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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过与错,教不严师之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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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来细雪的姑苏城,北风呼呼。

    城门外,被血染红的大地,渐渐被白雪覆盖住。

    天色破晓。

    日起东边,将天边的云染成鱼白色偿。

    站在城门上的守城弟子,打起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离城的弟子回来了!”不知这么大声一喊。

    让昏昏欲睡的守城弟子们瞌睡瞬间飞走,顿时瞪大双眼,看向前方。

    在前方,五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姑苏城走来,其一眼望去,最多的便是无极长宫的服饰。

    “去报告明原长老,他们回来了。”有人道,那弟子听令急急地跑下城门去告知明原长老。

    收到消息后,明原长老率领着人来到城门前迎接。

    未待他们走得很近,眼睛明亮的的明原长老,便见到他们衣裳脏兮,垂头丧气的模样。

    快走到城门前时,本走在前面的人都停了下来,让载着尸体的马车先行。

    明原长老见到载着尸体的马车身子忽得一僵,随即眼眶一红,紧握着拳头,暗自强忍着悲伤。

    待四辆马车先进城,坐在马背上的众人都已下马,明原长老气冲冲地走到凤长歌面前,见她憔悴的模样,脚步一移,走到站在最角落的风清遥。

    啪!

    他一掌强而有力地甩在风清遥的脸上。

    “看你干的好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明原长老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只见他一掌下去,心中怒气不消,又举起手打下去之时,被凤长歌拉住了手。

    “明原长老,我们进城再处罚他也不迟。你老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明原长老闻声,看了看她,见她的模样,心中怒气消去一半。

    凤长歌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力很是薄弱,瞧她脸上脏兮兮的,一身白衣染了不少鲜血,也可猜出她经历了一场恶战。

    本就灵力不足,还能将风清遥他们给带回来,想必是花了很大的精力。

    思虑下,明原长老不由地心疼这个只有七百多岁的小丫头,道:“出逃的弟子,都给老夫去广场跪好!”

    明原长老愤怒挥袖而起,急急的脚步生风,卷起地上的细雪。

    凤长歌随着明原长老的脚步而行,来到广场中。

    空旷的广场上,不一会就跪满随后而来的弟子们。

    明原长老缓人端来两张椅子,一张自己坐,一张让凤长歌坐。

    “明原长老,我的位置不该是在这边,而是在这里。”凤长歌拒绝明原长老的好意,转身走到风清遥的身旁跪下。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凤长歌这个举动。

    明原长老一见,急问:“你这是做什么?错的人又不是你,是这群混小子,你跟着他们一起跪什么跪!”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凤长歌的身边,试图将凤长歌拉起。

    凤长歌死死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愿起身。

    “你这个臭丫头,怎么就是不懂老夫的苦心?”他气恼道,本按道理来说,他根本就不必唤人搬来两张椅子,还不是,顾及到她此时的身体,想让她坐着歇息会,可让她一人坐,她定是不会坐,故而搬来两张陪她一起坐。

    可这犟性子,不坐也就罢,居然还要跪。

    “丫头,快给老夫起来,这错都在风清遥的身上,若不是这小子带着弟子偷溜出城,怎么会犯下这么大的错?”

    “明原长老,你说的没错。只是明里一切皆是风清遥的错,可暗里若是弟子好好与风清遥交谈,说话不将他激怒,那他就不会生出带弟子偷溜出城的念头。错在风清遥身上,可是弟子也有一半责任,请明原长老责罚。”

    “我不需要你替我说好话。”风清遥声音轻轻带着凄凉在她耳边悠悠响起。

    凤长歌轻轻勾唇讥讽道:“清遥师兄,我并未替你求情。你有你的错,我有我的过。我向来是非分明,你该罚的我一句都不会求情,可我的过我也不会推卸给别人。”

    “你……”风清遥猛地侧目看向她,望见她稚嫩的脸颊时,到喉的话咽了回去,将视线重新放回在地面上。

    明原长老听到他俩的对话,气愤地坐回到椅子上,怒道:“跪吧!跪吧!你要是觉得为了让心里舒坦,你就跪着!真是的,没见过你这么会折腾自己的人,早让你将一切都说出来,你还掩掩藏藏的,做什么幕后英雄!”

