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九州覆 > 第58章 半道劫人

第58章 半道劫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林慕白陡然抬眸望着容盈,可那双迟滞的眸,黯淡无光,浑然不似正常人。到底是她想得太多,他只是本能的去做一些曾经对馥儿做过的事,而不是对她做出反应。

    思及此处,林慕白轻叹一声,徐徐抽回手。

    烛火明灭不定,林慕白一身素白的寝衣,坐在烛光里毫无睡意。容盈躺在床榻上,侧身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偶尔眨一下眼睛,似乎也没有要安睡的意思。

    轻叹一声,林慕白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后窗。后院有个小小的荷池,如今嫩绿的荷叶早已盈盈满池,再过些时候,就会有满池的荷花竞相绽放。她能想象,荷香满园是怎样的清雅惬意。

    掌心握着那枚墨玉扣子,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抚过墨玉的表面。温润光滑,月光落下时,墨玉泛起迷人的光泽,荧光璀璨,“这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她望着弦月,眸色微凉。犹记得六年前,筋骨俱碎的痛楚,即便时隔多年,那种感觉却还是清晰无比。

    这一双膝,不也是当初落下的病症吗?

    曾经一度,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行走,没想到握紧手中的墨玉,林慕白垂眸,又是一声叹息。原本她并不想去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谁知夜凌云的到来,又将她拉回了那个绝望而痛楚的曾经。她至今都不会忘记,义父临死前的模样。那样的苍老,瘦如枯槁,却睁着一双噙泪的双眼,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

    义父张开了嘴,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含糊不清的嘴里,唯有两个字活着。

    所以,她活下来了。

    为了给她治病,义父采药摔死了,最后还是夜凌云亲手安葬的。

    她想着,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林婉言才恨上了自己。谁能容忍自己的父亲,为了就别人而牺牲自己?原本还有枝可依,瞬间成了孤儿。所以对林婉言,林慕白是可以心软的。毕竟。那是人命,不是儿戏。有时候林慕白也会在想,自己是否也有父母亲人?

    若是有,现如今他们身在何处?

    若没有,那她又是从何而来?

    她总觉得,夜凌云有事瞒着她,有关于她的过往,夜凌云始终缄默不语。她不知道,他到底要隐瞒什么?是隐瞒她的身份?还是为了隐瞒那些曾经出现在她记忆里的人?

    转身的那一瞬,林慕白微微一怔。

    容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下意识的,她快速收了手中的墨玉扣子,“你怎么起来了?”

    他目光呆滞,机械式的抬手拨开她被风吹散的鬓发,慢慢的拢到耳后。做完这缓慢而极尽温柔的举动,容盈突然笑了,像个孩子般,笑得纯粹。却让他深邃如刀斧雕刻的容脸,越发的迷人起来。烛光里,魅惑的丹凤眼因为笑意而微微飞斜,墨色的瞳仁里虽无光亮,却越发幽暗如深渊,似能将人吸进去。

    林慕白仲怔,望着他的笑,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馥儿,抱!”他张开双臂,慢慢抱她在怀。那种举止,就像个索抱的孩子,渴望被紧拥,渴望被牵绊,渴望着内心深处的达成所愿。

    她没有抗拒,人在心灵脆弱的时候,是希望被拥抱的,因为那样会让她觉得,孤独的不是自己一个人。虽然这个拥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那个叫馥儿的女子。

    可此刻,她却只想依赖和眷恋。

    轻轻环住他的腰肢,林慕白轻柔的将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就这样静静的与他抱在一起。四下无人,难得可以静享这片刻的心安。

    “容盈,你想她,很想很想对吗?”她顾自低言,“曾经我无法理解一个人,为何会思念成疾。后来遇见了暗香,我才知道,想念一个人和抗拒一段痛苦的回忆,是真的能让人变成疯子。你说,我该怎么治好你和暗香呢?我没有把握,若是有,暗香也不会拖到今时今日的地步。有时候我会觉得力不从心,若是师父在便好了!”

