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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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画的个子有一米七七,但体型纤细,吃点东西挑得要命,背起来并不算很重。

    后背被江画身上的汗水浸得潮湿,脖颈处的脸颊却是冰凉的,中暑之后,江画再冒出的都是冷汗。

    发丝扫的脖颈有些痒,越歌偏了偏头,立刻感觉身上的人打了个颤,很没安全感似的贴紧。

    人已经歪头睡着了,呼吸却是乱的,越歌皱起眉,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不管出发点是哪儿,想从正门离开学校,都要经过主楼前的篮球场。

    中场休息,篮球场上没了篮球撞击地面的的咚咚声和奔跑笑闹,七八个高高壮壮的体育生正扎堆在球框下喝水休息。

    太过闷热,张笑琦在头上洒了一瓶水,成功吸引了围观女生的注意。

    “秦扬,刚才越歌找你干啥?你们认识?你是不是把更衣室钥匙给他了?”他问。

    秦扬靠着篮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一个女生怯怯递来瓶水,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头都没抬。

    “秦扬是队长的弟弟,认识越歌不正常么。”刘飞插话:“那时我可听见了,队长回来收拾东西,还嘱咐秦扬替他照顾照顾越歌。”

    张笑琦感叹:“队长也真够痴情的,天天追着越校花的那么多,人家怕是都不记得他。”

    一班的何毕也在篮球队,闻言冷笑:“现在谁也堵不到啊,小少爷得了老师的恩准,十二个小时找越歌麻烦。”

    刘飞惊了:“真的假的?这么嚣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秦扬没加入,他站在篮筐的阴影里,碎发下的双眼阴鸷,灼灼盯着体育馆的方向。

    砸篮球事件发生在开学初。

    当时秦扬刚入学,秦子峰惹事被开除,因为对江画的误解并没消除,临走前,确实曾嘱托过秦扬照顾越歌。

    秦扬听进心里,还曾很中二地跑到越歌前撂下了话,说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去找他,但直到今天之前,越歌从没找过他。

    二十分钟前,几人打球中途,越歌把他叫出球场,问他有没有见过江画。

    就像何毕说的,秦扬当时也以为江小少爷还在压迫越歌,便得意地把中午的壮举说了,本意是炫耀,结果似乎炫耀错了人。

    体育馆走出一道人影,秦扬倏地直起身,拍打了两下手里的篮球。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秦扬突然侧头问:“我哥出事后,越歌学长有来问过吗?”

    张笑琦等人被他问得一愣,面面相觑后,同时摇头。

    “越歌都不知道是因为他吧。”何毕下意识帮越歌说话:“他本来和秦子峰就不熟,咱队长怂啊,一直单相思来着。”

    张笑琦也点头:“他可能以为队长和江画本来就有恩怨。”

    在恒安高中,越歌的为人就和他的外表一样,是学生偏好的天花板。

    “这样啊。”

    秦扬拉长尾音,神情有些微妙。

    六点多钟,滞留在学校的学生还很多,篮球场一圈起码就有二三十个。

    越歌背着江画出现时,人群窃窃私语,多半都露出了惊愕或难以理解的表情,不止他们,篮球队的几人同样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只有秦扬面不改色,甚至在两人路过跟前时,乖巧打了声招呼。

    “学长好。”

    听到这个声音,明明已经累得睡着了,江画身体还是蓦地瑟缩了一下,双臂环得更紧,无意识深藏进越歌肩窝。

    娃娃脸很具欺骗性,秦扬佯装关切:“江画学长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越歌淡淡扫了秦扬一眼,径直走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响起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闭嘴。”

    秦扬神情一僵,面上的笑容绷不住了。

    越歌还没走远,他蓦地甩出篮球,篮球砸在了越歌脚边的地面。

    篮球场的议论声倏然消弭

    “学长。”秦扬高声提醒:“更衣室的钥匙还没给我。”

    越歌停下了脚步。

    “抱歉。”

    两秒之后,他转身,杏眼潋滟,盛着点点歉意和懊恼:“找人有些着急,我忘记放在哪了。”

    那是一张秀致绝伦的脸。

    纤长的睫毛半垂,嫣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尴尬又无措的样子,任谁看会心下一软,根本不忍心苛责。

    没等秦扬说话,何毕先抽了口气,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去管门卫大爷要备用的!”

    秦扬眼角一抽。

    “对对,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等会儿直接回家!”刘飞接着补充。

    越歌点头,又朝秦扬歉意一笑,才转身走了。

    “越歌真好看。”等越歌出了校门,张笑琦终于回神,挠头问:“他去咱们更衣室找什么人?找江画?”

    何毕也懵懵的:“不知道啊,班长怎么背着江画?这小少爷崴脚了?”

    “可能吧...等会儿,咱们更衣室打扫卫生了没!”

    秦扬望着两人的背影,面色阴沉如水。

    其实就算越歌没插手,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会把人放了,但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觉得讽刺。

    秦子峰为了帮越歌才被退学,他是替秦子峰报复。

    结果救出江画的人,竟然是引发这一切的开端。

    ......

    接到半昏迷的江画,江家司机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联系了江父江母。

    司机本不想让越歌离开,但越歌借口自己有事,还是走了。

    不过半个小时,手机里多出几十条堪称骚扰的短信。

    【yeah:你旷工了。】

    【yeah:被绑架了?被女生告白了?被人打了?】

    【yeah: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旷工

    【yeah: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越歌只随意看了几条。

    【越歌:临时有事,下周补。】

    【yeah:唉,可惜了。】

    【yeah:我单词没背,你今天要是来考,以后就不用教了。】

    【yeah:老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越歌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朝家走去。

    ......

