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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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病床的秦桑,双目紧阖,根本没有听到陈眠的质问。

    陈眠捏着毛巾的手,骨节微微泛白,动手开始脱秦桑的裙子,可秦桑在打着点滴,她无法顺利脱下,遂出门找一个护士拿了一把剪刀,然后重新回来一剪刀将秦桑的裙子给剪开。

    掀开布料,斑斑淤痕,无处可藏,陈眠的眼睛瞬间充血,脑海里一片混沌混乱。

    这些痕迹,比三年前更为严重,甚至大腿上的掐痕,也尤为刺目,陈眠不知道秦桑到底被欺负成怎么样……

    ——

    西井别墅。

    温绍庭是在二楼的玻璃花房找了周旭尧。

    玻璃花房里的灯通亮,花香飘溢,而周旭尧身上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戴着手套拿着剪刀在修剪花枝,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依旧专注于自己的手。

    “大晚上的闲情逸致很高?”温绍庭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熨帖平整的黑色西裤裹着修长的腿,站在周旭尧的身后,清贵出尘,然而眼神温漠。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陈眠晚上留在了医院照顾秦桑,他提到周旭尧的时候,陈眠满口的冷嘲热讽,为了防止自家老婆跟自己的兄弟对上,他只好来瞧瞧,了解下周旭尧得罪陈眠的原因。

    周旭尧低头摆弄花,没有回头,温温淡淡地道,“不陪老婆,来讽刺我的你就很忙?”

    “我以前怎么没见你跟那个女人闹过脾气?”

    温绍庭的口吻并不友善,甚至是夹枪带棍,周旭尧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微敛,然而,仅仅是那么几秒钟,他又恢复如常。

    温绍庭自顾自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长腿随意交叠,狭长的眸微眯,“烧到三十九度七,真不去看看?”

    周旭尧脸色僵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沉而冷漠,往日温润的模样不复存在。

    “她怎么样,与我无关!”

    温绍庭瞧着他冷漠的背影,神色慵懒。

    客厅里,周旭尧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眉目之间有几分阴鸷,见温绍庭走过来,他动了动眼皮,漫不经心地道,“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合作?”

    周旭尧有自己的公司,那是完全脱离周家管控的私有物,当初因为周家老爷子打压得厉害,导致周旭尧创业频频失败,所以才会摸上黑路,最后成为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什么合作?”

    周旭尧缓缓吐息出一口烟雾,“收购秦氏。”

    “暂且不说秦桑是陈眠的姐妹这件事,就陆禹行,我也不能动。”

    周旭尧轻笑,温绍庭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眼底未起波澜。

    温绍庭也衔着烟,皱着眉头淡淡道,“为什么要动秦氏?”

    周旭尧抬起头,冷冷清清地开口,“忽然胃口大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下烟蒂的灰,“陪我喝一杯?”

    “我孩子等我回家。”语罢,温绍庭自沙发上起身,长腿迈步走向大门,“秦桑那女人似乎受了点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酒吧让人欺负了。”

    “很严重?”

    温绍庭脚步未迈出大门,周旭尧的声音幽幽传来,几分犹豫,几分纠结。

    他回过身,淡淡看着酗烟的男人,“她是矜贵的千金大小姐,大概是挺严重。”

    他赶到警局的时候,秦桑已经烧得昏迷了过去,陈眠带不走人,气得顾不得修养,指着那个警察声色俱厉骂着,那模样,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只差扑上去将人撕咬。

    温绍庭在抱起秦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还有锁骨上那些伤痕淤青,身为男人,对那种痕迹再清楚不过。

    “希望她不是被你施暴,否则我家那猫儿抓伤你,你也只能受着。”

    周旭尧抬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俊朗脸沉得滴水,眸色深邃暗沉。

    秦桑那咬着牙,憋着泪光的倔犟模样又自动跑了出来,让他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堵得厉害。

    ——

    周旭尧隐匿在昏暗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微弱的光线里,他看得见她唇色苍白,面容憔悴,睡着了眉宇也紧蹙在一起,并不安慰,像是有人在扰了她的好梦。

