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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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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聂风是奉雄霸的命令,出去寻找一种叫做“十二惊惶”的东西,可能要相当一段时间。苏芒话是这么说,但即使聂风提前回来,也没什么关系。她只要说一句“你爹在凌云窟”,完全可以在一天之内,把思亲若渴的神风堂主再次打发出去。

    天池十二煞全灭之后,天下会中再无能威胁到苏、柳二人的存在。秦霜名声在外,论真正实力可能还不如步惊云,按照柳随风的意思,本来要连他一起杀,甚至先杀了他,以绝后患。苏芒心想他心地极佳,本身又是风云预言的受害者,便出口求情。

    于是柳副帮主更改计划,决定对天霜堂主和堂主夫人下毒,事成之后再把文丑丑揪出来作证,言明雄霸分化三徒的阴谋。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潜伏在副帮主居处后,苏芒好奇问道,“如果是我,一定不会信任刚杀了童皇的人。难道你隐瞒了杀死天池十二煞的事?”

    柳随风微笑道:“所以你只能做正道剑侠,当不了一帮之主。我对雄霸明言,杀童皇乃是私人恩怨,佩服雄帮主雄才大略,愿效犬马之劳。他知道我看到楼中预言,不能任我离开,杀我则要付出相当代价,不同意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笑了一声,道:“说到这件事……那时我们都猜不出你的身份,所以我和大哥说,如果你不能为权力帮所用,就一定要杀了你。”

    苏芒黑着脸道:“你是想在完成任务前,先内讧一场吗?”

    柳五又笑,道:“让我说完,我是说,你若同意入帮,无论如何也会有个第四人的位置。这无关大哥信任你与否,统帅帮中兄弟,总要有这样的气量。宁可反叛后亲手镇压,也不能前瞻后顾,为隐患而拒绝投靠的英杰。”

    苏芒心想自己已见过李沉舟的气量了,掩口笑道:“哦?你就是那个英杰了?”

    她本想嘲讽李沉舟几句,不过心中天平一天一天向柳五倾斜,顾及他心情,忍住不说。柳五反倒摊了摊手,神情极为潇洒地道:“承蒙夸奖。”

    苏芒忽然发现,自己偶尔也会想念“我不说话,我就是不说话”的步惊云。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色道:“雄霸有个好处,他对武功十分自信,不然不会将天池杀手留在天下第一楼。他敢留你,想必心里也很明白,你要杀他的话……暗中潜入暗算还是暴起暗算,没有任何区别。”

    柳五颔首道:“不错,直接行刺也没什么,还更有奇兵之效,但我偏要这么做。”

    旁观者清,苏芒对他心境的把握更胜他本人,闻言也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无妨。我想了这么多天,已经想明白了,准备先将绝无神的消息透露出去。你既已查到乐阳镇中华阁,等这边任务结束之后,陪我见一见武林神话吧。”

    万剑归宗似是在绝无神的儿子手中,不难到手,就算拿不到,没有万剑归宗的无名仍是天剑,仍是神话。苏芒已目击了绝情绝命的剑廿三,如果能再讨教无名的剑道,对击杀绝无神大有助益。

    她并不担心这个任务目标被无名抢走,按照她所预料的发展下去,对抗东瀛的任务恐怕不会落在步惊云和聂风肩上,聂风也未必会孤注一掷,甘愿入魔。若真有人一心抗敌救国,她也可以提前去挑战绝无神。

    柳随风专注地凝视着她,忽然又轻笑了一声,道:“你对我实在不错。”

    苏芒已和他说过,无名是当世剑道造诣最高的人,她讨教时还要带上他,自然是因为目击双剑对决,对他的修为极有好处。除去过世已久的唐老公公,从未有人如此挂心过他的武功进益,他早知她并非小气之人,对己不加防备,却想不到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突然说出一句与眼前局面无关的话,苏芒顿时微露诧异之色。不过,她并没表露出曾有过的窘迫态度,反而一脸平静地应道:“我曾说不会亏待你,那虽然是玩笑,但此一时彼一时,说出来的话总要算数。”

    正色之后,她又是一笑,笑道:“难得五公子这么有良心,我真是感激不尽,作为报答,杀雄霸要我帮忙吗?”

    柳五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向朱侠武下手前,你和我说过的话?”

    苏芒自然记得,却不知他也还记着,讶然间,立即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年她拒绝柳五围攻的提议,选择独自挑战朱侠武,然后叮嘱他见势不妙再出手。那是强制任务,但她还是选了决斗,而保守估计,柳随风比她骄傲十倍以上,自是不愿她从一开始就涉入。

    她最终道:“好,若是惊动旁人也不要紧。到雄霸身死为止,我不许任何人干涉你们的交手。”

    总坛帮众数以万计,如果不能尽快杀掉雄霸,让他有发号施令的机会,将是一桩大麻烦。相反,只要帮主死去,底下的人便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秦霜受雄霸的暗中指示,观察柳随风的一举一动,还有,和他两位师弟的关系。他虽对这命令心存疑惑,仍是忠心耿耿地执行了。可惜苏芒实力远胜于他,来去无踪,负责盯梢的天霜堂下属更是实力平平,根本监视不到她的行踪。

    天下会东征西讨,铸下偌大基业,它的主人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死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手中。他终是没能摸清楚柳随风的来意,也没弄明白,那句“风云际会浅水游”的风云究竟指代何人。