    “可我不知道师父去了哪儿,他说遗忘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去想,而后让自己变得忙碌,变得无暇分心。这样,便能彻底的忘了。但是我发现,刻意的遗忘等于刻意的记住。很多事很多人,不是你不去想,就不存在的,他们存在你心里的某个角落,偶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睡,可也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此掀开了伤疤!”

    “心里的伤,就算历经千万年,都不可能愈合。”

    他的胳膊略缩,将她越发抱紧了一些,低低的喊了一声,“馥儿。”

    “既然那么疼,何必再记得她呢?”林慕白问。

    可他,却没了话语。

    猛然间,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抱上了床榻。伸手把她塞进自己的怀里,将她的头轻柔的按在自己的胸前。心口的位置,那是一个人身上最暖的地方。

    他愿意用所有的温度,却暖一颗结冻了很多年的心。

    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中,林慕白缩了缩身子,闭上了眼眸。不想了,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何苦为难自己呢?那些回忆与过往,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何必强求?

    黎明清晨的时候,林慕白幽幽醒转,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容盈那双极为好看的丹凤眼。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眼瞳幽邃如墨,仿佛深不见底,却能在微微一笑时蒙上少许迷离之色。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也带着魅惑众生的妖娆。

    只是很可惜,瞳仁墨色,无光黯淡。

    他就这样盯着她,一直看一直看,好似很怕她就此人间蒸发。那双手,永远都扣在她的腰上,随时昭示主权,不肯松手半分。

    淡然浅笑,林慕白跟他面对面相视,指尖轻柔的撩开他微微凌乱的墨发,“如果这变成一种习惯,可怎么得了?没了你,或者没了我,是不是就会缺了一块?”

    语罢,她掰开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预备起身。

    哪知她刚想起身,突然身子一沉,竟被容盈按在了身下。

    美眸陡然瞪大,林慕白紧盯着突然在自己的视线里,无限放大的容脸。他这是怎么了?还不待她多想,他竟缓缓的垂下头来,只是将唇贴在了她的唇瓣上。就这样,肌肤相亲,轻柔的紧贴。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却让温热的呼吸,晕染了她的面颊,扬起若三月桃花般的绯红。

    手,下意识的去摸容盈的腕脉。

    她想知道,此刻的容盈是清醒的还是病发?抑或只是突然受了刺激,而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

    他也不反抗,只是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就喜欢拿唇瓣贴着她。

    距离太近,以至于她看他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

    可温热的呼吸,如此的教人难以抗拒。身子绷紧,竟有些莫名的臊动。林慕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这样吻不似吻,**又不似**,似是而非的举动,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若是有了进一步举动,你哪怕给个耳光都算是下台。

    然则容盈如此到底是个傻子,到底懂不懂他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是记忆里某个部分发酵了,以至于他突然想起了曾经跟馥儿所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心血来潮?

    脸上滚烫,林慕白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着了。脉象没有改变,他仍旧是傻子,心血阻滞。如释重负,那么他应该是无意识行为。

    林慕白推开了他,喘一口气,终于坐在了床沿。

    容盈盘膝坐在床榻上,目光迟滞的盯着她,无悲无喜,就这么看着。

    她想着,如今的容盈,所有的喜怒哀乐应该都只属于他自己一人。关闭的心门,怕是再也无人能打开。死去的女子,回不来的记忆,都埋葬在他的灵魂深处,将永远与性命同在。

    等着梳洗完毕,用过早饭,林慕白就该走了。三日期限还有两天,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再耽搁下去。

    今日天气不太好,一早起来雾蒙蒙的,许是要下雨。暗香已经备好了伞。“师父,还要出城吗?我看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万一下大了怎么办?”

