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琅邪王妃 > 【070】是谁下毒?

【070】是谁下毒?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第九特区神级影视大穿越汉化大师逆行诸天万界我一个人砍翻末世蜀山道主我的分身帝国从同福开始无耻术士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是寒冬季节,雪一直在下,安静的坐在屋门前,看着飞雪从檐瓦处飘落,一旁的松柏依旧坚忍不拔。

    “小姐,天太冷了进屋吧。”

    身后的阿宝再一次劝她,她不觉得冷,身上是王敦新送来的藕荷色花云大氅,软毛织锦的银鼠围脖,分明是不透风的暖和,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冰冷的刺骨。

    “大人。”

    阿宝突然慌忙的行了礼,这才见一旁的走廊处,王敦正朝这边走来。

    依旧是安静的望着前方,她的面上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示意阿宝退下,他上前站在她身旁,轻轻的理了理她被风吹起的碎发:“冷吗?我带你回屋,屋内有火炉。”

    沉默着摇了摇头,她却并不言语,他只得叹息一声:“梦儿,你要怎样才肯开口说话。”

    开口,说话吗?她的心里隐隐涌出刺痛的感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并非她不愿开口,只是她说不出,更不知该说什么。

    五天了,从她睁开眼睛的那刻起,发觉自己看得到一切,看到铜镜里容貌倾城的女子,她的右颊光洁如玉,看不出任何曾经留下疤痕的样子,看上去,一切都美好的不成样子。

    她不仅没有死,还重见了光明,甚至恢复了从前绝美的容貌,可是,琳青呢?

    所有人都不提这个名字,她又怎么有勇气追问?她一直都是懦弱的女子,面对一切的惊涛骇浪只知逃避。

    “梦儿,你在想什么?”

    拉着她的手蹲在她面前,他的目光柔软的望着她:“饿了吗?我叫人准备饭菜。”

    淡淡的摇了摇头,王敦的神色顿时有些泄气,低声自语道:“要怎样你才肯开口说话。”

    静静的陪她坐了很久,突然听到远远的一声温柔的女声:“相公。”

    回过头去,才见一温淑浅笑的女子走来,一颦一笑端庄高贵:“相公,舞阳吩咐厨房做了饭菜,等会一起吃吧。”

    “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我待会在这用饭。”

    声音平淡的没有任何起伏,襄城公主的面上却是完美无缺的笑意:“回来好几日了,皎儿一直吵着要跟你一起用饭,你就露个面哄哄她吧,否则她又要撅着小嘴不高兴了。”

    如此温柔的女子,加上提及的皎儿,使得王敦面上有些松动,微微迟疑的瞬间,又听她开口道:“我也准备了梦儿姑娘的饭菜,人多些也热闹,就一起过去吧。”

    他最终点头应允下来。

    然而事情证明,人多却不一定热闹,摆满美味佳肴的饭桌上,王敦仔细的为她夹着菜,她却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白饭,从始至终都是心不在焉的。

    她不说话,王敦亦是不说话,剩下的襄城公主和凌素素更是沉默不语,满座的大人静悄悄的,使得王皎也不敢说什么,睁着清澈的眼眸小心的望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怔怔的吃着碗里的白饭,她的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哀愁,所有人都不知在想什么,最终是年幼的王皎最先沉不住气,稚声对孟央道:“舅母娘娘,你怎么只吃米饭呢,父亲夹给你的鸡腿你都不吃。”

    小孩子单纯的一句话,使得大人们皆是一愣,尤其是王敦,面色阴沉不定的望着她,声音有些冰冷:“皎儿,你刚刚叫她什么?”

    “舅母娘娘啊。”襄城公主想要阻止,王皎已经清脆的回答了他,扬起笑脸说道:“舅母娘娘还陪我一起玩捉迷藏呢。”

    “来,到父亲身边来,”他突然含笑对她招手,王皎立刻娇笑着扑进他怀里,开心的望着他:“父亲。”

    “皎儿,告诉我,是谁让你称呼她为舅母娘娘的?”