    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那阵烦躁,来了医院确认她的情况。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像一尊雕塑一般站了许久,然后缓缓在俯身,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鬓角轻轻划过,最后落在她的病服上,轻轻掀开。

    伤口和淤痕清晰可辨。

    顷刻间,他的眉目阴沉满布,像是散不开的雾霾,下颚的弧线绷得很紧,仿佛随时能断裂,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尖有一抹不可名状的异样情绪。

    昨天夜里的画面,如同电影在脑海中一帧帧倒映。

    开始的时候,她挣扎尖叫无果,索性咬着牙齿死死不肯吭一声,而到了后来,她娇气的身子承受不住他的肆虐,终于哭着求饶喊疼,他却充耳不闻。

    他其实看得到,她眼底的恐惧和崩溃,然而他却视而不见。

    周旭尧也记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那时候的愤怒从何而来,就那般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下了狠手,像是疯魔的一般,只想让她记住那些疼,记住那些教训。

    他呼吸的频率微乱,捏着她病号服的手指泛出青白,青筋凸起。

    良久,收回目光,周旭尧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角落沙发上的陈眠,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在黑暗中目光冷然看着他。

    陈眠躺在沙发上,睡得并不沉,走廊上偶尔会有晚上巡房的医生经过,动静很小,可在空旷沉寂的医院里,陈眠的神经变得格外的敏感,总是惊醒。

    所以她是在周旭尧进门的那一瞬间就掀开了眼帘,然后缄默地看着那个男人一举一动。

    黑暗里,两人四目相望。

    陈眠瞧不分明周旭尧的脸,更无法看见他眼底的神色,从沙发上起身踱步上前,卷发松散凌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秦桑,她嗓音微凉,“我有话跟你谈。”

    周旭尧淡淡的视线横扫而过,帮秦桑捏好被子,起身跟着陈眠一起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白炽灯熄了一半,光线亮度恰到好处,不会刺眼,富有节奏的脚步声回荡着,安静的走廊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尽头的阳台上,消毒水的味道瞬间被夜风吹散了许多,夜色清凉。

    港城已经沉睡,而远处的霓虹灯光尚未熄灭,却也不再繁华闪烁,只有街灯成线,错纵复杂地交缠盘错横亘亮起。

    陈眠抬眸凝住周旭尧的脸,温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身上的伤是你造成的?”

    此时的周旭尧脸上没有温润的笑,原来这个男人一旦收敛了笑,骨子里也是冷的。

    周旭尧侧过身看着她淡淡的道,“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

    陈眠沉默了少许,绯色的唇勾勒出一抹冷峭,眉目温淡,嗓音清晰冷冽,“都说周公子是一个温柔的情人,对女人甚好,难道那都是假的?她得多大的本事儿,才能让你的温柔变得残虐?”

    在周旭尧来之前,秦桑身上那些伤,陈眠更倾向于怀疑陆禹行,毕竟那个男人有过前科,可周旭尧出现了,即使病房里她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却也能察觉得到他的异常。

    如今再对话,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周旭尧一双眼眸幽深暗沉得不见底,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驳陈眠的话,下颚紧绷着,冷硬的神情并不友善。

    陈眠丝毫不畏惧,迎着他的视线,冷冷嘲讽,“如果你跟姓陆的一样,那就给我离她远远的!”

    周旭尧目光犀利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眠唇角挽起讥讽的笑,“你和陆禹行那个混蛋一样,弱得只能欺负一个小女人!”

    陈眠想起秦桑身上的那些伤,浑身都在颤抖着,那个女人简直是疯了,浑身的伤,后背甚至破了一大块皮,伤口都黏住了她的衣服,她竟然还敢去酗酒买醉。

    周旭尧胸口微微起伏着,眼神阴鸷骇人。

    不想再跟这个男人废话,陈眠转身回了病房。

    ——

    翌日。

    秦桑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了过来。

    “醒了?”陈眠神态疲倦,眼眶下的黑影明显,凑近秦桑,“还会不会很难受?”

    秦桑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又干又痛,开口发声,嘶哑得像鸭叫,“想喝水。”

    陈眠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着她一口气灌了下去,“慢点喝。”

    秦桑把杯子递给陈眠,脑仁隐隐作疼,身上的伤口也难受,修葺得漂亮的眉目轻颦着,脸色依旧惨白。

    “还要吗?”

