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国子监绯闻录 > 第陆叁叁章 寻安处

第陆叁叁章 寻安处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舜钰才走近沉香街,便见得六七巡城吏足荡银花而来,连忙闪进胡同半墙阴影里。

    听得他们渐近顿下脚步,有个道要小解,站在墙根撩衣,有一人言:“如今朝廷闹乱,连累我们受罪,为捉个五品寺正在这里挨寒受冻,何苦来哉!”又听道:“莫小看这冯寺正,皇上下旨命锦衣卫也在捉拿他哩。”

    另个擤把鼻涕僵着声说:“听闻南京那边打起来了,是昊王的军队,还要直攻京城,皇上怎不震怒?与其有挂葛的朝臣或进昭狱或圈府里监禁,这冯寺正怕也脱不得干系。”另个粗喉咙嚷道:“汝等勿要乱嚼舌头妄言国政,只安份守己做好份内事即可,免得自惹祸端。”再问道:“撒尿可好了?实在冷得很,去前面铺子打些酒喝碗羊汤驱寒气。”

    “好了好了!”舜钰听得窸窣衣响,那群人脚踏乱琼碎玉远去,说话声也再听不见。

    她又站了会儿才走出胡同口,一卷挟雪带湿夜风呼啸扑面而过,把颊腮刮得生疼。

    风风雪雪依旧,街街道道还如故,唯有这乱离让人多愁。

    原存的投靠之心因巡城吏的话而荡尽,世道艰难皆不易,她岂能再去雪上加霜。

    环顾四围,夜深沉,银堆砌,唯有那妓儿街胭脂胡同,橙蒙灯色,人影幢幢,一派媚行闹态。

    天地之宽京城之大却无她立身之处,想着沈二爷清隽儒雅的模样,总很温柔的疼惜她,想埋进他怀里掩藏此时凄惶无措的狼狈;想着元宝和小月亮,每至晚间吃饱后总会找她讨抱、咿咿呀呀乖巧极了。

    鼻子一阵发酸,不禁流下泪来........也不晓过去多久,她方平复下心绪,事即至此,已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更需打起精神在逆境中求得一线生机。

    她答应过沈二爷要好好地惜命,等着他回来。

    她还要和沈二爷相携度过余生岁月,陪着孩子们长大........

    舜钰用衣袖抹抹眼睛,撑起青布大伞朝回走,如果曹瑛已离开的话,她便先去扶柳胡同早前购置的宅子躲避,明日再做打算。

    且说她走了路一程,眺见曹瑛的马车还立在原处未动,丁嬷嬷隔帘禀报后,朝她面无表情道:“爷要睡会儿,你暂等些时候。”

    舜钰颌首未多话,朝背风地儿站定,默默想起心事,估摸半刻时辰后,车门大开,曹瑛披貂裘跨下地淡扫过她,径自朝妓儿街方向迈步而去.

    舜钰抿紧嘴唇随其后,丁嬷嬷亦跟着。

    .........................................

    妓儿街胭脂胡同的门面是丽春院及百花楼,三层楼数盏红笼高悬,窗前倚靠的花娘,皆环肥燕瘦、争香斗艳,引得官儿商贾前来竞买风流。

    曹瑛则带着舜钰等几朝巷道深处避行,愈往里走视线愈朦胧,分散着许多小胡同,皆是不入眼的娼寮,门户大开,里头妓儿三两个站着嗑瓜子,门前搁一凳虔婆坐着,身边放一炭炉取暖,迎来送往的自然也是三教九流无甚银钱的买春客。

    见得曹瑛带着个披斗篷遮面的女子,先还有虔婆晃帕子问卖身钱,见他闭口不言,只道已交易过来送人,走过七八户遂再无人问津,舜钰悄松口气,这曹瑛做事不按理,还真怕他一时兴起真把她卖掉了。

    走到条唤做鹌儿巷的地方,里边有十数家娼房,曹瑛近至唯一家关闭歇息房处,丁嬷嬷叫了半日门,才听得一两声犬吠,有灯火亮起,一个跑腿的来开门,显见认得曹瑛,连忙作揖迎他们进去。

    虔婆正在灯下称银子,猝不及防有脚足响动入耳,慌得忙用帕子把银钱盖住,抬眼见是曹瑛进来,连忙起身让坐,又叫丫头子去斟茶,再陪笑道:“是哪股子冬风把曹爷吹来?只是不巧,金桂姐房里有人哩,伺候不得你。”

    曹瑛接过丫头递来的滚茶,命闲杂人等退下,方看向虔婆指着舜钰冷声道:“你收拾间屋子给她住,平日里不允她出来,也不允谁打搅,一日三餐及盥洗等皆由丁嬷嬷出面打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吾知,若胆敢走漏半点风声.......”他顿了顿,语气突而狠戾:“自是饶不了你这条老命。”朝丁嬷嬷比个指响,丁嬷嬷会意,从袖笼里掏出个鼓鼓钱袋给她。

    虔婆接手里果然沉甸甸,喜不自胜称谢,并拍胸脯道:“曹爷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正好有间朝南向的屋子,才打扫干净,皆是簇簇新的床褥锦被,原备着给将新来的妓儿,现倒成现成的了!”又使唤先前端茶的丫头,去把那房里烧炕点炉熏香,一样不得怠慢。

    随便聊了些闲话,曹瑛下炕要去那屋子看看,舜钰连忙紧跟站起,才要抬足,突然帘子打起,紧步进来个妓儿,瞧着有十七八岁,头上戴银丝?髻,粉搽得脸子若剥壳的鸡蛋青嫩,穿着海棠红袄,藕白罗裙儿,直朝曹瑛过来搭手福了福。

    曹瑛皱起眉宇,抬手将舜钰斗篷帽沿拉下遮住大半脸,虔婆见他神情不悦,连忙把那妓儿推到一边训道:“银妇,谁允你不通报一声就硬闯进来,再有下趟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又问:“房里来的大爷不好生伺候,跑这里闲逛作甚!”

    舜钰已随曹瑛迈出了槛,只隐约听虔婆叫她金桂姐。

    穿过廊进了屋内,床榻桌椅俱全,确是收拾的很妥当,铁皮炉子里燃起炭火,铜炉烧着香饼,墙上挂着好些应景的春画图,舜钰脸颊微红,坐在暖炕上垂首整理包袱,曹瑛倒背着手一幅幅看的带劲儿。

    丁嬷嬷端了热水进来,曹瑛同她叮嘱些话,也不与舜钰多说,径自出屋离去。

    快到门边,却见妓儿金桂姐、抱着只通体雪白的猱狮狗站在那里,见得他近,柳眉凤眼横斜挑,嗤笑一声:“有新欢忘旧人,奴家早还道曹爷与旁的汉子两样,却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好走罢!”

    语毕即擦肩而过,只待他追来,走了数步倏得回头,哪还有那人的影子,不由跺跺脚,憋了一肚委屈气儿。

    这正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