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姜还是老的辣, 物理老师最先反应过来, 眼神在江传雨和钟念身上打了个来回,

    “你那同桌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江传雨回话的声音放得轻,身体力行的维护任谁都能看出来。

    老师对好学生一向宽容, 听他这么说, 提点几句, 也就放过了钟念, 继续扫射抓下一个倒霉蛋儿。

    其他同学,尤其是钟念的那仨塑料基友, 就做不到淡定了,在桌肚里偷偷发微信。

    徐婉临时拉了个三人群, 群名:不带傻子玩。

    婉:什么情况这是?刚才雨神叫我换座位我就有点懵。

    婉:现在钟念睡个觉,还有保镖了?

    发如名:刚才谁说雨神不喜欢念儿的?出来挖眼睛。

    衡山一枝花:我错了……

    婉:那现在什么意思啊?我以后还能不能跟念儿同桌了?

    婉:我不想跟曲桃坐……她好酷,比雨神还酷。

    衡山一枝花:我可以。

    发如名:一个个的来,老向你靠边站, 还没轮到你。

    衡山一枝花:我还是觉得吧, 雨神对念儿不见得就是那种喜欢。

    衡山一枝花:更像……大佬带小弟?

    发如名:老向你不懂爱。

    婉:老向你不懂爱。

    衡山一枝花:行叭。

    发如名:说不定就是周日念儿喝醉了,把雨神撩到手了!

    婉:有可能,他那副软唧唧的样子, 冰山也能融化哦。

    发如名:雨神刚才好a,我酸了。

    衡山一枝花:beta小姐姐呢?

    婉:要为人拼命学习呢?

    发如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婉:艹,茂狗会念诗了!

    衡山一枝花:艹,茂狗会念诗了!

    婉:我到底还能不能坐回去?我好方!

    衡山一枝花:稳住, 等通知。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钟念那边看了一眼,怀着焦急又期待的心情等着钟念醒过来。

    课上到一半,江传雨估算了下时间,钟念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怕他再睡下去脖子难受,便收了信息素,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钟念的脑袋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眼皮有点酸胀,思维有点混沌,脖子还有点疼。

    钟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余光瞟到江传雨,怀疑自己还在做梦,都上课了,怎么雨神还坐在旁边?

    江传雨扫过他的眼尾,轻声问,“醒了?要不要喝水?”

    钟念点点头,接过江传雨递来的矿泉水瓶,喝了好几口,总算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桌面,确定这是自己和徐婉的座位,

    “你怎么……徐婉呢?”

    “我跟她换了一下,”

    江传雨盯着钟念,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我有话想问你。”

    钟念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里,那里有他喜欢的海浪的味道,不像现在,心情这么差,都没人愿意散点信息素给他闻。

    他神色恹恹的,也不看江传雨,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别处,淡淡回应,

    “什么?”

    江传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直接问他,

    “中午你怎么来了又跑了?吃饭了吗?”

    钟念到的时候离放学还不到半小时,他不可能有时间吃饭。

    你都有小甜o了,还关心我吃没吃饭,不怕人吃醋吗?

    钟念摇摇头,不想回答。

    江传雨以为他说的是没吃饭,从兜里掏出两块脆脆鲨推到他面前,

    “先垫着点,下课再吃别的。”

    钟念低头,看着那两块脆脆鲨,知道这是从小房间的零食罐里找出来的,突然又想哭了。

    以后雨神还有时间在那里陪自己吗?

    晚上回去还能跟他视频吗?

    他心里像破了个大洞,酸、涩、苦、咸,所有跟甜不沾边的味道都涌了上来,他咬了咬下唇,才勉强维持住声线。

    “不用了,不想吃。”

    这下,江传雨终于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的更严重,他第一时间碰了碰钟念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再问他,

    “是哪里不舒服?胃疼吗?”

    全身都疼,尤其是胸口这一块,疼得都抽抽了。

    但钟念什么都不想说,他偏过身子,微微躲着江传雨,语气淡漠,

    “心情不好,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小气,再给点时间让我消化消化。

    江传雨看出他那个明显的闪躲,心顿时被扎了一下,转过头不再说话。

    是平时对他太随便,引起他反感了?