    他的面上带着笑,声音却暗藏汹涌,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一旁的襄城公主。

    襄城公主在注意到他的目光时顿时面如死灰,却是极为冷静的开口道:“告诉你父亲,是谁教你这样称呼的?”

    王皎只是个孩子,哪里想得了这么多,脱口而出:“是母亲啊,母亲说要叫舅母娘娘的。”

    王敦的目光冷冷的扫过同样惊呆的襄城公主,缓缓起身,看着她道:“舞阳果真知书达理,真是个贤良淑德的贤妻良母。”

    带着寒意的声音,使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面色有些苍白的开口道:“相公,不是这样的……”

    话未说完,王敦已经冷笑一声:“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说罢,他转身带着孟央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她的眼眶才红了起来,隐忍眼泪对王皎道:“皎儿,你为何这样叫她?”

    王皎忍不住哭出声来:“母亲带我去见裒儿哥哥和舅母娘娘的时候,是要我叫她舅母的啊……。”

    “回到扬州之后我明明说过不许再叫她舅母,你为何不听!”

    面对她的责备,王皎只知一味的哭泣,最终凌素素有些心疼的拉过她,对她道:“表姐,不就是一个称呼吗,是我让她这样叫的。”

    襄城公主愣了愣,目光深沉的望着她:“真的是你?”

    她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道:“我那日听到你告诉皎儿,若是见到舅母娘娘什么也不许说,感觉有些奇怪,所以就私底下告诉皎儿别听你的,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啪!

    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襄城公主眼里含着泪花,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你信不信,相公会杀了你。”

    凌素素捂着脸先是一愣,接着才意识到问题的眼中,哭着跪在她面前:“表姐,我不知道,不就是一个称呼吗,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姐夫那样生气。”

    “知道她是谁对你没好处,”她冷着声音道:“相公将她藏得那样深,滴水不露的保护着,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尽干这些蠢事!”

    “表姐,我不敢了,怎么办,怎么办吗……。呜呜。”

    她哭得伤心,襄城公主到底是心疼她,叹息一声将她扶起:“傻妹妹,有姐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日后一定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

    送她回到房中,王敦并未离去,起身走到紧闭的窗前,将窗子支开,看到外面依旧纷扬的雪花,眉宇间似乎有着浓浓的忧虑。

    “就快到除夕了。”

    冷不丁的,他说出这样一句,使得她不由得抬头望向窗外,是啊,就快到除夕了,这一年终究又要到头了,这岁岁年年的总要过下去。

    “过了除夕,我就带你离开。”

    他转身走到她面前,坐在她的身旁,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这里终究是不安全的,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我怕你的身份被识破,过了年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会带你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一生都陪着你。”

    这样情深意切的话语却是她所不能承受之重,被他握住的手缓缓抽出,沉默的别过脸去。

    王敦不甚在意的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王爷,梦儿,你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兴许我比他更值得你去爱,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但我愿意给你一切,说到底我才是更适合你的人。”

    他的话也许并无道理,这世间有无数种幸福的可能,并非只有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快乐,离开司马睿后她也不是完全的沉溺于悲切之中,开心的时候还是会笑,看到天边的夕阳仍旧觉得美好,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的每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想念的神情,皆是因为心里想着他。

    因为想着他,把他放在心里,因为把他放在心里,才觉得他从未离开过,爱着他,所以一直不曾分开,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啊。

    现在,他是要她将心里的位置分出,想念着他的同时快乐的和别人在一起欢笑吗?

