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侯门纪事 > 第七百零五章,离开

第七百零五章,离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在这雨停还没有尽显晴朗的天色里,钟点也到了傍晚时刻。四面阴沉沉的,跟每一个能让人脑海随着阴暗的秋天黄昏没有区别,但站在这里的灾民们没有一个人眼前暗沉。

    他们听着太子的话,看着齐王的笑容,又全是在刚才亲眼目睹在一天之内架起一座水面不窄的铁链桥。这份儿能耐,这份儿本事,让他们把二位殿下当成明灯一样的看待。

    每个人的心里都浮现出一句话,运道真不错,竟然能遇到皇子殿下,储君殿下在这里。

    这里有以前怕见官的人,听过见到一些官员贪赃枉法对他们产生厌恶的人。但在今天都对“国家”这个字眼涌出感激之情。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到太子殿下他们在这里,还和这一行能耐的人吃着一个锅里的饮食,喝过一个水桶里的水。这是事实铁证,是太子说并没有不管你们的有力证据。也证明不久前对本县莫大梁而起的骚乱,是多么的不公平。

    面对太子的笑语,有些人羞愧的垂下头,这是在骚乱的时候受到煽动的人们。他们在乱后的几天里已经生出后悔的心,在今天这后悔又一次涌到极致,把他们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愧疚拉扯出来。让他们的脖子是沉重的,好似那桥的铁链一下子全坠到肩膀上,压得他们有喘不过来气之感。

    最后一个闪电般出来的心思,是:坏了!这些人是殿下,他们一定会追究那天的事情,会不会是死罪?

    暮色中的水波变动着角度而明暗不定,一如这样想的人面色。

    但没有等他们惊吓的畏畏缩缩的时候,太子有如明朗正午日光的话又一次出来。

    “都放心,继续过问你们的衣食住行。”

    太子笑意盎然的眸光出来,轮流从孩子们面上扫过去。他已经对头一批从省里送粮草来的金参政说过,好些事情是孩子们做出来的,不可以抹杀他们的功劳。在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的夸奖着他们。

    “有家的人,是一个安置的法子。没有家的人,是一个安置的法子。死去父母的孩子们,”太子说到这里,表示一下哀痛,但很快又扬起笑容:“名单已交给本县莫大人,也要多谢小爷们。以后就由本县专门收拾出地方安置你们。没有家的老人也是这样安排……我会时常的着人来看视你们,不会就这样丢下来。”

    人不见得害怕困难,而是害怕困难不能面对的时候,得不到帮助,没有后续的援手。

    太子把这一波充满实干的话说出来,不少人热泪喷涌。还有人哭的吭吭有声:“殿下太好了,您太好了。”

    “这是皇上的恩典。”太子朗朗又道,在话出口的时候,收到张大学士提示的一瞥。

    以储君身份在外面乱收恩典,这是件遭猜忌的大事情。而且从根上说起,允许太子出京和加寿一同游历,才有太子跑到这里来呆上一阵子的那始作俑者,确实也是远在京中的皇帝不假。

    还有想出架桥主意的袁训和苏先,这点子尽了他们各自的能力,也绝妙到极点。这二位,都是皇帝当太子的时候,接到府中抚养。袁训是,苏先也是。

    答应袁训出京的也是皇帝,因为有太子在路上,凡是近海,允许袁训调动水军。凡是近江河,把苏先打发过来保护,也是皇帝的意思。

    太子在张大学士提醒以前就说出来这句话,除去让张大学士安心以外,也说的很是动情。

    他在此时受到无数的感激,他也真真切切感激他的父亲。

    夕阳又低沉一分,面前众人眼中的水光闪动更烁,太子的眼泪也涌出来。

    在他的身边,齐王对着还是没有想到行礼却泪流满面的人们,也泪眼汪汪,心情受到极大的撼动。

    别的张大学士、二位老王……钟南等人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生出荡气回肠之感,面对他们从到了这里就劳累到今天,是他们应该承受的谢意,忽然激动的都不能自己。