    这种下意识的触碰,是不是太过轻浮?

    江传雨眉心跳了几下,神情沉郁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地挨到下课,铃声一响,没等老师叫下课,江传雨立刻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徐婉他们仨愣了,再转头去看钟念,就见他一脸空白,比上午瞧着还要魂不守舍。

    他们只得又掏出手机。

    婉:咋了这是?刚又吵架了?

    衡山一枝花:雨神居然这么不给老师面子,气大发了?

    发如名:我在前面没听到吵架啊!

    婉:那你听到什么了?

    发如名:我什么都没听到!这两人安安静静的,好像都没说过话!

    衡山一枝花:有情况。婉你去问问念儿,别让他受委屈。

    徐婉得令,回到座位上,一边打量一边问钟念,

    “睡了一觉心情好点没?”

    钟念动了动眼珠,用鼻音哼出个嗯。

    徐婉察言观色,继续道,“刚才雨神为了不打扰你睡觉,还站起来帮你回答问题。”

    雨神对人总是这么好,对他的小甜o肯定更好了。

    钟念忽然有点讨厌自己,心胸狭小成这样,朋友找到幸福了,不仅不送上祝福,还各种泛酸嫉妒,妈的,太不男人了!

    你最好适可而止,没谁有义务惯着你的臭毛病。

    尤其是江传雨。

    人家不稀罕多你这么个矫情的朋友。

    他甩了甩脑袋,打起精神用正常的语气开口,

    “嗯,睡得挺好,走,上体育课去。”

    下面一节是体育课,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往外走,曲桃听完一首歌,收起耳机正要出门,忽地瞥见一个人影从门外闯了进来。

    是江传雨,他脚步有些乱,蹙眉敛目,面沉如水,周身裹挟着山雨欲来的风暴,回到自己座位,在桌肚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盒富马酸,急躁地撕扯药盒。

    他呼吸不稳,双手开始发抖,根本找不准位置。

    曲桃立刻拿过药盒,帮他打开,问:“几颗?”

    “四颗。”

    药量加倍了。

    曲桃没再说话,麻利地摁出药片,放到江传雨手心,等他仰头吃下后,又把水杯递给他。

    吃完药,江传雨坐下,闭着眼调整呼吸。

    曲桃看得直皱眉,“给老成说一声,回去吧。”

    江传雨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等呼吸渐渐平稳后,睁开眼睛,

    “他会担心。吃了药很快就能好,你先出去。”

    那个‘他’指的谁,曲桃非常清楚,上节课他俩不是坐一起了,怎么还整得人发病了?

    江传雨是极要体面的,以往就算在学校发病,也会在情况恶化前提前吃药,然后请假回家,像刚才这样不管不顾地掏出药来吃,在曲桃印象里还是头一次。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去往操场的路上,曲桃皱着眉,实在有点心烦。

    她不是个热心人,生在o区尝遍了歧视,越大性子越凉薄,在班里也是独来独往,双手插袋,谁都不爱。

    但江传雨的事,她不能不管。

    这竹马小时候救过她,两人是一起挨过打的交情,她的心就算冷成块石头,也总有一块热乎地儿,是留给他的。

    她得找钟念谈谈,可她不知道谈什么,加上不能开嘲讽,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高三的体育课,就是把学生赶到操场上活动活动,没正式课程。

    今天体育老师拿了一箩筐足球,让大家自由组队,练习射门。

    钟念踢了几次,转到没人的角落,直接坐到沙坑边发呆。

    秋天日短,四点过的光景昏暗得犹如黄昏,凌厉的秋风呼啸而过,把愁绪都扯得破破烂烂的。

    曲桃走到钟念身边,学他的样子坐下。

    钟念看到是她,眼里闪过几丝惊讶,但没说话,继续对着操场放空大脑。

    曲桃把脚盘起来,双手抱胸,想了半天蓦然开口,

    “你知道江传雨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钟念转过头,怔怔地看向曲桃,曲桃则把目光落在那些蹦蹦跳跳的同学身上。

