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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锦缠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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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中出了五木观一事,乍一看,不过是小娘子们的嫉妒争斗。

    可其间牵扯到王、谢、蔡三族,有心之人,皆觉出些不同的意味来。

    正是五木观之事后不久,原任开封府尹便辞官回乡,一时引得城中议论纷纷。

    酒肆茶坊之地,是最爱传这些的。

    只闻得一少年道:

    “怎么回事?府尹忽然辞官,也太巧了些。”

    一旁的长髯男子瞥他一眼,方道:

    “你才几岁?汴京城的巧事可多了去了!此番哪有那么容易的?”

    又有人问道:

    “还是与五木观之事有关吧?”

    “那日我在呢!”一书生模样的人附和,“惨不忍睹啊!也不知王府怎么教出那样的小娘子来!后来王、谢、蔡三家皆来了人,似乎朱家也来了人。有人还见着郓王车驾呢!”

    那少年只挠着头:

    “这都哪跟哪啊!怎的你们越说,我反而越是糊涂呢?”

    长髯男子笑起来:

    “这就糊涂了?那往后糊涂事还多着呢!”

    他四下看了看,又道:

    “不过,我听闻,从前开封府派少尹去谢家问过话,似乎是王、谢二府的小郎君打死了人。或许是有所记恨?况且,五木观之事,府尹也收拾得不漂亮啊!”

    有人应声笑道:

    “这件事我亦有所耳闻。你们说,这开封府尹是倒了什么霉?屁股还没坐热,便逢着这几家的破事!”

    “不过,”长髯男子道,“此番又牵扯着蔡家,怕是不会这般简单。”

    “你们可小声些!”又有人道,“五木观之事传得沸沸扬扬,说说也就罢了。扯上府尹辞官,你们也不怕隔墙有耳!”

    那书生亦附和:

    “正是呢!还是少谈论些,省得惹事!”

    一时,众人只得讪讪散开。

    只是,还有人意犹未尽,又三两成群地低声谈论。茶余饭后,稍作消遣。

    谁也不曾在意,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悄然行过汴京街道。

    车中之人掀起帘子一角,将汴京之景一一看来。

    林立的酒肆茶坊,往来的玩乐行人,果然好不热闹。

    这马车不算华丽,却也干净体面。它缓缓而行,姿态悠然,也不至惊了百姓。

    车中人端然而坐,看了一阵街景,只低头微微含笑,又将帘子缓缓放下。

    他忽而开口,轻声问:

    “快到了吧?”

    车夫闻声,忙回头应道:

    “大人,再过两条街便是。”

    车中人点了点头,又问:

    “那此处是……”

    车夫笑道:

    “前头是谢府,咱们汴京城中有名呢!”

    谢府……车中人忽而一怔。

    他又挑帘看去,这条街,果是谢府啊!车中人沉吟一阵,又放下帘子,遂不再相问。

    车外还有一骑马的侍从,身姿挺拔,眼看着便知是习武之人。

    他弯下腰,恭敬地向车中问道:

    “大人,可要先回府衙,稍事歇息?”

    车中人将自己审视一番,衣袍发髻还算规整。

    他只道:

    “不必了,入城前已梳洗过。眼下,便往蔡太师府上去吧。”

    侍从应声,车夫亦驾马而行,一行人遂朝着蔡府而去。

    而谢府这头,自下朝,谢诜便唤了二郎谢汾至书房。

    五木观之事,牵连甚广,倒见出许多事来,又岂是小娘子们过分的意气相争?

    “父亲。”二郎行礼,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礼数气度。

    谢诜摆摆手,只拿指尖敲打着案头。

    “五木观之事,早传遍了吧?”他道。

    “是。”二郎回道,“百姓们皆道,开封府尹辞官一事,或许与五木观有关。”

    谢诜点了点头:

    “百姓们在汴京待的时日长久,自然能生出些见解。”

    百姓们并非愚钝,日日见着,许多事也能明白一二。

    至于明白至何种程度,那便要看官家是否有意让他们明白了。

    谢诜又道:

    “开封府尹辞官之事,你如何看?”

    二郎沉下气来,把声音压得很低:

    “实在蹊跷。”

    “但说无妨。”谢诜道。

    二郎顿了顿,方道:

    “明面上看,是开封府尹办事不力,于五木观之事不知判罚,处理不当。故而,引得王、蔡二府双双怨怼,不得不引咎辞官。”

    “这第二层,”二郎接着道,“在众人眼中,开封府尹是王府一手提拔之人。舍他一人,让权于蔡太师,是要消太师府的怒气,未免结怨。”

    谢诜点了点头,又抬眼看着二郎。

    二郎笑了笑,又道:

    “可事实上,开封府尹,是父亲门生。”

    闻得此语,谢诜忽哈哈大笑起来。

    于百姓而言,至多能见出第一层;于官场而言,多是见着第二层意思。

    可事情本来的面目,朝堂之中能见出真知的,不到十人尔。

    谢汾,不愧为谢府的当家长子。

    思及长子二字,谢诜不由得想起大郎谢源来。若他还在世,应是不比弟弟差的。

    二郎见谢诜神色有些黯然,遂轻声道:

    “父亲?”

    谢诜回过神,只道:

    “你接着讲。”

    二郎点了点头,又道:

    “这件事,看上去是王、蔡之争。可吃亏的,却是咱们谢府。”

    开封府尹瞧着虽是王府提拔,可他既为谢诜门生,明里暗里,哪处又不是谢府打点?

    时人只道王、谢二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却不知,其间还有这些事。

    谢诜吐了口气:

    “这一回,是为父疏忽了。”

    二郎却笑了笑,只抱拳道:

    “父亲,小事。”

    小事!谢诜亦笑了起来。

    与看清时局处境相比,这点舍弃,确是小事,也确是值得之事。

    “儿子记得,父亲于此事之上,本也有些防备的吧?”二郎笑道,像是家常闲谈,“否则,七娘的婚事,为何迟迟不曾应允他家?”

    谢诜摇头笑道:

    “你呀!”

    “对了!”谢诜忽想起一事,“新任开封府尹应是今日入城吧?”

    “是,开封府的邓少尹已来告知过。”二郎道,“说是乘了辆不起眼的马车,才入城,还不及梳洗,便直直往太师府去了。”

    “他也太心急了些。”谢诜一声冷哼。

    “不过,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倒也见出些手段。”二郎道。

    谢诜点了点头:

    “他当年狼狈出城,心中必有怨气。否则,以他那般的心性,断不会投靠蔡太师之流。”

    谢诜顿了顿,一阵沉吟,只叹道:

    “看来,是时候会一会这位故人了。”

    如何不是故人呢?

    大娘子谢芝从前的夫婿,新任开封府尹——孙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