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穿越红楼之尤氏 > 第75章 探春出闺

第75章 探春出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元春原是女史出身,苦熬多年,因为在书房勤谨侍奉得了圣君青眼,但论起姿色与小意儿奉承在后宫诸人中却不算出挑,所以不过是一时得幸罢了。圣君初幸时很亲热了几日,后来见她性子寡淡,便抛之脑后去了。如今眼见吴贵妃跋扈起来,连带整个吴家飞黄腾达,再听得母亲入宫一番牢骚,元春即便再能忍也不愿咽下这口气来。于是忙连夜开箱选了些精巧顽意儿再带了抱琴往皇后宫中去了。

    当朝皇后因膝下有嫡子傍身,对着后宫里的妃子得宠与否向来不怎么着意。况且皇上的脾气一向又是喜新厌旧的,即便个把人一时风头盛些,她是经过多少事的,知道这都是过眼浮云罢了。这日听得外头报贾妃求见,皇后细细一想便遥知其意,本不欲让她进来,但她乃六宫之主贤惠惯了的,面上常是不偏不倚的,因此也就不好打发她回去。

    元春侯在外头,见皇后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李姑姑亲自来接,心里倒放下几分。进来规规矩矩请了安,又恭敬奉了礼,皇后眼中虽没这些小东西,但依旧十分客气的谢过,又嘱咐李姑姑把前几日暹罗进贡的一盒玛瑙珠子拿出来,元春见她回礼甚重,知道自己的算盘打不响,皇后这是明摆着不肯搀和后宫之事的,于是只好掩住满腹心思接过谢赏。因不好就走,二人便坐着闲话了半日。元春屡屡要把话锋转到吴贵妃身上,皇后那边儿却是滴水不漏,无奈之下元春只好笑道:“臣妾这会子来打扰娘娘,实在也是有事相求。”皇后瞧了她一眼,笑道:“有何难事,妹妹不妨说来与本宫听听。”元春便道:“娘娘也知道臣妾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虽不是我母亲嫡生的,但自小也是养在母亲身边,一应同着臣妾一样,父母都视如掌上明珠的。只是这妹子现如今年纪也渐渐长了,上门求亲的人虽多,但实在是般配不上我这妹子,因此母亲都不肯应允。”皇后听了,想着高门嫁女也是人之常情,此事无伤大雅,便笑道:“你的意思可是要本宫帮忙指婚?”元春忙道:“正是,求着娘娘给个体面。说句不怕忌讳的话,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家只知道挑嫡出庶出,却不知道我这妹子比着多少嫡出的姑娘都要尊贵些呢。”

    此一语戳中了皇后的心事,她本不是圣君原配,虽出身大家但也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后来因着元后薨逝,圣君见她脾性宽厚稳重,为人谨慎小心,才选来封为继后。旁的倒罢了,皇后平日最恨嫡庶之名。元春一席话正说中她心坎儿上,于是笑容满面道:“这有何难,你妹子今年多大了?”元春忙笑道:“过了年就及笄了,母亲也甚焦心。”皇后听了点头道:“是不小了,此事我记得了,你只管回去等信儿去。”元春见说动了皇后,此行也不算一事无成,方小心告退出去。

    回了凤藻宫,换了衣裳,元春只管发愣。身旁抱琴悄声问道:“娘娘怎么忽然为三姑娘打算起来?”元春掩住满腹心思不提,只向她叹道:“太太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今府里都瞧着我无势才这样欺压我们二房,可眼下这样子,我又拿什么去比贵妃她们?难不成因为我不受皇上的宠,家里太太与老爷就跟着我一同吃亏不成?想来也是无法了,宝玉是祖母惯坏了的,又是小孩子,能指他成什么事?若是大哥还在,好歹有个撑门面的,可惜他走得早,现今我又这般,便是给三丫头讨个好儿,寻个富贵人家,咱们一房在家里也好说话。”抱琴听了点点头,却又道:“皇后跟着咱们一向淡淡的,这回怎么答应得分外爽快?”元春不由冷笑道:“她是庶出女,最喜欢听这种话,若是嫡出的妹子我倒不好说什么了,况且我家里有妹子也不往宫中来送,她瞧着自然顺眼一些了。”抱琴听了恍然大悟,笑道:“娘娘好智谋,三姑娘真得了皇后懿旨指婚,自然是大有体面的。”元春笑而不言。