    “明原长老,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风清遥听到明原长老的叨念,猛地抬头,诧异地放大瞳孔看着他。

    “是啊,我们瞒了你很多事情,还不止一两件……”

    “明原长老,当下咱们该谈的,不该是对风清遥的责罚吗?那些闲杂事,咱们可以等责罚出来之后,再谈。”凤长歌打断明原长老的话。

    明原长老这耿直的性格,凤长歌知道在他面前显露本事什么的,他定会忍不住说出来。

    可能瞒一时就是一时,她不想让风清遥猜测出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明原长老不耐应道,心知凤长歌打断他话的理由是什么,不让说便就不说,他怒颜转向站在一侧的林槐良,问:“你们出城后遇到了什么事,都一字不露地告诉老夫。”

    林槐良应是,走到明原长老的面前,将城外所发生的一切都告知明原长老。

    在这么多人面前,林槐良所说的话无一句虚假,在他说到回来的路上虎艳阳因中蛇毒化成一滩血水时,咔嚓一声,椅子的扶手被他硬生生地扳了一块下来。

    “风清遥,你厉害啊!”怒发冲冠的明原长老将在气愤中扳下来的木块,砸到风清遥的额头上。

    风清遥的额头上,立刻划出一道伤口,血液从他额头滑落。

    多了道伤口,他脸色依旧是那死气沉沉,看透生死的模样。

    “你若真那么厉害,那你一个人去将被妖兽夺走的两座城给抢回来,你何须这么多弟子陪着你去死!”

    明原长老的愤怒,不知是因为那死去的弟子,还是虎艳阳的死。

    只是,在无极长宫多年的弟子,都未曾见过明原长老发过这般大的脾气。

    “师父,你老消消气。”

    “消气,这让老夫我如何消气?老夫就从未见他这般不听劝的无极弟子,与丫头打架打不过,不愿回。救了孩子,不愿回。布下阵诱困三头飞蛇,还是不愿!风清遥你知不知道,长歌小丫头在前夜布下那百米真火阵时,灵力已经用尽!她出城将你们带回来,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你倒好!你倒好!屡屡不听劝,还将艳阳那孩子也害死了,老夫我!”

    说起虎艳阳,明原长老的眼眶一红,无力地坐了下来。

    但众人听到是凤长歌布下那百米真火阵和灵力用尽时,都惊愕地瞪大眼看着凤长歌的背影。

    风清遥本是死气沉沉的脸上,更是露出震惊的模样,颤抖的唇想问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原长老坐在椅子上,愣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约摸过了一会,他无奈地道:“罢了,罢了。与他说再多,死去的弟子都不会回来。槐良,死去的弟子一共有多少名?”

    愤怒过后,明原长老如老了好几百岁,淋了雪的白发白得让人心疼。

    “九十八名,其中有两名是玄武族的弟子。”

    “九十六名无极弟子……”明原长老无奈地抬首望了望天,“在战场上,有弟子死去并不稀奇。可是,风清遥你这个无知任性的举动,你让他们死得有多怨?死得多无价值?”

    风清遥闻声,未说话,弯下去的腰,垂着的头让人瞧不清他此时脸上露出的是什么表情。只见,他放在冰冷地面的双手,不知何时握成拳头,地面上有他五指握成拳时所留下的痕迹。

    “槐良,吩咐人下去办死去弟子们的丧礼,还有风清遥每日受责罚一百遍,直到死去弟子们的头七为止,另外与风清遥一同出走的弟子们,抄往生经一百遍,在头七那天烧给死去的弟子们。”

    责罚一出,两个无极弟子将风清遥架了起来,绑在了木桩上。

    凤长歌站起来道:“明原长老,请让弟子来为清遥师兄行刑。”

    “你……”明原长老本想骂她几句,可一想她这性子,“行,既然你如此要求,那就让你行刑。槐良,你站在旁边数着,不可让她少打一鞭!”