    言语在这个时候已失去任何用意,只有对视着的你、我、和他们,那视线接触流连的地方,成了天地间最美丽的绝响。

    泪水越流越凶,加寿称心等哭哭啼啼着,元皓哭的抽抽噎噎。袁训和苏先还能克制得住,泪水流的并不凶。但分一只手臂,紧紧挽着对方的手臂,一刻也不想分开的模样。

    这是他们共同办成的事情,也算是出奇兵,传出去会让京中大吃一惊,他们有互相珍惜互相道谢的缘由。

    夕阳最后一跳,就是白天也虚弱的光线彻底消失不见,在这里的人也彻底进入到黑暗中,只有不远处淡淡的水光,和白天安放已不再添柴的篝火,放出点点微光。但站的人没有一个愿意走,没有一个想到走。

    在他们看来,只是这样看着,不让对方从自己眼神中间消失,就是最大的好运道事情。

    但,总有一别。

    ……

    “的的的……”关安纵马过来,粗嗓门儿回话:“老爷小爷们,马车备好有一时了,咱们该上路了。”

    这话把呆站着的人提醒,又有黑暗挡住脸面和惧怕,让他们忘记亲手,跟和邻居知己道别一样,纷纷舍不得的走过来:“这就走?再住几天再住几天。”

    刚才一起受到感动的官员们动了起来:“退后退后,不要挤到殿下,退后!”

    张大学士一怔的醒过神,对太子和齐王躬身:“殿下,虽说要亲民,但该防范的也要防范。请殿下这就登车,也可以避免另一件事情。这里灯火不明,过来的人挤到殿下固然不好,挤伤自己就更不好。这地方现在还缺医少药,全仗着万掌柜的和韩二老爷的奔波送来一些,勉强有个使用。”

    二位殿下这就听了进去,从激动中走出来,也想到别的一些事情。比如这些人都还没有用晚饭。这里有老人和孩子,他们是容易挤伤的群体。

    办成这件事情不容易,可不能再出一点儿差错。

    他们就此上马,对着让官员拦住的人们大声道:“就此别过,大家伙儿好好的过,需要什么,只和本县说话。放心吧,我们会再使人来看你们的。”

    狠狠心,把流连的心泯去,两个人一打马率先冲出。他们上马的时候,袁训让孩子们也上马,见到殿下们离开,一行人跟着离开。

    身后,是莫大梁的嗓音最响:“父老乡亲们,有事找我莫大梁,找我!”

    大家基本都能理解,有一些老成的人道:“殿下忙完咱们这里,该去忙别的地方,大家伙儿别乱,别让县太爷难做。”

    但有一个小身影悄悄的从树后跑开。

    ……

    官道上,是关安更换过干净衣裳以后,就回去旧庙收拾来的马车。万大同带队,赶车的小子也是先从桥头回来就位。马鞭子拿在手上,马车整装待发。

    元皓坐上马车,倚到加寿身旁问她:“他们会对小黑子好吗?我教他好些呢,让他不要乱吃东西,也不要乱生病。”

    加寿在打开油纸包,这是今天的晚饭,他们要在路上吃了。是宝珠白天抽了个空儿回去准备好,一直放在旧庙里蒸笼里。留下两个小子和几个奶妈丫头看着。关安回去说走,临时包起来,现在拿在手上还是热的。

    把里面包的鸡腿递给元皓,加寿先说:“小心着吃,一会儿马车也不会快,不过你还是用手撕肉吃,不要把骨头放到嘴里啃。”又给元皓卷卷袖子。

    元皓乖乖说着好,真的慢慢撕着肉吃。加寿再回他刚才的话:“哥哥说了,等咱们到了苏州,就打发人来看他们,要亲眼看到他们都好才放心。你说可好不好?”

    “好”,元皓回说一个字,外面传来叫喊声:“胖队长,胖队长。”

    “是小黑子!”元皓脱口道。

    马车里根本没法点灯,是大家在用晚饭,孩子们得有大人看着,免得吃得太快,或者噎到还不知道。虽然他们全是有功的孩子,但到底是孩子,小心为上。就把车帘子点起,赶车的小子在主人到来以前,匆匆吃过晚饭,他们一手执鞭,一手点着火把照亮。

    这就方便加寿把元皓手里的鸡腿拦一下,怕他说话的时候吃呛住。而元皓正方便把鸡腿往加寿手里一塞。加寿递给他的时候本不是直接上手,用个油纸包着。但这下子没法避免弄了一手油。

    来不及擦拭,元皓把个胖身子探出去,加寿急忙放下手中的晚饭,用干净的那只手扶住他,也往车外看着。

    袁训和宝珠在马上正吃晚饭,见到后面追来人,让缓慢的马车停下来。

    小黑子上气不接下气过来:“胖队长,你不要我了吗?”