    前脚元春刚走,圣君便莅临皇后寝宫来,因问起刚刚谁过来,李姑姑便道是贾妃。皇后见他面色冷淡,忙笑道:“她倒也是怪可怜的,过来求着给她妹子许个人家。”圣君听了,淡淡问道:“竟是为了这事来的?”皇后见他起疑,连忙道:“正是这事。”然后又笑道:“皇上瞧着可有什么合适的人?她好歹也是勋爵出身的姑娘,入宫这么多年,好容易熬到妃位上,给个体面也罢了。”圣君心里最看重皇后为人,从不做落井下石之事,也知道如今后宫里头吴贵妃拔尖儿风头太盛了些,难免有时拂了皇后脸面,她既然说了,自己便不能不理,况且那贾元春入宫多年也算小心,于是沉吟了半刻才道:“贾政虽是从五品,但好歹也是荣国府里出来的子弟,贾妃位列皇妃,她妹子便嫁个王爷也使得。”皇后听了倒是一愣,若说是世子倒也罢了,论起现今的几个王爷年岁都已不小。圣君想了想道:“忠顺王妃去了这些年了,王府里没个主事的人不成,就叫贾妃的妹子嫁过去吧。”然后又问年龄几何,皇后忙道:“该是十四岁了。”圣君眉头一皱:“小了些,罢了,先嫁过去,再一年后圆房也是。”皇后深知忠顺王为人,但圣君金口玉言,也只得赞个好字罢了。

    忠顺王祖上原是前朝股肱,后来见新朝建安才投诚过来的,因此老祖宗给了忠顺二字做封号,而后见他们一门乖觉听话处处忠心便给袭了铁帽子王,相比起南安王、北静王等,体面更甚,这本也是收拢人心的意思。从先祖至今,忠顺王已经袭了四代。如今这位王爷因着自小儿跟着圣君一起在宫里念书的缘故,倒是有些兄弟的情分。自圣君登基以来,荣宠不断,竟养成一些桀骜不驯的毛病,是诸皇室宗亲里头第一等的难缠人,平日里最喜眠花宿柳听戏弹唱,极是不务正业的。先头忠顺王妃出身大家,贤德淑惠,常常箴言劝诫才至失宠,最后抛下一女郁郁而终。那忠顺王却毫无哀伤之色,照旧养着一班小戏子招摇过市,满京城里提起来,虽是羡慕王府泼天富贵,但念起忠顺王为人,哪里有正经女儿家敢这样送入王府受苦。倒是有些攀龙附凤的愿意,自然也够不着罢了。

    皇后深知此中之事,只是圣君发话,自己也不好驳,况且比着贾家的门第,倒也不辱没贾家姑娘。于是叫了元春过来,细细说与她听,又笑道:“既然是陛下指婚,自然咱们宫里也出一份嫁妆,你做姐姐的少不得破费些。”元春没料到此事竟是这样快就成了,虽然忠顺王不算什么良配,但依着探春的身份能嫁过去也是抬举了她,连忙就跪下替妹子谢过皇后恩典。皇后见她这般高兴,想她凉薄,心中便有些不喜,往后越发疏远了不提。

    王夫人得诏入宫,听闻此事,也说不得高兴,只道:“三丫头竟有这么大的一段福气,若不是娘娘提携,也没有她今日。”元春听母亲这般说话,早叫抱琴出去守着人,然后低声叹道:“太太别只管说这种生分的话,我而今在宫里也就这么着了,比不得旁人能给家里谋个封诰,现今太太被大伯他们撵出去,若是三妹妹去了王府里争气诞下世子来,太太以后不也是一个依靠?再说她嫁在王府总比我在宫里头好些,凡事都能多照应些,大伯他们以后不也得高看咱们一眼?”王夫人听了,方露出几分喜色道:“娘娘说的是,三丫头做了王妃,咱们只有体面的,让旁人也不敢小瞧。”元春深知赵姨娘是王夫人眼中钉,便又道:“三妹妹以后做了王妃,赵姨娘总是三妹妹生母,太太面上好看些,大家也和气。”王夫人不以为然,笑道:“这一点娘娘不必担心,那三丫头眼中从没有姨娘的。”元春见她这般说了,虽是心里不信,但也不想驳她,便又嘱咐了府里给探春的嫁妆要好好置办,王夫人知意,笑道:“这自然是了,到了王府也不能堕了咱们自家的体面。”