    众人皆觉得凤长歌是个坏人,但与她稍有接触的明原长老已经算是摸透她的为人行事。

    明明是个好人,却总装出个坏人的模样,为何要装,明原长老实在是不知道。

    现在的年轻人,他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凤长歌应好,接过弟子递来的鞭子,在林槐良的报数下,一鞭一鞭地甩在风清遥的身上。

    在远处旁侧看着的白勾月,见到风清遥这般受罚,整颗心都提到了喉间,紧握的小拳头恨不得自己上去替风清遥去受刑。

    在另一侧的诃枕,也是这般模样。

    站在中间的练无痕一脸‘什么都与我无关’的表情,实在是很尴尬。

    “你们两个人,不要露出‘鞭子甩在风清遥的身上痛在我心上’的表情好不,好恶心啊。”练无痕发表自己的意见说。

    白勾月闻言,立刻慌张起来,“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二表哥,你要不去帮师父求求情?虽然师父有错在先,且也害死了九十六名弟子。可师父心里也定是很难受,现在还要每日受一百鞭直到头七,这样太残忍了。”

    “这算什么残忍?风清遥他任意妄为,他心里再难受又如何?我跟你说,他活该。而且,说不定一会看风清遥受完刑之后,就会写书信去报告无极长宫的向宴生。向宴生这届时一知道,说不定就会下将风清遥逐出无极长宫的命令,这也好。风清遥被敢无极长宫,你就随我回白虎族去。”

    “不会这样的,二表哥,你不去帮师父求情,我去向明原长老为师父求情!”诃枕微怒说道。

    练无痕连忙拉住诃枕道:“等等,你是不是傻啊?冲动什么。”

    “师父都要快被打死了,你不帮我求情就算了,你还拦我。”诃枕既生气又委屈,二表哥明明不管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他的,就算来无极长宫也是他帮忙求情,父母才愿意让他来无极长宫的,现下让他帮忙求个情都不愿。

    在凤长歌的十鞭下,风清遥的后背已有血迹渗出,而且那鞭声响亮入耳,照这般打下去,不用头七,凤长歌都可以将风清遥打死。

    “求什么求,明原长老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么出去一趟死了九十六个无极弟子,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徒弟。你没见他听到虎艳阳死的消息就立刻气得暴跳如雷起来吗?这时候求情,是害了风清遥。你看看,那个叫长歌的丫头就聪明多了。”

    “小师妹怎么聪明了?”诃枕不解问。

    难道顺了明原长老的意将风清遥打一顿就是聪明?

    “那鞭子是上等的好鞭子,外是软金丝,内含玄铁砂。打起人来,一鞭就可见血。可你看看,风清遥才挨了十鞭才起那么点血,是那个小丫头手下留情了。不过,她想不手下留情也不行,她的右手经脉被风清遥震伤,按理来说应该是拿起那鞭子的力气都没。这样强忍要给风清遥行刑,应该是怕明原长老亲自来行这鞭刑。明原长老此时在气头上,若他来行这鞭刑,七天下来风清遥都非死即残,你说,是不是长歌丫头聪明?”

    被练无痕这么一说,白勾月和诃枕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们将视线放在凤长歌的身上。

    若细细看去,不难发现凤长歌额头有细微薄汗,脸色失了血色的苍白,而每挥一鞭似用尽所有的力气。

    “小师妹是何等的用苦良心,之前在无极长宫开混元巨鼎时,小师妹就是怕混元巨鼎的另一扇门中什么都没有,怕师父受罚,才不愿陪师父去打开混元巨鼎的。但怎知师父误会了她的好意,以为小师妹是只白眼狼,故而将师妹赶出师门,从此对师妹也是仇恨入心。这次,师妹行他鞭刑,不知师父又会怎么想?”诃枕心疼地道。

    白勾月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一变,徒然地想起那长街湖边偷听到的对话。

    “风清遥可真是我白虎族的耻辱,再怎么无脑,可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吗?你看长歌那个小丫头,虽然明里是跟他作对,可是暗地里一直都在帮他。这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怎么就看不出来?”