    元皓诚恳的回他:“我和祖父说过,如果我直接回家去,我就带上你。但我跟着哥哥,带着祖父和战表哥,我们还有大事情,所以不能带上你。”

    萧战在马上挺起胸膛,他的身边照例是加福。萧战对加福咧嘴儿笑:“我就说嘛,在表弟的心里我排第一位。”他摇头晃脑:“表弟带上我,这话真中听。”加福笑眯眯附合:“是啊。”

    小黑子很难过:“可我怎么办呢?你走了,谁教我很多道理。”

    元皓随便说两句书上的话,在小黑子听起来是绝世大文章。在他心里认为这就是大道理,并没有虚假的意思。

    元皓听过很喜欢,但难过也随着上来。胖孩子跟出来一年,对于“避开”和“保密”有一定的认识。不能随随便便带上不知根知底的人,小黑子的话就让胖孩子又很想哭。

    好在关安在看到小黑子追来,打马去把莫大梁接来。就在两个人难分难舍的时候,莫大梁插进来,一把揽过小黑子,对胖队长百般保证:“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他,我家眷没接来,接来也还没有儿子,我拿他当我儿子对待。”

    火把光下,元皓严肃的盯了盯莫大梁,好似这小眼神儿就是接受承诺的押记。再说道:“等等。”缩回车里,问加寿要了晚上吃的鸡腿,干净还完整的只有一个,元皓送到小黑子手上:“吃吧,我走了!”

    袁训打个响指示意,马车重新缓缓的驶动。小黑子在莫大梁手里挣扎不出来,把鸡腿上握出一把子手指印。

    马车再慢,也越走越远。莫大梁忽然来了心情。他也舍不得这些人,但问候谁是的呢?

    最后化成这样的话:“胖队长,你还回不回来?”

    “不知道!”元皓远远的回他:“要听舅舅的呀。”大人孩子一起嘻嘻。

    “那,有空,你还来当队长。”

    元皓大声道:“好的。”

    马车远去,莫大梁和小黑子带着满脸的泪回去。莫大梁不住安慰着:“我答应胖队长,你相信我,我当爹还过得去,我这官职不就是父母官吗?”

    小黑子只紧紧攥着鸡腿,一个字也不回。

    ……

    小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加快,进入疾驰中。

    ……

    没有几天是中秋,在马车里过。他们行得快,倒是遇上集镇。但离受灾地方不远,虽然雨退路通,但有些灾民还没有安置停当。只停不到两个时辰的车,问一问本地长官没有偷懒,没有在这里留下分粮食分干净水,而是继续前行。

    一直到了黄山脚下,马车停下来。这一回下榻在驿站里。袁训把随身带的,有荀川官印的公文写上一张,让关安拿去登记。

    中午的时候入住,午饭匆匆吃过,每个人房里摆下木桶,大家全呼一口气,对着热水浑身开始作痒。

    算起来一个月左右没有好好洗澡,这一回对上路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熬过苦日子。

    心满意足洗过,都没有心思等头发干,随便让人揉几揉,倒头就睡。要知道他们在旧庙里睡的是什么,是马车上大箱子搬下来堆的床。平是平了,跟床的感觉还是有差别。

    宝珠还不能睡,看这里秋高气爽,对着大家的被褥皱起眉头,这也是搬去旧庙里睡过,没怎么有机会晒,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过脏,但感觉上脏的不行。

    红花和梅英看出她的心思,劝道:“且忍一忍吧,在这里拆洗干净并不麻烦,但咱们不是赶紧去往苏州,大小爷等着办差呢。”

    劝宝珠去睡,宝珠才把洗被子的心思打消。

    赶紧赶紧上路,由路上马蹄昼夜不停都看得出来。但另一个人,镇南老王也犹豫不决。

    半下午大家睡醒,分成几个房间写信的写信,写奏章的写奏章。镇南老王把袁训叫到一旁,低声跟他商议:“不是我贪玩,也不是你贪玩,是到了黄山你不玩,回头太上皇再给你一道懿旨,让你带着元皓游黄山,是不是耽误你下面的行程?”