    不出五日,圣君派了大太监往荣国府里传了指婚的圣旨,贾赦带着诸人摆香案磕头迎接,听闻是要将探春嫁入忠顺王府的意思,贾母先露出诧异之色。邢夫人瞧着王夫人洋洋得意之色,只与凤姐儿交换了眼色,没说什么。送走了天使,贾母拄着拐沉脸回房去,贾赦贾政面面相觑,只好在旁服侍着。王夫人却是心花怒放,当下便对周瑞家的吩咐道:“快去将话传给三姑娘听,并给三姑娘房里的丫头加一倍月钱。”周瑞家的忙道:“恭喜太太!”王夫人笑道:“这也算是个同喜之事,你叫你男人快打发人往舅老爷、姨太太家报喜去。”邢夫人见她兴头,总不好无动于衷,于是也过来说了一句恭喜。王夫人笑道:“大太太客气了,总是你侄女有福气,也是娘娘照顾。”一旁的凤姐儿已经是与姑妈生分了的,听这话只在旁冷笑不语。因着圣旨上要三个月完婚,王夫人也不屑多留,忙忙回去打算探春嫁妆等事宜。

    这边儿贾母回房后便大怒道:“那忠顺王年近四十,先王妃留下的郡主都比三丫头大些,这倒是谁的主意?”贾赦因是于己无关,便在旁低眉顺眼不说话,贾政心里却是不以为意,只道:“既然是皇上的恩典,又是做正妻的,咱们只管将三姑娘嫁过去罢了……”贾母听了,险些啐了贾政一脸,怒道:“你越老越不成样子!你们这是欺负我老眼昏花,不知道那忠顺王为人哪!你们去打听打听满京城里谁家好女儿肯嫁过去?三丫头虽是庶出,也是你亲女,就这样往火坑里推她?!”贾母诸孙女中除了元春一手教养长大的,最为疼宠,剩下的几个,探春向来机敏能干,颇得老太君喜欢,况且此事明摆着欺辱贾府之意,贾母当初也是傲气过的,因而大为不满。贾赦见母亲闹将开来,只劝道:“此事与二弟何干?皇上亲自指婚,咱们也只好受着了。”贾母怒道:“皇上如何知道三丫头之事,定是有人在娘娘眼前挑唆了,皇上才给的旨意!你们个个都以为是圣恩隆盛呢!忠顺王的为人皇上岂是不知道的?这明摆着不把咱们家放在眼里……”说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贾赦与贾政吓得连忙去扶,一旁的鸳鸯也心急不已,过去服侍的时候却被贾政碰了个正着,鸳鸯顿时面红耳赤缩回手去,贾政虽是与赵姨娘夜夜笙歌的,但那堪有这样妙龄少女的触感,一时便有些失神。

    贾赦扶着老娘躺下,劝了几句,贾母也知道木已成舟,叫鸳鸯扶着吃了一杯茶,气息方平些,心里也知道只是在内室里发发私意儿罢了,只说道:“既是这般,虽是分了家,但三丫头的嫁妆大老爷也该出一份的……”贾赦的心里并不在意这等小钱,况且自己是掌家之人,原该大大方方的,探春嫁入王府无论如何也是给贾家抬了体面,连忙就应下来。贾母摆摆手,也不跟贾政说什么,叫他们出去了。