    “二表哥,一会等师父行完刑之后,你就将这话都告诉师父,我不想师父一直这样误会小师妹。”诃枕拉着练无痕的手说。

    “你怎么什么都要我去说,算了,等到时再说吧。”练无痕无奈地道。

    诃枕真的是被他宠坏了。

    但自己宠的人,哭着也要宠下去。

    白勾月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这凤长歌的表情,在林槐良喊出五十这个数字的时候,凤长歌停止了挥鞭。

    鞭声停止,明原长老有些小得意地看向凤长歌,道:“小丫头,打累了吧,槐良剩下的五十鞭由你来打。”

    练无痕都看得出来的事,明原长老怎会看不出来。

    凤长歌有没有用足全力责打风清遥,那手上的力度他从第一鞭就已看出来,只是不想让凤长歌为难,才由着她这么打。

    那手鞭子都拿不出,还这样帮风清遥,可是,当真不恼风清遥忤逆她的事?

    林槐良听令,走到凤长歌的身边,伸手去接凤长歌手上的鞭子。

    岂料凤长歌无视他,拿着鞭子往前走了几步,抱拳拱手道:“明原长老,接下来的五十鞭请责罚在弟子身上。”

    “什么?臭丫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明原长老激动地站起来道。

    “弟子刚才已经说过,这次的错不全在清遥师兄的身上,弟子也要为此背一半的责任。弟子是这次战役的主帅,在清遥师兄他们偷偷出城时,未发现是弟子的错。在城外寻得偷出城的弟子,未将他们劝回来,同也是弟子的错。更何况,在来时弟子,弟子曾夸下海口说要力保每一个弟子。可是,却让九十六名弟子丧命妖兽手下,更让明原长老的徒儿虎艳阳死去。未履行与明原长老的约定,这个是大错。”

    凤长歌面色不改,振振有词地说。

    明原长老听到虎艳阳三个字,只觉得心头一痛。

    他满目哀伤,疲惫无力地问:“你这是存心和自己过不去吗?你是这次战役的主帅,风清遥他们不听你命令行事,错的是他们,你何错之有?”

    凤长歌抿了抿唇,她的错,错在未教好风清遥,故而使他犯下这大错。

    若在她当初将风清遥好好教导,今日这一错,或许就不会发生。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徒弟犯错,她这个当师父的撇不了干系。

    “弟子的错,刚才已与明原长老你说明。虽然身为主帅,但人间有句古话,天子犯罪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弟子是主帅,而不用受罚。弟子……”

    “别说了,你反正不管说什么,都要将风清遥的错揽一半在自己的身上。既然你执意要受着鞭刑,老夫就如你所愿,让你替风清遥挨剩下的五十鞭。但,只有今天,剩下六天的一百鞭全都由风清遥自己接受。”

    凤长歌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这一笑,明原长老不知她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风清遥被人从木桩从放了下来,凤长歌被绑了上去。

    “槐良,你来打,记得打得轻些。”明原长老嘱咐道。

    林槐良应好,一鞭刚甩在凤长歌的身上。

    “啊!”凤长歌忽得惨叫一声。

    好痛,那一鞭下来,如将骨头打碎。痛得难以言语。

    “槐良,我不是让你轻点吗?”听到惨叫,明原长老怒道。

    林槐良一慌,“师父,我已经很轻了。”

    “再轻点!”

    林槐良应好,只是将鞭轻轻地啪一小声落在凤长歌的背上。

    可是,痛!痛入骨!

    凤长歌紧紧咬着唇,将这痛楚都咽下喉。

    在林槐良打下第八鞭的时候,忽得远处有声音传来。

    “宫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