    她做不到,从来都做不到。

    即便不说话,王敦仍旧感觉到了她渐渐冷却的神情,心里一滞,眼眸里却仍旧带着温暖的笑意:“我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感动你,梦儿,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接纳我,所以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清晨醒来,屋外的积雪铺满了院子,太阳洒在雪上,晶莹剔透的不可思议。

    独自提着食盒走向院子对面的房屋,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房门就在眼前,看到她走来,看守的两个侍从赶忙恭敬的打开房门上的铁锁:“小姐来了。”

    阳光射入昏暗的屋子,使得屋内的人微微有些不适应,隔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又来了。”

    屋内的柱子上,捆绑着神情冷漠的爽爽,双手双脚均被绑在一起,根本动弹不得。

    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小心的端出尚是温热的饭菜,她亲自夹了满满一碗,端到她的唇边喂她吃,如同平日一样,她生冷的别过来脸去:“别费心了,我不会吃的。”

    端着碗的手缓缓放下,眼眸里满是无力之色,转身背对着她,随即就见一侍从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饭菜:“小姐,让我来。”

    收紧了紧握的双手,久久的站着,最终还是将饭菜交到了他的手中,背对着不去看,她也知道那侍从是如何上前大力的捏开她的嘴,将饭菜硬塞入她嘴中。

    身后是爽爽死命的挣扎,反抗着不肯张开嘴巴,直到吃尽了苦头,才不得不将满口的饭菜咽了下去,两腮都被捏的红肿,拼命的咳嗽着被呛住的喉咙。

    王敦手下的侍从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端起桌上的茶壶,再一次捏开她的嘴巴,强迫着灌了她很多的茶水。

    从头到尾,侍从的动作熟练而敏捷,仿佛训练了很多次似的,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的苦。

    猛烈的咳嗽着,爽爽的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流下憋屈的眼泪,对背对着她的孟央怒吼:“你以为绑着我就可以阻止我寻死了吗!你装什么好心,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贪生怕死不守信用,我做鬼也要拉你一起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侍从已经拿着一团布塞入她嘴中,只剩下她忍无可忍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反抗的“嗡嗡”声,眼眶里满是泪水。

    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缓缓垂下眼帘,从她见到被囚禁的爽爽第一眼,就已经忍不住流下眼泪,从雪山上将她带回,王敦根本就是叫人直接将她打得半死,眼看就要奄奄一息,好不容易请来大夫捡回一条性命,她却并不感激,张口破骂她多管闲事,甚至数次想要寻死,无奈之下只得将她捆绑在此。

    爽爽寻死的决心如此之大,她不得不将她的嘴巴也塞住,以防她咬舌自尽。

    如花似玉的年龄,她却失去了一切活着的动力,田四在这个女孩心中有着那样重要的地位。

    她的眼泪亦是在眼眶中打转,用丝帕擦了擦眼角,最终狠着心走出房门,不忍回头看她一眼。她不想让她死,就必须用这样残忍的办法折磨着她,直至想出两全的办法。

    折磨着她的同时就是在折磨着自己。

    走回屋子,就见阿宝慌忙跑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轻声道:“小姐又去看她了。”

    随意的点了点头,她便脱去身上的大氅,神色黯然的坐在桌前。

    见她闷闷的出着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阿宝欲言又止良久,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哽咽着哭道:“小姐,对不起,阿宝不是有意的。”

    她有些惊慌,赶忙就要扶起她,她却执意不肯起身:“小姐随大人前去寿春后,阿宝有一次出府看妹妹,房中关着的那位姑娘在路边挟持了我,当时她用刀子抵着我的脖子,追问小姐的下落,阿宝很害怕,一时慌乱就告诉了她,后来越想越害怕,也不知她究竟想对小姐怎么样。”

    孟央随即明白过来,为了保命,她告诉了爽爽她的下落,这事若是被王敦知道,恐怕她同样是活不成的。

    果不其然,她害怕的正是这个:“小姐,大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阿宝一定没命了,阿宝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请您救救我,不要让大人知道。”

    阿宝苦苦哀求着说完,才发现她并未理会自己,而是起身走向内室,仿佛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她这才更加害怕,慌乱的哭出声:“小姐,我真的不敢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大人,阿宝错了……”