    贾政一路上往回走,心里却想着鸳鸯,到了旧府,只见到处热热闹闹,难得繁忙景象。王夫人亲自迎了他进屋,笑道:“老爷总算回来了,我正带着人给三丫头理嫁妆,后院里还有些木头原是给宝玉备下的,现在瞧着不如先挪给三丫头……”贾政哪里理会这些小事,只说一声知道了,便又要往外走。王夫人连忙拦道:“其他的器物等都罢了,只是有现买的,咱们账上的银子不多了,老爷何不去找老太太要一些?”贾政听了便不耐烦道:“老太太已经让大老爷给三丫头出了一份钱,我如何再张口去?既然银子不够便是少预备些,进了王府里倒还是能少她吃穿不成?”说罢就拂袖而去。王夫人本意是他出面挤兑些贾母的体己,反被他说了一顿,后头跟着的小丫头偷偷跑过来说老爷又往赵姨娘处去了。因为赵姨娘周姨娘而今拿着侍候嬷嬷的月例,身旁的两个小丫头也因为省俭之名被卖出去,二人只住在下人房里,只比其他人宽敞几分罢了。王夫人怒道:“好不要脸,只跟着一个下作的婆子成日里厮混,连那种地方都下得去脚!”骂归骂,终究也无可奈何,只把赵姨娘再恨上几分罢了。

    贾政现今想着自己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妃,另一个是王妃,也不管其他,在同僚眼前是极有脸的,于是心中十分高兴。到了赵姨娘处,本要与她好好松快一番,谁想到赵姨娘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贾政便不高兴,说道:“三丫头今日这等喜讯,你哭成这样做什么?”原来赵姨娘一早听了外头婆子丫头们说话,原先也以为探春是有了好归宿,只跟着高兴的,无奈有婆子串东拉西的深知忠顺王底细,说他不但荒淫无耻,平素只喜欢跟小戏子做耍,连着原来的原配嫡妻都被折磨死了种种不堪之事。赵姨娘听了只觉得浑身冰凉,再听说他已经是年近四十之人,家中的女儿都比探春大好几岁,顿时就泪流满面。见了贾政进来便想求着回了这门亲事,贾政听她这般不懂事,怒道:“皇上亲自下旨这是何等体面,你好大的胆子!三丫头这门亲事若不是太太找了娘娘去,哪里有这么大荣耀!”说着又劝道:“老太太已经叫了大老爷给三丫头出嫁妆……”因说起贾母便不由想起鸳鸯来,于是心中动起火来,就要硬拉着赵姨娘行那事儿,无奈赵姨娘只担心亲女,哪里有兴致与他拉扯,贾政见她这般,再瞧她毕竟年华已逝,又哭得满脸狼狈,便摔了门往周姨娘屋里去了。

    周姨娘不同赵姨娘,贾政常年不来几回的,见了老爷进来张嘴就是歇了,手里生疏,只管哆哆嗦嗦去解衣裳,贾政此时正不耐烦,粗粗撕掳了几下便急急进去,到了妙处儿竟不管不顾叫起鸳鸯的名字来,周姨娘在身下方是明白过来,知道这个假正经老爷竟是瞧上了鸳鸯,心里不由啐了一口。因着鸳鸯为人忠厚,平日里对着几位姨娘也是极客气有礼的,当日里背着王夫人也常常照顾她们,周姨娘便由着贾政动作,心里只琢磨着往老太太处报个信儿去。

    那赵姨娘哀哀哭了半日,趁入夜方偷偷摸摸往探春屋子里去。侍书正巧在外头上夜,瞧见是她过来,正要去回探春一声,却见赵姨娘踉踉跄跄的闯入内室里去,只见探春还未就寝,只在桌前执笔发愣,她便扑过去抱住女儿又大哭起来。探春先是被吓一跳,后来见是生母,又是这般哀痛,忍不住也随同落泪。母女二人抱着哭了一会儿,还是侍书上来悄声道:“姨娘与姑娘且小些声音……”说着便用手指了指隔壁。探春会意,赵姨娘也怕王夫人听见,反而给探春添事,连忙止了哭声,然后低声道:“姑娘!我实在是个没能耐的,实在帮不了姑娘什么,只有这些……”说着便从贴身口袋里掏出几张温热的零碎银票来使劲塞给探春,哽咽着道:“这都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虽是不多,但姑娘留着傍身,到了那边有什么为难的也好打点……”探春心里一热,瞧着手里的银票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正要推脱,赵姨娘又小声道:“听说日子定的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着姑娘说几句话,虽说姑娘不肯认我,我心里明白,只让我把这几句话说完……”探春听了只觉得撕心裂肺一般,哭得哽咽难抬,赵姨娘流泪道:“姑娘年纪还小,有什么事都别跟着姑爷顶着来,要知道姑娘出了嫁,便不同于娘家……”探春听她这般细致,满心满口想叫一声娘却张不开嘴来。赵姨娘絮絮嘱咐了半日,方松了手道:“我也该回去了,姑娘好好保重。”探春依依不舍的瞧着,却也知道王夫人耳目厉害,于是只望着赵姨娘走了。侍书亲自送出去,回来就见探春已经将几张银票理出来,虽是不多区区几百两,但王夫人一向苛刻,必是赵姨娘留下的压箱钱了。探春怔怔望了一会儿,然后对侍书道:“你去寻个妥当人悄悄去那府里书院找环哥儿,把这些银票交予他,让他想法子把姨娘的钱存在外头去,也省的被那些婆子们翻出来告诉给太太去。”侍书连忙应了一声是。探春瞧了瞧时辰,忽而冷笑了一声:“我们也该睡了,这几日大家的气色都喜庆些,太太那边赏什么便接什么,也养足了精神才好。”侍书不敢答话,过来与她换了衣裳,卸了钗环,方服侍她睡下了。