    “他从小个子就高,在o区的孩子里鹤立鸡群,人人都知道他以后肯定会分化成alpha。”

    “上小学时坐公交车,司机怀疑他是初中生,让他补票。因为他从个子、长相和气质各方面,都不像小学生。”

    “他没有童年。天天被关在家里,有做不完的功课和……”

    “我们那片儿的小孩都知道,看到江传雨出来,就是要回家吃饭的信号,因为他每天只有晚饭前的半小时,能出来放风。”

    “他没有朋友,他连见到太阳的时间都那么少,哪有机会交朋友。”

    “而且我们都有点怕他,因为他从来不会笑,出来玩就在自家门口转一转,拣点花草什么的对着阳光看。”

    “像钟楼怪人。”

    曲桃说着这些陈年往事,不自觉地皱起眉,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不招人喜欢的身影。

    “后来有一次,我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跑过去问他,这是你爸爸打的吗?他当时好像吓了一跳,因为在外面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第一次他应该没理我,后来他每次一出来,我就过去问他,大概是把他问烦了,就理我了,说是。”

    钟念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插话,“他爸爸为什么要打他?”

    曲桃笑出了声,看着他反问,“你挨过打吗?”

    钟念懵懵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不懂。”

    曲桃深吸了口气,“父母打孩子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能。”

    “因为无能,管不好孩子,就打;因为无能,赚不到钱,为了发泄,就打;因为无能,经营不好一段感情,就打。”

    “他们无能与成人世界对抗,就靠暴力虚张声势,而手无寸铁的孩子和omega,就成了最完美的发泄对象。”

    “越是无能,对这个世界的恨就越深,打得也越狠。”

    钟念盯着她愣了好半天,忽然问:“你也被打过吗?”

    曲桃笑了,“当然,否则我怎么会去问他呢?”

    有什么重物从心上碾过,钟念难过地垂下头,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玩在一起了啊,”

    曲桃讲得风轻云淡,“还经常拉起衣袖,比伤痕大小。”

    “他爸爸不常打他,气极了才会动手,所以我的伤痕总能赢过他。”

    “有一次我被打得太狠了,半夜偷偷去找他,从他家窗户翻了进去。他拿了酒精给我处理伤口,大半夜的睡不着,他就做实验给我看。”

    “我记得是什么法老蛇的实验,他倒腾了半天没成功,却把他爸吵醒了。他爸要送我回家,他拦在我面前,挨了他爸一记耳光,最后让我留下了。”

    “我就去过他家那一次,因为发现他家也不比我家好,虽然大,但阴森森的,不像人住的地方。”

    “你去过他家,应该懂我的意思。”

    钟念沉默地点点头,如果不是有江传雨在里面,那个房子,他是不愿意进去的。

    “打啊打的,我们就长大了。江传雨从进学校开始,碾压所有同窗,大概因为他成绩好,他爸几乎不再打他。”

    “我就惨了,分化前景不明的女孩,成绩又普通,跟我的omega妈妈三天两头就被打,家常便饭似的。”

    “后来有一次,我爸在家门口打我和我妈,街坊围了一圈,都只是嘴上劝劝,根本没人上去拉住我爸。”

    “江传雨放学回来看到,直接抄了根钢管冲到我爸面前。”

    “那是小学三年级吧,他已经比我高很多了,但在我那个alpha父亲面前,还是要矮了不少,又瘦,看起来根本不是我爸的对手。”

    “我爸那天喝多了,没看清是谁,想连着他一块儿打,被他掰住手腕,鬼哭狼嚎地跪下了。”

    “说是alpha,只会打老婆孩子的alpha算个什么东西?那天他被江传雨用钢管抵着喉咙,立下保证,以后不再碰我和我妈一根头发。”

    “因为怕死,他还真没再打过我们,只敢嘴上不干净,但总算让我安全长大了。”

    说完这些,曲桃停顿了很长时间,像是结束了一场噩梦。

    钟念舔了舔嘴唇,轻声问:

    “雨神在你眼里,是不是像超级英雄一样?”

