。

    那个温婉柔和的女子,竟在所有人都熟睡之后,一个人于桂花树冠之上翩跹舞动,唱着凄婉哀怨的曲子,宛如招魂一般,美丽而诡秘。

    莫弃叹了口气,忍不住想这大半夜的,跟个女鬼一样,也不怕人吓人,吓死个人!

    “吓死了也活该,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忽然间,却有一个声音幽幽地在房内响起。莫弃几乎惊跳起来,扭头过去,就看见自己刚起来的床上,有一团“东西”在蠕动蠕动,然后露出一张胡子邋遢的脸,脸色青白,半死不活,明显的宿醉未醒。

    莫弃瞬间僵在了原地——他竟然被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半夜爬了床?!

    羽向天明显体会不到他此刻的心情,打了个酒嗝,继续嫌弃道:“我的徒弟,居然连天卜都看不出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说着说着,竟捂着被子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莫弃满头黑线,额上青筋更是突突地跳了几下,嘴里却道:“天卜?”

    道士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径自呜呜呜,连鼻涕都擤在了被子上了。莫弃忍无可忍,上前连人带被一把抓住,却听到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天卜呀,是最厉害的几种卦术之一,沟通天地之力,可算六界九道……”

    莫弃愣了一下,这蓬莱云落山卜族,还真是了不得,一个圣童可看尽众生命运脉络,一个木樨翩然一舞可算六界九道,对于清歌而言,这应该算是来对了地方吧。

    “可惜呀……那个木樨姑娘能力不足以沟通天地之力,终归是求而不得罢了……”被子里的人这样嘟哝着,半睡半醒,“也不知她想知道的是什么来着……”

    莫弃回头望去,窗外桂花树上,那个单薄轻盈的身影还在舞动,歌声传来,忧伤如诉:“……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她所谓的“求不得”。

    她说:情之一字,奈之何如。

    奈之何如……吗?

    他的眸光幽幽冷沉,闪过了一丝微弱冷笑——他不信天,亦不信命,所谓的“奈之何如”,也不过是弱者的悲叹。奈之何如,才至求而不得。

    ……

    ……

    在他忽然明了之时,却同样也有人懵懂迷惑。

    清歌倚靠在桂树花枝上,她本在此休息养神,却被木樨扰了清净,便坐在一边看她跳舞,听她唱歌。看着听着,却忽然破天荒地开口问:“你所求的,是什么?”

    木樨的脚步一顿,舞姿顿时便乱了,好似是没料到清歌会突然开口,她愣了片刻,才回道:“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人的生死罢了。”

    “生死?”清歌依然不解,“知道了,又要如何?”

    “并不想如何呀……”浅黄裙袂的女子张开双臂,轻若无物地站在花树之巅,仿若一阵风来便会被吹走,“我们分开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要记不住他的模样了,但是无论如何,只要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就够了。”

    “可是,你还想等他回来。”清歌却并不认同她的说法——她虽不懂情,亦不知爱,但却绝不愚钝,那“归哉归哉”,她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