    无助的哭着,弯下身子磕起头来,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却突然被人拦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竟见她笑着拉起自己,将手中一个小小的木盒递了过来。

    阿宝愣了愣,随即打开盒子,里面正是她从前送给她的那支金雀珠钗,依旧是精美珍贵的样子。

    “小姐,”她的眼泪立刻控制不住的潮涌出来,她竟然从来没有怪过自己,还进了内室拿出这支珠钗,再一次送给了自己。

    阿宝哭得几乎说不出话:“阿宝错了,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再也不背叛小姐。”

    孟央含笑,替她擦了擦面上的泪珠,并没有任何的言语,她却悔恨的哭成泪人,连连发誓表达自己日后的决心,誓死宣誓自己的忠诚。

    晌午坐在屋檐下,如同往日一般神情怏怏的样子,今日的阳光很好,院中偶尔飞过几只闹腾的麻雀,却丝毫不足以影响她的心神不宁。

    坐了很久,渐渐起了风,直到感觉有些寒冷,这才想着叫阿宝把大氅拿来,回头望去,却不见她的人影。她也并不觉得奇怪,大概是经常坐着发呆,阿宝也觉得无聊,这会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心里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只得起身亲自回屋拿出大氅披上,顺便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

    小巧玲珑的茶杯,这是阿宝早上沏好的茶水,已经完全的冷却,四下里望了望,依旧不见阿宝的影子,她便拿着茶杯出了屋子,独自前往后院的厨房找些热水喝。

    通往后院的拐角处,迎面突然见阿宝跑来,形色匆忙的样子,见到她脸色瞬间惨白,吓得半晌说不出话。

    心里觉得奇怪,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刚刚跑来的方向,不远处的花坛边,烟霞色的衣衫转瞬即逝。

    “小,小姐,你怎么到这来了?”愣了半晌,她终于结结巴巴的开了口。浅笑着指了指手中的茶杯,阿宝随即明白过来,赶忙接过:“小姐先回屋吧,阿宝这就去烧茶。”

    虽然对刚才她惊恐的神情心存疑惑,她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让人知道的事,她不愿说,她更不愿强求。

    还未走到房门,远远的竟见自己放在门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人,白发苍然却悠闲自得的样子,是已经许久不见的十三伯。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随即走了过去,看到她走来,十三伯这才起了身,啧啧称奇的样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无盐女变成了天仙女。”

    纤细的手指不由得抚上自己的右颊,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十三伯叹息一声:“你是痊愈了,就是可怜了某些人,生死难测,真是作孽哦。”

    心知他所提及的正是琳青,她的脚步立刻停顿,面色微微惨白,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双手紧绞着颤抖。

    “听说你哑了?”十三伯上下打量着她,精湛的双眼像是直直的看透了她的心里:“依老朽多年的医术诊断你不是哑了,怕是有了解不开的心结,太过悲切之下说不出话了。”

    孟央抬起头看他一眼,随即又沉默着低下头,他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你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不能说。”

    “和一个不是哑巴却不能说话的人说话,真是心力交瘁啊。”

    他叹息一声,接着又自顾自的坐回刚刚的椅子上:“老朽刚刚回到扬州城,就见城内到处贴着王刺史求医的告示,说是如果有人能医好你的哑病,犒赏黄金千两,但若是医不好,就要被哑着走出刺史府,一辈子也别想再开口说话。”

    深深的震惊过后,她很快恢复平静,王敦从来都是手段残忍之人,但这些天并未见医者上门,想是并未有人被毒哑,想到这不禁松了口气。

    “听说城内有几个医术不精的江湖先生,本想为了那千两黄金豁出一试,结果连你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王刺史质疑医术,割了他们的舌头喂狗,啧啧,真是残忍。”

    吃惊的望着他,她只觉得一颗心剧烈的跳着,神色有些凄然,十三伯也只是故作叹息一声:“照这个状况看来,一时间很难有人敢来为你医病了,毕竟王刺史出了名的严厉,割了舌头事小,万一惹恼了他被扒了皮,岂不命丧黄泉。”