    曲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扯出嘲讽的笑,

    “正常人会这样想?不好意思,在那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心理早就扭曲了,我不仅不感谢他,还挺恨他。”

    钟念愣了,“恨他?”

    曲桃点头,“恨他不早告诉我,以暴制暴是终止暴力的唯一手段。”

    “如果早几年让我想通这个道理,我就能提前几年把那老东西弄残废。”

    钟念蓦地睁大了眼睛。

    曲桃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了然地笑,

    “怕了吧?我可没说过我是好人。不能弘扬正能量,三观歪斜,还没什么礼貌,我这样的人,连写进小说都不配。”

    “但我就是存在。我跟江传雨那种看了就让人糟心的童年,就是存在。”

    “与主|旋|律相悖,如蝼蚁一样毫无美感的生活,就是存在。”

    曲桃转过头,看着钟念,褪去眼里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但江传雨比我好,比我勇敢也比我坚强,而且,比我善良。”

    “他是个好人,从小就是。”

    钟念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挑着字眼开口,

    “我不是怕,而是……担心你那时候满十四岁了吗?但后来想了想,你肯定考虑得比我周全。”

    他冲曲桃笑了笑,带点羞怯和讨好,

    “那些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大。你马上就会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了!”

    曲桃怔怔地盯着他,好半天后溢出一声笑,

    “你家真的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

    钟念:?

    曲桃不在意地摇摇头,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冲钟念一抬下巴,

    “你知道流浪狗跟宠物狗的区别是什么吗?”

    钟念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没明白话题怎么转得这样快。

    曲桃自顾自地往下说,

    “宠物狗自信大方,见着人就会摇尾巴,见着同伴就会欢天喜地地上去交朋友,敢跟主人在桌上抢东西吃,没吃饱还会发脾气。”

    “流浪狗见人过来,首先观察的,是人手里有没有拿棍子,遇上漂亮的宠物狗,他们不敢凑过去,只有看到脏兮兮的同类,才会小心翼翼地摇着尾巴靠近。”

    “而当你拿着一块又香又大的肉骨头,递到它们面前时,它们也只敢嗅一嗅,不敢下嘴。”

    “你得把骨头扔到地上,等它们反复试探,确定这是它们能碰的东西以后,它们才会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曲桃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短发被秋风吹得一团乱。

    “在宠物狗的眼里,这个世界是爱和阳光,而在流浪狗眼里,则是伤害和黑暗。它们没有被爱过,对爱无比陌生。”

    钟念想了想,问她,“你想说我是宠物狗?”

    曲桃笑了,“不,你是那块肉骨头。”

    江传雨的肉骨头。

    因为太过美好,让他不敢相信自己能拥有。

    钟念迷茫了,为什么是肉骨头?

    不过他不打算继续问,知道了雨神的童年,让他对曲桃很感激,但又有些失落,

    “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跟雨神的omega提过?他才是最需要知道的人。”

    ???

    曲桃的眉峰都快挑进鬓发了,“什么雨神的omega?”

    “他没告诉你?”

    钟念一脸的怏怏不乐,“迟早你也会知道,他应该是有omega了。”

    曲桃把毕生的涵养都用在了下面这句话上:

    “谁跟你说他有omega了?”

    钟念撇着嘴,一言难尽,“我看到、听到的……”

    “你看到他跟omega在一起?你听到他说他有omega了?”

    “也不是,但稍微想一想……”

    “想屁啊!”

    曲桃的涵养告罄,毫不客气地开炮,

    “人那张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更重要的功能是沟通!不要你想,也不要我想,有什么疑惑,要去问,去了解事实,去查明真相!”

    妈的,两个傻子你想你的,我想我的,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儿,搞得一个比一个伤,毛病!

    钟念被曲桃怼懵了,“什、什么意思?”

    曲桃连连摆手,“什么意思你不要问我,去问江传雨,他那里有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正说着,他俩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曲桃顺手一指,“说曹操曹操到,喏,人来了……他怎么在跑圈?”