    事发后的两天,江画没有回学校上课,一直在家里输液调养。

    不过他不来,并不影响事情在恒安高中传得沸沸扬扬。

    查清事情经过后,江家勃然大怒,联系校领导的同时,还莅临当地警察局喝茶,在那之后,秦扬便和江画一样在恒安高中消失了两天。

    江家。

    江父在国外,江母这两天又忙得找不到人影,接连在床上躺了两天,江画无聊的都快发霉了。

    他捧着手机追问苏闻:“我妈到底把他怎么了?”

    苏闻收敛了温柔,平静说:“画画,做坏事就要承担后果。”

    江画在柜子里拨出的那通电话信号实在很差,苏闻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电话就挂断了。

    之后,他打给乔修远,乔修远说江画肯定又是因为他们出国的事在闹脾气、恶作剧,让他不要理会,苏闻虽然半信半疑,但在打给江家,得知江画很平常地上学了,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结果,竟然真的出事了。

    苏闻咬了咬牙,懊悔不已。

    “画画,抱歉,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却没能救你。”

    江画眨了眨眼,不解反问:“你不是都没听到我说话吗,怎么能怪你?”

    沉默半晌,苏闻低声问:“为什么打给我?我以为遇到这种事,你会打给修远。”

    他相信乔修远所说的恶作剧,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乔修远没收到电话,只有在江画搞一些会被骂的恶作剧时,才会跳过乔修远先找到他头上。

    “为什么?”江画有点懵,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咱们一起长大,你总不会不管我吧。”

    说完,他突然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闻哥,要是我惹事了,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苏闻失笑:“胡说什么呢。”

    “呼,吓死我了。”

    和苏闻短暂通过电话,好奇心却半点没有得到缓解。

    苏闻特别擅长转移话题,聊着聊着,江画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以至于电话挂断了也没问出结果。

    系统说:“你家有钱有势的,那小崽子肯定很惨,这还用想。”

    江画郁闷:“我知道,那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系统:“怕你求情呗,你小时候被狗咬,小狗蹭你两下你就忘了疼,这么好哄,谁敢告诉你。”

    江画:“...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系统不屑地‘切’了一声:“我知道的多了。”

    江画也‘切’了一声:“那你说说秦扬怎么了。”

    系统被噎的恼羞成怒:“白莲花救你你不关心,去关心那小崽子!”

    江画不说话了。

    他本来仰躺着,手背搭在额头,渐渐的,手掌下滑挡住了脸。

    “太丢脸了...”

    系统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画翻身埋进被子,露出的耳朵尖通红,脑袋还在往被子里钻。

    “我太丢脸了啊!”他嘤嘤哼唧着,恨不得回到过去保持体面:“你能不能把白莲花的记忆删除。”

    系统:“...”

    江画中暑成那样都没失忆,他猜越歌肯定记得更清楚,包括他哭了的事。

    江画:“...”不如死了。

    说实话,江画宁可来救他的是别人,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带歪白莲花。

    “可恶。”江画越想越气,要不是秦扬,他根本不用纠结:“姓秦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啊,他完了!我要十倍报复回去,把他锁一天!”

    系统心想,姓秦的脑子有没有病不知道,你傻倒是真的。

    放狠话是一回事,实际上,在事发第三天,江画返校,从周大嘴口中听闻所秦扬承担的后果时,还是吓到了。

    秦扬没有被开除,他直接被送进了少管所。

    按理说,秦扬未成年,江画身体上也没留下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顶多算校园霸凌,很难与犯罪挂钩。

    秦扬的年龄和行为都在限制处罚他的范围内,他显然也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小瞧了江画。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条件都形同虚设,江家动动手指,别说秦扬,秦家父母乃至秦子峰都得倒霉。

    更何况秦家只有秦扬和秦子峰。

    江家给了秦扬两个选择,一是交由国家教育,二是在学校给江画下跪道歉,再赔偿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当然,还要加上柜子里的六个小时。

    处于叛逆青春期的少年最好面子,就算秦家拿的出一百万,秦扬还是当场选了第一项。

    周大嘴激动得涨红了脸:“画儿,你妈太厉害了!校长站着你妈坐着,身边俩保镖,那阵仗,绝了!你家到底干啥的啊?”

    江画没心思回答他,追问:“然后呢?”

    “然后?”周大嘴挠头:“然后我也不知道,我听何毕说的,当时他和班长都被叫去了。”

    其实不用周大嘴说,江画也能大概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凭借路过同学同情加畏惧的表情。

    何毕是不能问,江画急匆匆起身寻找越歌的身影,却发现他的位置是空的,越歌不在教室。

    “画儿,你没事吧?”周大嘴终于想起正事,一脸忧心忡忡:“对不起啊,我、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没事,越歌呢?”

    “班长?不知道,对了,今天秦扬回来签退学,你可别撞见他...”

    周大嘴话音刚落,高二一班的教室突然寂静。

    江画还在教室梭巡越歌的身影,后门突然闯进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紧抓住了衣领。

    桌椅凌乱碰撞,后背抵在窗台,江画惊恐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漆黑的葡萄眼幽幽闪烁,欣赏了两秒他的表情,秦扬突然笑了。

    身体被扯近,秦扬在他耳畔用气声说:“你等着我。”

    江画瞳孔紧缩,映出了愣在教室门口的越歌。

    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秦扬低头,狠狠咬了他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