    林慕白一笑,“正因为要下雨,才得快些去。否则下了雨,什么痕迹都没了。”说着,举步想走,见着回廊里的容哲修时,又稍稍一怔。

    今日恐怕会下雨,那么容盈娇眉微蹙,林慕白转身望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容盈,下唇微抿。

    “我爹还是会等你,谁说都没用。”容哲修吃着苹果,饶有兴致的望着略显犹豫的林慕白,“若是你不早点回来,万一下了雨。我爹冻着了或者病了,那你就麻烦大了。”

    林慕白没有吭声,这倒是实情。

    可她不可能带着容盈去办案子,一则行事不便,二则容盈的身份不便。

    “你在屋子里等我,好好的,乖乖的。”林慕白牵起容盈的手,将他带回屋中按在临窗的凳子上,“待在这儿不许动,若我回来看见你移动了位置,我就不理你了。明白吗?”

    她说得很轻,如同哄着孩子般哄他。

    容盈侧着脑袋,眸色微恙的盯着她,而后慢慢垂下头,敛了眉睫。

    深吸一口气,林慕白抿唇,“暗香,把柳藤球拿来。”

    暗香点了头,快速取了柳藤球过来,“师父,给。”

    “乖一些,我很快回来。”她将柳藤球塞进了容盈的手里,容盈这才笑起来,一脸的愉悦欣喜。林慕白这才放了心,“不许走出房间,等我回来。”

    语罢,她转身便走,及至门口又下意识的回眸看他。

    容盈抱着柳藤球,欢天喜地的坐在窗前把玩,好似有了柳藤球,便把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轻叹一声,林慕白走出房间。

    “你舍得让他等那么久吗?”容哲修问。

    林慕白瞧了他一眼,“难不成,要我整日守着他吗?”

    “未尝不可。只要你求我,侧王妃那儿我可以为你做主。”容哲修以手环胸,一副小大人模样。她怎么忘了,他可是恭亲王府世子。

    只可惜,她骨头太硬,这辈子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逆水行舟。

    笑而不语,抬步离去。

    背影,渐行渐远。

    临窗而坐,神情黯然,眸光迟滞,视线永远都停在一个地方。

    容哲修回眸,只看见自己的父亲,独自一人坐在窗口凝望林慕白消失的方向。双手紧紧握着柳藤球,手背上青筋微起。

    “爹?”容哲修上前,低低的喊了一声。

    容盈置若罔闻,除了林慕白,他谁都不理,包括自己的儿子。好似中了魔,着了魔,再也跳不出。以往他还能听容哲修几句,如今谁来都没用。

    无奈的挠着头皮,容哲修扭头望着五月,“交给你了。”他可不想困守在这儿,每日出去晃悠晃悠,是他最喜欢的事。当然,还有他最喜欢吃的糖丹阳城里的冰糖葫芦和糖人,可真好吃!

    明恒皱眉,世子这么个吃法,怎能不牙疼?所幸,自从世子开始牙疼,他便随身携带花椒。林大夫不是说了吗?哪颗牙疼咬哪颗!若是跌打扭伤,明恒倒是拿手,别的还真没辙。

    林慕白赶到府衙的时候,刘慎行不在。听衙役们说。是去了孟府。

    “现在去孟府,不是自讨苦吃吗?”暗香道。

    “烦劳给我指几个人,送我出城去案发山林。”林慕白淡淡开口。

    因为早前刘慎行答应过苏离,给予林慕白一定的权力,所以调动衙役对她而言,也是权力之中的事。四名衙役护送林慕白和暗香,去了城外山林。

    山林那头,衙役们一早就开始搜寻案犯留下的痕迹,一寸寸的搜,一点点的搜,不敢轻易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出城去山林的路不太好走,路上有些颠簸。

    突然,马车剧烈的晃动,紧接着只听得“咯嘣”一声,好像是车轴断裂之音。马车瞬时整个倾斜,马声嘶鸣,惊起飞鸟无数。

    暗香惊叫着。所幸林慕白一把抓住她胳膊,否则必定被狠狠甩出马车。

    车身倾斜得厉害,似乎是陷在了坑中。

    外头,衙役们七嘴八舌,“该死,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坑?”

    “是不是附近打猎的?”

    “哪个猎户这么不长眼睛,山道上也敢挖坑,真是不要命!”