    因为圣旨上要探春三个月之后出嫁,邢夫人便与贾赦商议道:“这日子跟着咱们二丫头却是重了,不如跟着汪家商议了,避开三姑娘出阁,先把咱们家的事办了。”汪家本要定于年底过来娶迎春入门,赶着新媳妇一块过年,如今探春的日子也定了,少不得要提前些。贾赦点头道:“正是,姐姐出了门,妹妹才好嫁的。”幸好嫁妆等早就齐备,汪家那头见贾赦如今正儿八经袭了荣国府,对着迎春便又客气几分,听说贾家要赶在忠顺王妃出阁之前办婚事,连忙应了。此事自然交予凤姐儿来办,这也是她在大房里第一次经手婚娶大事,自是带着平儿等殚精竭虑不提。

    王夫人听说大房里要提早送迎春出嫁,知道是长幼有序的意思,心里倒又想起宝玉之事来,连忙就叫了几家官媒过来商议,本想着如今宝玉一个姐姐做皇妃一个妹妹做王妃,过来相看的人家虽不至于踏破门来,但也能挑拣几分,没想到诸人过来回复的帖子都颇冷淡,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唯有一个张姓老爷家,论起家私出身倒也罢了,却是想招入赘女婿的。王夫人瞧了心中焦躁,赏了银子留她们说话。其中一个媒婆子最后才吐了真言:“二太太,虽是府上姑奶奶们荣耀,可是咱们老爷的官职在这里摆着,二爷又是个白身,听说你们大房里的三爷都过了秀才,还有些人家专门打听呢。”王夫人听了很不耐烦,想贾琮不过是个庶出之子,哪里能够得着宝玉一星半点?但见送来的姑娘要么家世不好要么为人尖刻,横竖没有顺心的,于是又想起薛宝钗来。往常瞧不起她商门女,如今看着倒也罢了,好歹是挂名的皇商,姑娘又稳重和平,家中有钱又能帮衬几分,倒是上上之选了。正好赶上给探春办嫁妆,贾赦送了三千两银子过来,她从二房账上划了二千两银子,体己里也只出了些药材与绸缎罢了,只把这些嫁妆往王府里送还是简薄太过,若是此事成了,便跟自己妹子说几句,顺手淘澄些银子也罢了。