    秦桑摇头。

    陈眠把水杯放在一旁,抬手覆盖在秦桑的额头上,“会不会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秦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种怪异的味道,眉头皱得更厉害,“我不想吃东西,只想洗澡,好臭。”

    陈眠白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好脾气,“忍着!”

    秦桑从床上爬起来,身体痛得她吸了口凉气,可是她依旧是掀开了被子下床。

    陈眠抿着唇,到底是不忍心,上前扶着她,淡淡道,“你忍一忍会怎样?”

    “脏。”

    “……”若不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陈眠真会揍她一顿。

    把她扶进了浴室,“一个人能行?”

    秦桑淡淡说了句:“我又不是手脚断了。”

    “我就在门口,洗好叫我,”陈眠盯着她,“你身上那些伤口需要搽药,洗完了不要着急着穿衣服。”

    秦桑解扣子的手微顿,低垂着眼眸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浴室的盥洗台墙壁上有一面镜子,秦桑脱下病服以后,眼睛落在镜子里的身体上,神色微冷,原本白皙的肌肤,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

    她重重地阖上眼,那一晚上不堪的记忆凌乱而汹涌,眼睛有些干涉,撇开始视线打开水,任由头顶的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冲下,哗啦啦的水声,她恍惚地听到了男人阴鸷凉薄的嗓音。

    【秦桑,你非得那么贱!】

    【害怕他听见你的喘息?嗯?】

    【还想回到他身边?你做梦!】

    秦桑觉得身体的疼远远不及心脏的痛,她扶着墙壁,有些咬牙切齿。

    分明就是他在护着那个女人,到头来遭罪的却是她。

    她差点忘记了,对于周旭尧而言,即使那个女人嫁为人妻,即使为他人生儿育女,却始终改变不了他爱了她十几年的真相。

    陈眠听着里面的水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摸出来看见是温绍庭,手指滑开接起,“温先生。”

    温绍庭听着她声音里的疲倦之色,眉梢轻皱,“她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男人低沉的嗓音,令陈眠觉得安心,伸手捏了捏眉心,“你出门了?”

    “嗯,送温睿去学校。”

    温绍庭的话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温睿奶声奶气的调调,“绵绵,下午放学我去找你!”

    陈眠勾唇,眸底不经意地流露着温柔,“你开车还打电话?”

    “我送完温睿再给你买份早餐过去?想吃什么?”

    陈眠靠在墙壁上,低声说道,“不用了,我已经让人下去买了,既然温睿要过来,那你晚上下班了接温睿一起过来好了,然后随便给我带晚饭?”

    “好,”男人低笑一声,“要是太累就回家休息,我安排一个护工过去。”

    “不用了,累了我会休息,你专心开车,先不说了。”

    温绍庭摘下蓝牙耳机,温睿瞪着眼睛扭头气鼓鼓地看着他,“二爸,我还没跟绵绵说话,你怎么就把电话挂了!”

    “绵绵在忙。”

    温睿歇菜,嘟嚷着,“自从绵绵嫁给你以后,就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听见他的嘀咕,温绍庭挑眉,“她怎么就不爱你了?”

    温睿瞪着大眼睛控诉,“绵绵晚上跟你睡不陪我就算了,毕竟你们是夫妻,但是你凭什么禁止绵绵帮我洗澡?我不喜欢跟你一起洗澡!”

    这才是温睿最崩溃的,绵绵帮他洗澡从来不会像二爸这样,拿着洒头就冲他兜头淋湿,动作粗暴,搞得他每一次洗澡都像一件被搓的衣服!

    温绍庭视线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勾唇淡淡道,“你已经虚岁六岁了,一个男人让女人洗澡,像个什么样?”

    “那你为什么要让绵绵帮你洗澡?”温睿白他一眼,那小眼神十分不屑,一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的神情。

    他看到过他拽着绵绵一起进浴室洗澡的。

    温绍庭温漠的脸一黑,凉凉看了他一眼,“她是老子老婆,有本事,你找自己老婆帮你洗。”

    温睿目瞪口呆,愤怒到无以复加,“早知道我就不要绵绵当妈妈,直接让她当老婆了!”