    车帘被人打开,一名衙役忙道,“林姑娘,赶紧出来吧,车子卡住了,连车轴都给绷断了。”说着,小心翼翼的搀了林慕白和暗香下车。

    众人合力,将马车小心翼翼的抬出坑,但是底下车轴彻底被绷断,根本没办法继续前行。

    林慕白站在土坑旁,这显然是刻意人为的。

    坑很深,足够陷下半辆马车,就掘在马车的必经之道上。上头铺设了软枝和树叶,从外头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这儿林木稀疏,不可能有多少猎物在此。而且这个坑,底下没有铺设锐刺,也无任何机关,若拿来对付野猪等中大型野兽,根本不够用。可想而知,这个坑很可能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娇眉微蹙,林慕白想着,自己此行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连刘慎行那里也没打过招呼,怎么会有人提前在此挖坑?看这坑的深度和宽度,显然是经过准确衡量的。心,陡然一颤,林慕白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能做这样的事,显然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

    这个人,到底是谁?

    “师父,怎么了?”暗香惊觉林慕白脸色不对,心下有些慌张,也跟着慌忙查看四周。

    这荒郊野外,没什么人迹,一样望去不是树木就是齐腰的茅草,似乎并无什么不妥。

    “我觉得不太对劲。”林慕白眯起眸子,握紧了袖中短刃。锐利的眼睛,环顾四周,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让她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一名衙役走过来,“林姑娘,马车修不好了,要不咱走过去吧,虽然还有一段路程。但晌午之前一定能到。我们留一个人回城里去找人修车,三个人护送你们去案发地。”

    林慕白点了头,“赶紧走吧!”

    现在是进退两难,前行还有一段路程,回去也还有一段路程,这个地方刚好卡在全程的正中央位置,也是路段最狭窄的地方。

    三名衙役护送林慕白和暗香往前走,路不难走,只是今日天气不好,才走了没一会,竟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很小,并无大碍。

    暗香早有准备,急忙取出伞递给林慕白,“师父的腿不好,可别受了雨水。”

    打开伞,仰头看一眼伞面上的泼墨莲花,莲开并蒂。泼墨成画。铜铃声声,清脆悦耳。林慕白眸色微凉,盯着悬着铜铃的柳藤球,突然想起了还在等她的容盈,神情微恙。

    柳色青衫,手执莲伞。

    细雨绵绵,衣袂蹁跹。

    林子里很安静,事实上一路上都安静得出奇,除了细雨落在伞面上,发出极为细小的沙沙声,以及几位规律的铜铃声,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止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怵。

    “谁?”衙役突然厉喝了一声。

    其他二人推搡了一把,“你瞎嚷嚷什么?”

    那衙役道,“那好像有人。”

    林慕白握紧了袖中短刃,执伞伫立。

    音落,有衙役试探性的走向蔓草堆,蔓草齐腰,长得极为茂盛。暗香担虑的站在林慕白身边,瞧了一眼容色不改的林慕白,死死抓紧手中的伞柄。

    所有人都看见衙役进了蔓草丛中,而后便没了而后。

    过了很久,这衙役都没有出来。

    “不会是走丢了吧?”另两名衙役面色微白的揣测。

    “去找找?”二人看了林慕白一眼,“林姑娘稍等,咱们去找一找,很快回来。”

    “你们两个,不会也走丢了吧?”暗香焦灼,脱口而出。

    二人笑道,“总不能蠢到三个人都迷路吧!”说着,二人结伴,各自抽出了腰间佩刀,一边砍着蔓草,一边往蔓草丛中走去。

    暗香只觉得胸腔里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速,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等待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整个人的神经都高度集中,身子紧张得绷起来,握伞的手也跟着微微轻颤。

    蓦地,两声尖叫一前一后从蔓草丛中响起。

    暗香一下子喊出声来,“师父师父,是不是有野兽?咱们赶紧跑。”

    林慕白握紧了伞柄,“只怕不是野兽!”野兽?野兽能挖坑弄坏他们的马车?野兽能善用各个击破的战术?野兽能带着如此明确的目的性行事?