    袁训算上一算:“也是,从别的地方往这里特意的赶,不如就地歇息两天,玩上两天,不过要和二位大小爷说说,他们答应才行。”

    镇南老王怕袁训不出力说服,再道:“这里汤泉自古有名,你看咱们都累了,孩子们也要补补身子,还有中秋没有过,是不是补个中秋。这一回要说最有功的人,应该是最早运来粮食的人,你家万掌柜和韩家老二,也给他们庆个功,大家吃口儿酒,你说是不是?”

    袁训和盘托出:“补过中秋,我让我妻子安排在今天晚上,万掌柜和老关已经出去买菜。您也知道,咱们是分批吃酒,今天吃酒的小子们,明天巡逻和警戒。虽然这里是驿站,自己也得当心。所以是今天咱们吃酒,明天另一半人吃酒,等他们下午醒醒酒,本来我打算明天晚上动身……”

    “玩一玩吧,黄山这么大,咱们没功夫玩不遍。不过有名的地方走上三五处,权当搪塞元皓吧。”镇南老王微笑。

    袁训说着好,两个人又说怎么去和齐王说话,现在这么赶,主要是送齐王去苏州。那圣旨估计在苏州等得着急。

    “祖父,舅舅,进来我们要说话。”元皓走出来,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这是一群愈发有功的孩子,有时候说开会全是正经事情。袁训和镇南老王就进来,见到房里跟刚才一样场景。

    孩子们往京里写信,喜欢坐在一起,由赵先生在旁指点。比如一个地方游玩的景点多,大家分上一分,你重点写什么,我重点写什么。如果只玩一个地方,大家写的一样,又互相看看你用的什么好句子。

    今天他们也不例外,他们小案几排列在两边,面前铺开纸,手里握着笔。但貌似不是单纯写信,因为眼光都看向小红,小红手里打着算盘。

    太子和齐王不在这里,元皓也去请了来。张大学士元皓是没想过请到这里,但大学士愈发的有眼色,见到孩子们扎堆,太子又过来,他也过来了。

    四面一看,除去家人们,主人们中只有在厨房忙活的侯夫人不在这里。张大学士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没让拉下。

    萧战坏笑:“表弟叫我们来,是给好东西吃吗?”装着咽一下口水:“过了这么久吃喝不济的日子,表弟大请客,太好了。给我大螃蟹,河蟹一尖一团,没有半斤重的不是表弟风格。再给我大海蟹,去年咱们在海边吃的那种,盘子大小的给我再两只,再给我……”

    “咕噜!”

    不知道是大人还是孩子,或者有大人有孩子,这一声是真的吞口水。大家先是错愕,再就哈哈大笑。

    没有人主动承认自己犯了馋,也没有人主动解释不是自己犯馋。只是一起笑得不言而喻,对萧战的话表示了赞同。

    张大学士笑道:“可见咱们自从上路,就一直吃的好。没过几天不时常变换吃食的日子,就成这模样。”

    梁山老王大笑:“刚从难民地里出来,你就提起螃蟹,这不是诚心让大家伙儿不舒服吗?”

    萧战听过更来了精神,对着表弟坏笑加深:“没事儿,表弟大请客,今天晚上有的吃。”

    元皓高举胖拳头到他面前,怒道:“不请,也不给吃。”

    萧战还要同他开玩笑,元皓回头道:“六表哥,你快来说吧。说慢了,又让战表哥哄了钱。”

    小六走出来,手中捧着一张纸,像模像样清着嗓子:“是这样的,我们算过,上个月我们的钱,捐了出去。我们节余的钱,也捐了出去,这里有个账目,”

    他念起来,大人们慢慢收住嬉笑,笑得很是正容。

    这群孩子们不但把他们自己捐的钱记下来,大人们每一个花的钱也记在上面。

    “……。这些钱,咱们供给的粮食药草等是若干,还修了一座桥。我们的钱都没有了,二姐丈家里给的银子,给二表姐打首饰的也没有了。”

    萧战耸耸肩头:“这句话省略也罢。”

    “表弟的两包袱金叶子,现在只有一个底儿。我们开了会,从现在开始,要存钱,少花钱,少吃贵的零食,多修几座桥,多开几条路。”小六说完,回去坐下。

    孩子们开始拍巴掌,把他们的决心表现无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