    原来老婆才有权利一起洗澡!他这个老子太狡诈了!

    而这一句话换来的,是温绍庭一个暴粟。

    浴室里水蒸气弥漫着,秦桑裸着身体安安静静地站着任由陈眠在后背帮她消毒搽药,因为洗的太久,破皮的伤口被泡得发白,涂药的时候有些疼。

    “你后背的伤口比较严重,不能再碰水了,在伤口结疤之前,你就别再洗澡了。”陈眠帮她拿过衣服,让她穿上。

    想到不能洗澡,秦桑就满脸不赞同。

    陈眠又何尝了解这个女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你不想伤口发炎,最好就乖乖听话。”

    “知道了。”

    “你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我让人买了粥,一会吃点。”

    “嗯。”

    秦桑也是真的饿了,陈眠让人买的白粥,她也吃了一碗下去,然后坐在床上任由陈眠帮她吹干头发。

    “昨晚周旭尧来过一趟。”陈眠一边收好电吹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桑闻言不吭声,安静地坐着,神情寡淡。

    拉了一把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下,视线凝住她,“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可以先帮我做一件事吗?”秦桑不答反问。

    “说。”

    “找医生帮我拿些事后避、孕药。”秦桑的嗓音依旧是沙哑无力,很虚弱,看着陈眠的目光有些散涣,“吃完药我再跟你说。”

    陈眠抿着唇,脸色青白,到底是起身下楼去了妇科找了一位医生开了一个副作用较少的药。

    手里拎着药,陈眠低头等着电梯,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蓦地愣住。

    瞧见陈眠,袁东晋显然也很震惊和意外,神情错愕。

    “不进来吗?”沉默的气氛,被袁东晋打破。

    陈眠看见坐在轮椅上憔悴削瘦的男人,犹豫了几秒,踏进了电梯,站在门边儿的角落处,拉开彼此的距离。

    张益扶着轮椅的把守,淡淡看了一眼女人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袁东晋,几不可闻地叹息,开声问陈眠,“几楼?”

    “二十二。”

    袁东晋搁置在腿上的手已经悄然攥成拳,视线从她出现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陈眠上身穿着合身的白色衬衫,属于休闲风格的款式,搭配了一条卡其色的九分铅笔裤,衬衫下摆全部塞进裤腰里,打扮得很舒适,白皙圆润的脚穿着高跟凉鞋,整个人显得纤细而高挑。

    她的气色很好,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露出秀气饱满的额头,脸蛋不再是颧骨高凸,腮帮深陷,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一些,不再是一副骨头,风吹会倒的模样,健康了许多。

    电梯里气氛静谧,袁东晋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生病了?还是别人生病了?”

    这种关心的话语十分自然地问出口,陈眠怔忪不已。

    离婚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若是从前,别说关心,即使在外面见到她,袁东晋也大多数会选择视而不见,仿佛与她是陌生人,若不然,三年婚姻,她袁太太的身份怎么会丝毫不被人察觉?

    “秦桑发烧了。”未曾想过,彼此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讨论着这么简单的话题。

    陈眠低头盯着自己的脚,想起婚礼那晚他瘸着腿给她送胃药,思量了几秒礼貌性地问,“身体好些了吗?”

    袁东晋忍住心中的苦涩,淡淡地笑了笑,“好很多了。”

    张益眉骨动了动,睨着袁东晋,心底暗暗腹诽,好很多?你他妈的在人民医院伤口感染导致发烧,连夜转院给送到第一医院来,一条腿即使好了也会留后遗症,这叫好?他妈的真的是太好了!

    陈眠微微侧目,他的脸看着又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并不太好,往日的邪魅的俊朗不复存在,疲倦之色浮于眉间,瞧着一点也不好的样子。

    二十二层很快就到了,她转身为微微一笑,“我到了。”

    “嗯,再见。”

    袁东晋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电梯的门渐渐关上,隔绝了他所有炙热和爱恋的视线,眼底的光亮渐渐消弭,恢复死灰暗沉。

    “你的状况明明不好,怎么不跟她说?”张益低头看着,颇为认真地道,“女人都是心软的动物,你装得可怜点,也许真能经常见到她也不一定。”

    尤其是陈眠,是属于外强中干,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否则当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了陶思然。

    袁东晋苦笑,声音是满满的失落和无奈,“然后呢?博取同情,让她不安?”