    若真的如此,那这野兽,约莫是成精了。

    收了伞,林慕白在蔓草丛中奔跑而入,顺着那两名衙役砍出来的路,一直抵达蔓草丛最中央的位置。三名衙役倒伏血泊之中,脖颈上一道清晰的血痕。快速蹲身,林慕白急忙去探三人的脖颈动脉。

    “师父?”暗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都死了。”林慕白徐徐起身,面色冷凝无温,“快走!”音落,她伸手便去拽身边的暗香。

    哪知,暗香突然惊叫,紧接着身后蔓草丛中探出一双手,快速捂住暗香的口鼻,瞬时将她拖入了蔓草丛中。蔓草摇晃得厉害,如巨蛇一般拖着暗香疾驰而去。

    “暗香!”林慕白慌了,拔腿就追。

    若是暗香出了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不管对方是谁,她隐约有些感觉,好像这些人的目标,似乎是自己。难道是因为这桩连环杀人案?所以对方怕自己查出什么,才对自己下手。可若是如此,为何要对付衙役?这样,岂非更招致朝廷的追捕?

    她未觉得自己发现过多少痕迹,虽然心头存疑,但从未与任何人提及,为何那人会知道?又或者,这根本不是凶手所为,而是羽睫骇然扬起。

    是夜凌云吗?

    是他吗?

    蔓草丛生的世界里,再无半点声音。

    林慕白沿着蔓草倒伏的方向,拼命的奔跑。无论如何,暗香不能出事。这些年唯她与暗香宋渔这三人相依为命,她一直将暗香当做自己的妹妹,是徒弟也是亲人。除了他们,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眷恋的。

    可是,前方已无路。

    所有的痕迹都凭空消失了,那就是说,此人武功甚高,在她的眼皮底下以轻功带走了暗香。快速旋身,林慕白慌了,第一次慌了,“暗香?暗香!”她竭力的呼喊。

    头,莫名的疼。

    那种歇斯底里的声音,似乎不是来源于此刻,而是来源于记忆中某个无法冲破枷锁的呼喊。剧烈的头疼,让她的身子有些轻颤。咬着牙撑着,脑子里很乱,有好多人在说话,像争吵又像是在征战。兵刃交接之声,凄厉的哀嚎,愤怒的嘶吼。

    一切的一切,似乎要将她撕裂开来。

    “暗香?”她竭力喊着,想走出蔓草丛。

    地上的藤蔓忽然将她绊倒,林慕白瞬时扑在地上,胳膊上被茅草的锯齿划上一道。血,渐渐渗出,在如玉的胳膊上,留下数道刺目嫣红。

    一双脚,出现在她眼前。

    紧接着,第二双脚,第三双脚,足足有七八人,将她团团围住。一个个黑衣蒙面,一个个目露凶光。林慕白徐徐坐起,头疼锐减,舒服了不少。只不过看这情形,自己是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缚。

    握紧手中的伞柄,此刻拿短刃出来自卫,也只是自讨苦吃。

    “你们是什么人?”林慕白起身,一身的狼狈。

    “我家主子,请姑娘去一趟。”为首的黑衣人眸露杀气。

    “你们把暗香带到哪儿去了?”她只关心暗香的安危,至于自身,她早已不在乎了。

    “姑娘去了,就知道。”黑衣人眸色陡沉,“带走。”

    还不待林慕白开口,只觉脖颈上一凉。顿时意识全无。黑暗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己在浮沉不定,飘在半空慢慢的往下坠。在那微亮的上方,好像有个人,看不清容脸,想伸手抓住她。他伸出手,可她根本够不着,身子还在往下沉,离他越来越远,终于仅存的光亮,也跟着彻底的消失。

    四周,黑暗阴冷。

    一声惊呼,林慕白骤然睁开双眸,气息微促,心口噗噗的跳。

    最近好像莫名的想起了一些乱糟糟的东西,自从滚下山坡,脑子受了颠荡。还会莫名的疼痛。只要她不去想,就会逐渐好转,一旦拼命的想,就会拼命的疼。

    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林慕白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绑缚在一间破落屋子里的柱子上,四下都是柴垛。不远处,暗香也被绑在柱子上,垂着脑袋好像晕而未醒。

    “暗香?”林慕白低低喊了一声。窗户外有人影晃动,想来是有人看守。她不敢大声,只能压低声音,极力的低喊,“暗香?暗香醒醒!暗香”

    “疼”暗香倒吸一口冷气,脖颈上疼得厉害。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身子若粽子一般被绑缚在柱子上。耳畔是林慕白的低唤,暗香骤然抬头,瞬时欣喜,“师父?”