    这下钟念也看到了,江传雨正绕着操场在跑步,速度还不算慢!

    操场上活动的人群都停了下来,脑袋随着江传雨的身影移动。

    钟念跑过去问徐婉,“雨神什么时候来的?排队的时候没见着他啊。”

    “刚来没多久,因为迟到被老师罚跑圈。”

    “罚几圈?”

    “三圈。”

    钟念看了看大汗淋漓的江传雨,又问,“现在跑了几圈?”

    徐婉回想,“五六圈?”

    向衡肯定道,“六圈,马上七圈了。”

    钟念一愣,“你们干嘛不叫他停下来?”

    徐婉摊手,“我们叫了啊,他根本不理,老师还追上去叫过他,就一直跑,停不下来了一样。”

    “这……”

    钟念回头去看曲桃,曲桃盯着江传雨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钟念身边,小声告诉他,

    “吃了药容易犯困,让他跑吧。”

    “吃了药?”

    钟念愕然,“雨神……发病了?”

    “嗯。”

    曲桃拍了拍他的肩,“这次来得有点抖,多多担待。”

    天色又暗了几分,阴云四散,风穿透了两件校服,吹起满身寒意。

    钟念拢开被风吹乱的发,紧紧盯着江传雨不断移动的身影,心里晦暗不明。

    晚自习的铃声响过,校园安静下来,沉沉夜色像浓雾,弥散到各个角落。

    小径里的路灯亮了,投下一小块昏黄,陪着操场看台上的人影,沉默等待。

    终于,操场跑道上那个不知疲倦的身影慢了下来,直至停止,他原地休息了几分钟,朝看台走了过来。

    钟念倏地站起身,朝他招手,

    “雨神,过来过来!”

    江传雨像从水里捞起来的,连头发丝儿都在往下滴水,他迈开长腿,几步跨到了钟念面前。

    “你一直在这儿?”

    怕汗气熏到他,江传雨停在离钟念几步之外,气息微喘。

    钟念摇摇头,转身拿起手边的饭盒,献宝似的递过去,

    “我去打了个饭。是现在吃还是歇会?”

    江传雨胸口不停起伏,伸手把额发全部捋到脑后,优越的眉骨在夜色阴影里格外立体。

    没人知道他跑了多少圈,直到把心中的猛兽关回笼中,直到浑身不再着火似的躁动,江传雨才停了下来。

    但当他筋疲力尽地走到钟念面前,就看了他一眼,那些强压下去的念头又浮出了水面。

    他悲哀地告诉自己,你完了。

    钟念见他没反应,换了瓶水递过去,“先喝水?”

    江传雨伸手接过,指尖擦过钟念的,有短暂停留。

    他只喝了几口,剩下的全都当头浇下,希望能解一解心中的焦渴。

    原来身体累到极致,还是会感到痛。

    钟念像个哆啦a梦,等他倒完水,又奉上一条毛巾,“擦擦吧,别感冒了。”

    江传雨狠狠地盯着钟念,夜色给了他最好的掩护,如豆的路灯光线,照不出他眼里的渴望和贪恋。

    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他梦寐以求的容颜,唇边的那抹浅笑,像是刻入了骨血,会出现在午夜的所有梦里。

    在那些梦境里,他总是对他做着不可原谅的,疯狂的事。

    他多想现在就把他抱进怀里,亲吻他的每一道线条,折磨他的每一寸柔软,听他吟出让人血脉偾张的字眼,看他那双含情杏眼溢出蒙蒙泪光。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像怪物一样的自己会吓到他。

    破败陈腐的身体也配不上他。

    能让他远远地看着他,已是恩赐,他不敢奢求更多。

    隔了好一会儿,江传雨才拿过毛巾,开始擦头。

    钟念往旁边移了移,拍着看台台阶,冲江传雨笑,

    “雨神过来坐。”

    江传雨犹豫了几秒,走过去坐下,小心地隔开两人距离。

    钟念丝毫不在意,打开两个饭盒给江传雨挑,

    “这个里面有糖醋排骨,这个是红烧牛肉,你选哪个?”