    “照顾你的护工说你睡着了总是念着陈眠的名字,东子,要是放不下,就去争取啊。”

    袁东晋低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忽然想起了当初陶思然求着他留下孩子的原因。

    他心疼愧疚,于是留下了陶思然的孩子,可老天爷那么爱开玩笑,陈眠竟然也是熊猫血,甚至怀了他的孩子。

    他还有什么脸去争取?他的爱之于她,已经成为一种负担了。

    欠她的需要偿还,然而,不该再用爱来困缚她了。

    袁东晋扯了扯唇,“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何必要去强求一个结果。”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到底是变了。

    ——

    陈眠看着秦桑眉头都不皱一下咽下了那药丸,不疾不徐的说道,“这种药伤身,能不吃就别吃了。”

    刚开始和袁东晋一起的时候,他不爱做措施,所以她总是吃药,后来导致内分泌失调,月经紊乱,并且加剧了痛经,去医院检查完以后,她就学会了保护自己,不想看着秦桑走上自己的老路,把身体给整坏了。

    “嗯。”

    可她哪里能保证不吃药?周旭尧发疯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说吧,别想隐瞒我。”

    秦桑后背的伤口有些疼,所以她侧躺着,“陆禹行受伤了,枪伤,为了隐瞒他受伤的事实,他手下的人直接把人给送到我的公寓里,伤得那么重,我当然不可能拒绝他们,就让他给住下了。”

    秦桑回忆起来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连续几天没有回去,周旭尧找上门,结果陆禹行开了门,本来还好好的,我见他心情不是很好,就跟他回家,让陆禹行的人过来照顾他,谁知道回到家他就发疯了。”

    说到这里,秦桑微顿,那一晚的折腾,回想起来忍不住轻颤。

    陈眠缄默了一会,“他误会你和陆禹行的关系?”

    “误会?”秦桑嗤笑,“凌菲是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初恋,她喝醉了他二话不说过去接人,陆禹行是我小叔,受伤了我照顾了他一下怎么了?况且,他又不是才知道我喜欢陆禹行,不过就是凌菲跟他哭诉陆禹行不回家,结果他在我家逮到人而已。”

    陈眠蹙眉,“你早知道凌菲是跟他的关系?”

    “知道,”秦桑颔首,笑得凉薄,“而且凌菲还为他流产过一个孩子。”

    陈眠眸色复杂看着她,“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扯证?你是嫌弃自己不够麻烦?”

    “陈眠,你觉得我爸倒下了以后,我手里捏着秦氏那么多的股份,有多少狼子野心的人等着我死?”她的眼眸不再是纯真的妩媚,而是极致的冷静,“依靠陆禹行么?可是他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我能跟他牵扯不清?”

    “你也知道,我家是黑道起家,一旦有能力的人不在了,蠢蠢欲动的人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商人可以压制,可是周旭尧,”她顿住,唇上的弧度淡而冷,“他在道上是有点本事的,嫁给他,是唯一的办法。”

    “你现在呢?他能对你下一次狠手,保不准他以后也会这样对你。”陈眠面露凝重,“要不,我找温绍庭谈谈,他应该会有办法。”

    秦桑摇头,“眠眠,他是你的老公,但他也是周旭尧的同袍兄弟,你让他出手干预自己兄弟的家庭?你觉得合适吗?”

    陈眠知道这不合适,然而也无法看着她承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不用担心我,他不是一个喜欢虐待女人的男人,”秦桑翻了个身,“累了,我睡一会。”

    陈眠看着她的后脑勺,“那你休息一下,我去看看秦叔。”

    “眠眠,不要让我爸知道。”

    “放心,我知道。”

    病房里安静下来,秦桑睁开眼,并无睡意,视线散涣,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房门重新被打开,秦桑以为陈眠又回来了,正要开口,却看见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形,白衬衫黑西裤,笔直朝她走来。

    心尖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