    “嘘!”林慕白忙扭头望着门外。

    暗香这才意识到,两人被绑架了。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苦着脸,红了眼眶焦急的望着林慕白,压低声音问,“师父?怎么办?”

    “别着急,我想想办法。”林慕白小心的扭动身子,她的袖子里藏着一柄短刃。被抓的时候,她自知难以逃脱,所以将短刃藏在了贴身的寝衣袖中。只要他们没有搜身,那就应该还在。捕头王说过,这短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所幸,短刃还在。只不过身子被绑缚着,挪动极为困难,必须一点点的把短刃挪出袖子,抓在手中,这样方能脱困。但,所需费时。

    荒废的山间屋舍,黑衣人驻守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鹤道人仙风道骨,远远的便看见了一名策马而来的黑衣人。

    斗笠轻纱,遮去了面容,唯见他一身华贵黑衣,金丝银线精绣四爪蟒袍,腰佩玉带,脚踏祥云暗纹靴。广袖轻拂,一身华贵,却隐隐透着骇人戾气,教人不敢轻易靠近。身后,两名肃穆黑衣人相随,容色紧绷,眸光锐利。

    “殿下。”鹤道人行礼。

    “进去说。”途径关押着林慕白和暗香的屋舍前,下意识的放慢脚步,继而快速进了一侧小屋。

    鹤道人紧随其后,两名黑衣人快速守在门外,严阵以待。

    “殿下。”鹤道人再次行礼。

    黑衣人伫立窗前,“抓到了?”

    “是。”鹤道人拂尘轻甩,“有了她在咱们手上,就不怕夜凌云不听咱们使唤。若有了夜凌云的归附,对殿下的千秋伟业,更是如虎添翼。”

    “夜凌云!”黑衣人嗤冷,突然干笑两声,“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他的夜家庄重要。他不是自诩痴心吗?那本宫就看看他的心。”

    “已经通知他了,想来很快就到。”鹤道人笑得意味深长,“其实,他也在丹阳城,还跟林慕白见过面了。听说夜家庄的蛇部险些杀了自己的夫人。差点把蛇部的统领都给宰了。可见,林慕白此人于夜凌云而言委实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黑衣人似乎极为不屑,“举足轻重又如何?自命痴心之人往往才是最无情的,一旦狠了心,会更让人措手不及。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

    闻言,鹤道人敛襟垂眸。

    浅叹一声,黑衣人缓缓走到案前坐下,“此事没有惊动官府吧?”

    “咱们是在半道上劫人,就算官府要知道,也不会是现在。那帮酒囊饭袋,还不知道人丢了,更不知道有人死了。”鹤道人浅笑,“最多是夜里,清点人数或者衙役们说漏嘴,才会知道林慕白失踪。”

    “很好。”黑衣人口吻冰冷,“本宫暂时不想惊动恭亲王府的人。”

    鹤道人颔首,“道人明白,暂时不会惊动他们。只不过,恭亲王府的侧王妃,未必会真的想找林慕白。听探子回报,说是林慕白与容家父子靠的很近。孤男寡女,也保不齐这林慕白不会动别的心思。”

    “哼,至少容景睿不会。”黑衣人的话语格外奇怪,隐隐透着一股难掩的恨意,却又不是咬牙切齿,而是平静的带着少许怀念中的痛恨,“就算给他一百个林慕白,他也不会多看别人一眼。”说到最后,音色低沉暗哑,寒意阵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