    王夫人打定了主意,也不同以往打发周瑞家的过去,这一次正经坐了车往薛府里来了。彼时薛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原来是香菱有孕,薛姨妈连接喜事盈门正叫人摆几桌酒好好热闹。听说王夫人来了,也不好不接待,便带着尤二姐去了花厅见客。王夫人坐了一会儿,见了妹子进来,倒先笑道:“你们这里今日热闹。”又问起薛家小少爷可好?香菱有个几个月云云。薛姨妈一一答了,也笑道:“还没恭喜姨太太,听说三姑娘给了忠顺王府,大奶奶,你下去备份礼叫你姨妈捎给你三妹妹。”尤二姐连忙去了。王夫人见薛姨妈说到得意事,笑得更矜持了些:“今儿怎么不见宝丫头?”薛姨妈闻言,心中警觉起来,说道:“这家里上上下下哪里离得了她……”王夫人忙道:“正是这话,我常常说我们家这些女孩子没有一个能比的宝丫头更能干的,也不知道哪家子将来有福气能娶了她去。”薛姨妈听她说话露骨,显见又是来提婚事,心中不由冷笑,往常那时候倒也罢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轻浮的不知道姓什么,如今这个姐姐连着宝玉都被撵出正房去了,倒还来说这话,呵,已经晚了。虽是不忿,薛姨妈比不得王夫人脾气,只淡淡道:“多谢姨太太挂念,宝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婚事虽说没定下来,倒也有几分准的,出阁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姨太太一杯酒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心底一惊,再细细看薛姨妈神色,竟真是给宝钗说定了一般,连忙问道:“不知道是哪家子……”薛姨妈如何能与她说实话,只道:“到底没过了明路,等下了聘再往姨太太处说去。”王夫人却是心急如焚,只笑道:“妹妹如何瞒起我来?宝丫头这样的人品可不能草草定了亲,再说京城里我也知道几家知根知底的……”薛姨妈听这话不顺耳,又见她非要刨根问底,更添了几分警惕,便囫囵着过去。王夫人见左右问不出来只好悻悻而归。

    宝钗听说王夫人走了,才从香菱处回了薛姨妈屋中,问了她所来何事,薛姨妈一面笑眯眯哄着孙子一面道:“我瞧着又是想提宝玉的事,便直接说你定了人家,将你姨妈打发走了。”宝钗听了,心里长舒一口气,然后坐下来笑道:“妈如今比着我有决断多了。”薛姨妈叹道:“唉,早些年就不该听你姨妈的,生生耽误了你,幸好你珍大嫂子肯帮一把,我听她上回过来说的话,是等着先头大奶奶满了一年,那冯家就过来提亲。”宝钗听了不由粉面羞红道:“妈可是老糊涂了,哪里能跟女儿说这话。”薛姨妈笑道:“我的儿,你又不是那般怯手怯脚的,这是终身大事,最是正经不过,那冯紫英原本跟着你哥哥相熟的……”宝钗越发害羞只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薛姨妈掩口笑道:“成了成了,不提也罢,快回来,我还有句话要与你说。”宝钗听说有事忙退回来端坐道:“妈有何嘱咐的?”薛姨妈叹道:“你姨妈的为人我是尽知道的,瞧你三妹妹这会子事你也知道了,她平素如何待你姨妈你也一清二楚,现今也不过这般,我瞧着只是心寒。你没看见她今日追着我问,定是心里有什么盘算。幸好你跟冯家的事连着咱们府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如今还差着日子,我只怕夜长梦多,你自己多留意,凡事小心些。”宝钗听了连忙点头。

    王夫人原以为宝钗成了老姑娘,自己再说话十拿九稳,没想到薛家竟是给订了亲。回了府只气得脸色发白,周瑞家的小心翼翼过来道:“姨太太那头儿是怎么了?”王夫人冷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诈我呢?想的好事!宝丫头这些年在咱们府里倒是白混了么?那满园子里谁不知道她给宝玉绣肚兜的事?婆子们个个说的有声有色的,现今像是找了好人家还藏藏掖掖不肯与我说的,我就不信把这话抛出去此事还有成的!”周瑞家的在旁也不敢说什么。王夫人此时事事不如意,心里真正咽不下这口气来,想着薛家一向是在自己跟前做小伏低的,如今自己倒贴着过去倒被弄了个没脸,于是便认真筹谋起来,叫了周瑞家的去外头寻些人,只说薛家姑娘跟着贾家少爷一个戴金锁一个戴宝玉,正是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还要把他们一起在园子里同吃同住的事儿一发的散布出去。周瑞家的虽是王夫人心腹,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真做下来,惹出大祸来,只怕自己全家子的命都不够抵的。再说自从跟了王夫人回了旧府来,见她做事愈发悭吝,卸了管家之事,自己的油水也渐薄,再瞧林之孝一家子在荣禧堂那头当差处处得意,心中早做酸了一坛子酒。因此晚上一回家,便是趁着夜黑风高往凤姐儿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