    秦霜与孔慈居于天霜堂的望霜楼中,与风云阁相距不远。柳随风亲自出手,让这夫妇二人沉睡不醒,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这对他们无疑是件好事,但秦霜本人显然不会这么想。他被惶恐的下属叫醒时,天下会已是天翻地覆。

    柳随风于当夜进入天下第一楼,向并不意外的雄霸点明来意。雄霸神完气足时,击杀天池十二煞也非不可能的事,他忌惮柳随风,却还不到恐惧的地步。直到苏芒现身,他才神色大变,意识到大限将至。

    普通帮众无力阻拦苏芒,正如他们无力阻拦剑圣那样。雄霸本以为她会动手,却想错了,出手的人自始至终,便只柳随风一人。三分归元气的确霸道绝伦,糅合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三家之长,来势如电,凌厉无匹。但他心烦意乱之下,终是输给了天魔策中的绝学。

    这场决战激烈至极,天下第一楼中已无一件完整的物品留下,若非苏芒抢救,连那两道匾额都保不住。雄霸倒地时,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为天命纠结一世,临死却只见“风”不见“云”。

    其实步惊云确有中途赶来,不过被苏芒当场拦下,连楼门都无法踏入。等苏芒笑吟吟地告罪,解开他被剑气封住的穴道,雄霸已经横死当场。

    以不哭死神的定力,亦有茫然无措的感觉。十几年来,他为复仇而活,仇人死了,却不是死在自己手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苏芒体会到他的心思,虽觉遗憾,同样无可奈何。别说柳随风不会顾及他的心情,就连她自己,也担忧步惊云死脑筋,为亲手报仇而阻拦旁人的杀招。

    “帮主死了”的消息迅速席卷总坛,本来喊打喊杀的帮众没了主心骨,人心惶惶,当场就出现了逃下天山,自寻去路的人。

    秦霜不省人事,步惊云心不在焉,身为罪魁祸首的柳随风亦是身受重伤。苏芒将血菩提交给他,让他服下疗伤,自己则找出文丑丑,问他是否知道雄霸分化三弟子的计划。她不明白雄霸为何信任童皇,也不明白他为何信任文丑丑,但文丑丑知晓不少内情,这就足够了。

    他带着一贯的讨好笑容,战战兢兢地建议她去搜索泥菩萨,有第二个证人在,更容易取信被蒙在鼓里多年的秦霜和聂风。

    天下会易主,江湖震动,余波持续了一月之久。还好此时没有能与天下会抗衡的势力,震动归震动,江湖格局仍没有大的改变。

    泥菩萨隐姓埋名,行踪不定,但孔慈和文丑丑两人的证言,已经足够说服秦霜。期间聂风赶回,本想为师父报仇,结果被这内情打得头晕脑胀。他们纵然不怪罪雄霸,却很难再豁出性命,拼死去杀那个杀了他的人。

    “尊夫人今后不必再提心吊胆。”

    “不能亲手报仇固然遗憾,但你终于可以抛却枷锁,去找雪缘了。”

    “聂人王和断帅在乐山凌云窟。”

    在这些繁琐事务上,柳随风一针见血的功力远胜于苏芒。她曾说过,无神绝宫连皇帝身边都安插了卧底,又能在短短一段时间里俘获大批江湖人物,势力之大尤胜天下会。柳随风愿意费心留下他们三人,便是因为不想以寡敌众。

    她把绝无神之事说了出来,想到还要对无名再讲一次,简直垂头丧气。步惊云对此不置可否,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简单地说了一句“我要离开”就走了。聂风倒是热心,自觉义不容辞,只是要先走一趟凌云窟,也告辞离开。

    秦霜横竖无处可去,暂且留下,然后,他提出了一个令苏芒愣住的问题。

    ——雄霸之女幽若尚在湖心小筑。她恋上聂风,险些葬送自己的性命,雄霸将她送回住处,严加看管,不准她再出去。因守卫严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已死。

    苏芒愣了一会儿,心中忽觉一阵难过,与柳随风对视一眼,向他摇了摇头。

    再大的风云动荡,也有平息的一天,更何况,江湖上尚有风云不能波及的世外桃源。

    乐阳镇,中华阁。

    这是一个平凡小镇上的一家平凡客栈,连招牌都是简简单单,用毛笔把字写在了木板上。没有人知道,这家平凡的客栈绝不平凡,从掌柜到伙计,再到厨子,均是厌倦了江湖争斗,退隐于此的高手。

    已经过了午时的饭点,中华阁客人稀少,客栈外阳光明媚。掌柜丁算天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看账本,一边打盹,似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经营客栈的老人。他双目微合,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耳朵里却忽然听到伙计大声招呼来客的声音。

    他正要睁眼去看来人是何模样,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声音已道:“我们前来拜访无名前辈,不知几位能否给个方便?”

    丁算天霍然起身,只觉眼前一亮。开口打听无名的人并非恶客,而是一对容貌出色的青年男女。但好感尚未生出,他心中先有骇然之意。

    那女子容色清丽,脸带微笑,看似普普通通地一站,竟让他捕捉不到她的实际位置。只要他用心去看,对方身上的真气立即有所感应,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扭曲他的视线,仿佛雾里看花,要出手都不知目标何在。

    迎客的伙计不知如何是好,丁算天也是一样,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他干咳一声,沉声道:“这里可没什么无名前辈,姑娘莫非找错地方了?”

    那女子并不生气,仍然好言好语地道:“老先生休要推诿,我找无名前辈有要紧事。如果贵店执意不肯引见,那我只好赖在这儿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