    江传雨看了看他,“你想吃哪个?”

    “那就牛肉吧,”

    钟念自作主张地把牛肉那一盒放到江传雨手里,“啃排骨费力气,你跑了那么久肯定累了。”

    江传雨捧着盒饭,没有任何胃口。

    钟念自己吃了一大口,扭头见江传雨没动,无奈地叹了口气,歪着脑袋问他,

    “累成这样了?难道要我喂吗?”

    江传雨怔了怔,就看见钟念拿过他手里的那盒饭,用筷子夹了块牛肉送到自己嘴边,“啊——”

    江传雨下意识张嘴,接下了那口牛肉。

    钟念笑吟吟地看他咀嚼,问,

    “现在有胃口了吗?累得太厉害的时候就吃不下东西,但只要你吃上一口,马上就能开胃了。”

    “为什么?”

    江传雨黑沉沉地眼睛锁住钟念,语气有些压抑不住地上扬,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钟念渐渐收了笑,垂下眼睛,“曲桃说你刚才吃药了。”

    江传雨闭了闭眼,悬在心上的那一刀如期落下,疼痛如约而至。

    果然,就是同情你这个怪物罢了。

    他疲惫开口,“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夜里的风比白天刮得更猛,也更冷,如果能把心都冻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痛?

    钟念抬头打量着他,眼里闪着光,

    “我答应过你,难过的时候让你抱,但在这之前,我有问题想问你。”

    江传雨泛起一丝苦笑,“什么?”

    钟念舔了舔嘴唇,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中午我去找你的时候,是不是有其他人在?”

    江传雨嗯了一声,“是郭瀚宇。”

    “郭瀚宇?”

    钟念猛地睁大眼,结巴了,

    “你、你不是说喜欢omega吗?连beta都不放过?”

    江传雨皱眉,这都扯到哪儿去了?

    “郭瀚宇找我有事,我家有个实验室,能帮他做东西。”

    钟念屏住呼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半天后见没下文了,才问,

    “就、就这样?你们、你们……难道没有omega?”

    “什么omega?”

    江传雨现在身体和脑子都是一团乱,猜不出钟念的意思,

    “郭瀚宇是beta这你也知道。他找我做的事情,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没什么心情说。”

    他没心情,钟念却有心情了!

    不仅有心情,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呵!呵!

    结果只是误会一场?

    根本没什么小甜o!

    哈!哈!

    雨神才不会去找别的小甜o!

    家里这个不甜吗?不乖吗!

    钟念想着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曲桃说得真对,嘴巴不止用来吃饭,还得要沟通,沟通!

    有什么不能问雨神呢,非得自己瞎琢磨!

    钟念毫无征兆地笑了将近有一分钟,把江传雨都看愣了。

    这是在看台上等太久,冻傻了?

    等钟念终于回过神来,把咧到后脑勺的嘴巴收回来,尽量压了压唇角,看着江传雨郑重开口。

    “雨神,以后让我参与到你的治疗中来,好吗?我会去查资料,尽量做好陪护工作,也会听医生意见,需要我做的,一定尽全力去做,可以吗?”

    “不管是发病了还是难受了,都可以告诉我,只要你愿意,我会陪着你熬过这段时期。”

    说完,他不顾江传雨眼里的惊悸,伸手将他牢牢圈住,染了一身汗水和寥寥的海水味。

    跑了这么久,他的信息素都无精打采的了。

    钟念把下巴搁在江传雨肩上,凑到他耳边轻声说,

    “你不孤单的,有我在,别怕。”

    江传雨的身子颤了颤,像极了被人第一次温柔触碰的流浪狗。

    钟念心里泛起钝钝的痛,他转过头,用唇碰了碰他的侧脸,

    “你不是流浪狗,以后都不是了。”

    江传雨的眼里涌起惊涛骇浪,他猛地转过头,一把搂过钟念的腰,对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唇,狠狠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