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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零壹章 鸿门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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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看总督府被灰烟炙火摧残的不成样,但花厅里因刻意洒扫过,还是显了七八分奢侈的原貌。

    墙上悬名人字画,壁桌供一尊玉雕如来佛祖,面前博山铜炉里烧着沉香饼。

    水磨楠木椅黄花梨八仙桌儿,桌上四碟五盘八碗摆的满当,沈泽棠一行跨进槛内,礼让着围桌落座。

    沈泽棠坐主位,右手依次是张和、黄淮、魏源、李昭、顾氏、徐泾及沈桓。

    花格窗上半卷的湘竹帘簇簇放下,把外头的景挡得严严实实。

    仆从手持鎏金银酒壶,欲往银盏里斟琼浆玉液。沈泽棠说:“空腹吃酒脑晕易醉,先上一盏茶罢。”

    六安茶很快热腾腾沏来,张和吃口茶,环顾四周,只有七八仆从垂手恭立,忍不住疑惑,他笑问:“怎不见徐将军来赴宴?”

    沈泽棠微笑着说:“徐将军突然接到讯息,离此地八里外,有叛匪在活动,他带兵速赶去,倒不知何时能回转。”

    张和眉梢跳动,想想说:“徐将军才至吉安不久,人生地不熟,恐被叛匪反将一军,不妨让副将黄淮赶至军营,带队人马前去应援?沈阁老意下如何?”他心底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想知徐蓝的真正动向,更想一探沈泽棠的反应,即给黄淮一个眼神。

    黄淮领会其意,忙站起拱手告辞,沈泽棠神色平静,吃着茶,颌首道声黄副将好走。

    张和暗松口气,却见顾氏朝他瞥一眼,含责怪之意,他并不理睬,抬筷挟起片大葱爆牛肉片儿,口感辣香嫩滑,遂边嚼着边感慨道:“是绿春楼厨子的手艺,最合高提督的心意,除这道菜外,还有鹌子羹、紫苏鱼,他每趟都要点两盘子,才解馋虫。”又把酒“孳”一口:“是金华酒,他吃两坛不倒。”

    沈泽棠慢慢放下茶盏,去挟牛肉片含进嘴里:“果不输京城名厨,皇帝诏谕,让吾与徐将军到此,助高提督及张将军一臂之力,却不曾想同僚已逝,只留盘菜色来委以缅怀.....伤感!”仆从替他在银盏里倒满酒。

    张和听这话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索性端起银盏一饮而尽,壮着胆子道:“沈阁老莫怪我粗人一个,倒觉此话差矣,高提督遗留的岂止一盘菜色,还有貌美的遗孀,及三年剿匪的功绩哩。”

    “貌美的遗孀?”沈泽棠抬眼扫过气得脸红的顾氏,看着张和微微笑了:“张将军难道以为吾是酒色之徒?”

    徐泾插话进来:“沈阁老自夫人失踪后,除上朝处理政务外,便常于高僧禅师讲佛理经,修身炼性,早无近女色之心。”

    “本将愚昧,请沈阁老恕罪。”张和满脸窘然,在府门前时,他明明窥到沈阁老看顾氏时,眼中别有番深意。

    ”不知者无罪。“沈泽棠似乎并不以为意,就在张和松口气时,听得他接着道:”张将军既然提起,高提督三年剿匪功绩,他是平乱灭匪还吉安百姓清静之地,还是两袖清风为政事鞠躬尽瘁?我只知他在此三年,给朝廷的邸报总是叛匪凶悍难剿,百姓生活困苦,需招募兵力,需马草军饷、需赈济灾粮......张将军你来说,他到底有何功绩?“

    张和背脊寒凉渐生,支支吾吾欲要推托,却见沈阁老似看出他的心思,语气虽温和,却隐透一股逼迫的严厉:”高提督最喜吃甚么菜,最喜喝甚么酒,你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现又为他提请功绩,定是心如明镜才是,吾洗耳恭听。“

    张和额上汗涔涔,勉力回道:”沈阁老知本将来吉安不过半年有余,高提督有何功绩,自有朝廷众臣评判,本不该本将多嘴,只看他遗孀顾氏孤苦伶仃觉得甚可怜,才冒昧想为她奉些绵薄之力。“

    ”是麽。“沈泽棠看着顾氏拿帕子蘸着眼角的泪滴,笑而不再语。

    其他人等神情踌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皆如坐针毡,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和抬袖拭把冷汗,暗自忖度沈阁老竟来者不善,请他来备的原是一桌鸿门宴,此席间少了黄淮,只有顾氏、魏源和李昭,还有自己。

    沈阁老是文官,从眼底瞟过徐泾,落到沈桓身上,此人贵为指挥使,即便武功再精深,岂斗得过顾魏李及他四人。

    更况徐蓝及三千兵不在,而他带来的四千兵在府外候令,旦得有风吹草动将如潮涌入,到时吃大亏的可不是他。

    如此一番算计,他瞬间镇定下来,与顾氏交换个眼神,站起朝沈泽棠拱手道:“天色已晚,黄副将此去迟迟不回,吾担心可是同徐将军合力剿匪出了差池,剿匪事大,沈阁老容吾等就此告辞。”

    沈泽棠噙起嘴角:“张将军急甚么,等听过唱曲后再走。”

    “唱曲?”张和有些犹豫,徐泾笑道:“京城宴请,若宾客无曲听便不成席,沈阁老素来有礼有节,张将军不急着一曲的功夫罢!”

    不过一曲而已,张和道声谢复又落座。

    侍从拉起一道白锦画屏,舜钰抱着琵琶坐于后。

    羊油灯将画屏照得薄透极了,但见人影幢幢,觥筹交错,睁大眼儿仔细辨了辨,沈二爷的身型其实很好认。

    她深吸口气,转紧琴轴,指尖将弦轻拨动,唱道:“柳花似梦,莺语初圆,人遇章台下,旧愁萦惹.......。“

    她忽然不弹不唱了。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张和惊奇问,沈泽棠微蹙眉,只用指节缓缓敲着桌面,待得五下后,画屏后传出脆生生声:”此是宴请剿匪将军的席面,想必更该唱出豪气干云的调儿,小女会的仅这些伤风悲月曲,一时倒难以亮嗓,索性不唱罢,就弹首曲子给诸位听,此曲名为《楚汉》,讲得是两军决战垓下的场面,更应此时的景儿。“

    “张将军可想听麽?”沈泽棠看向张和,张和还未答话,一直未开口的顾氏倒笑道:”贱妾的父亲亦是武将出身,家中开宴至酒酣处,常奏乐舞剑助兴,耳濡目染倒会舞几招,若是各位大人不嫌弃,贱妾愿意献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