    “不过,”他顿了顿,接着突然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总有人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比如,江南名医李十三。”

    一时间的呆愣,她的眉宇间禁不住有些急色,十三伯却并不在意的样子:“你是怕老朽也被割了舌头?我李十三从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心病还须心药医,今日我正是带来了医治你的心药,呐,给你。”

    说话间,他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笑眯眯的递给她:“拆开看看,保证是医治你的心药。”

    信封上没有只言片语,小心的拆开,随即掉下几片红梅的花瓣,抽出的纯白色信笺上闻得到淡淡的清香,是那种泌人心脾的梅花的味道,还未看上面那些字,她已经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

    “傻女人,也不知你如今是何状况,是否恼着我的不辞而别?原谅我,实在是等不到你醒来的那刻,因为我自己也很糟糕,不得不立刻回到圣医谷。

    为了救你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真的是很大很大的代价,以至于我现在都回不过神来,这些代价都是三言两语表达不出的,日后若是见了你,容我一一向你讲诉。

    记住,这是你欠我的,我琳青从不许任何人亏欠于我,所以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补回你对我所有的亏欠,在那之前,请你务必好好活着。

    圣医谷的梅花开得真好,尤其是那些红梅,很远就闻得到芳香,花枝伸展间,像是火在烧…。快到除夕了,梅林里的木屋为你收拾的很干净,可我现在没力气去接你,但你要等着,耐心等着,也许会很久,但总会有那么一天。

    琳青字。”每一个字都极其认真的看完,她的眼圈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确是琳青的字迹,他的字写的并不好,但每一笔都极其认真,整个信笺工整干净,就如同他本人一般。

    蹲下身子一一捡起地上的红梅花瓣,虽然已经有些皱巴,她仍是极其珍惜的捧在手心,如同捧着世上最宝贵的东西。

    “我带着君儿去了圣医谷,”十三伯突然开了口,顺着目光遥遥的望向前方朱色的屋檐:“他们说她也许这一生都不会醒来了,冰封了四十多年,她的心脉根本就承受不住寒气的侵蚀,早已虚弱到无法醒来,我,终于可以死心了。”

    十三伯最爱的君儿,守了一生的爱人,真的再也醒不来了,永远没有再见的可能……。上天何其残忍。

    “你不必为我难过,其实这些年来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见她神色凄然,他反倒笑着安慰她:“我倒情愿相信君儿早已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生在一户好的人家,有着健康的身体,找到一个深爱她的男子,一辈子笑语嫣然,总比醒来后见到我这个糟老头子失望透顶的好。”

    抬起头,眼眸里溢满了泪水,朦胧间听到他故作轻快道:“老朽这一生,陪在我身边的除了君儿就是那大堆的医书了,如今已无牵挂,这余生唯有靠钻研医术度过了,好在那琳青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竟然主动答应收我为圣医谷的弟子。”

    “不过我拒绝了,”他深深的叹息一声,似乎颇为无奈的样子:“你可知为何?”

    不解的摇了摇头,才见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道:“正如你所说,他竟然要为我改名叫李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孟央先是一愣,忍不住破涕为笑,抬起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天空,心里终于微微释然,十三伯纠缠了一辈子的恩恩怨怨,为君儿从年少到如今的白发苍苍,爱恨情仇皆已随风而逝,时光总是能包容一切的,它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所以,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即便日后的路漫长艰险,守着对他的思念,她总能一个人勇敢的走下去,时间会淹没她一切的险阻。

    或许等到十三伯这样苍苍白发的年纪,她能够与命运握手言和,所记得的均是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十三伯来了,信誓旦旦的对王敦保证能够使她开口说话,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她无数次张了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自己真的说不出一个字。

    难道是一直的沉默使得自己真的哑了?孟央有些害怕,并不是怕自己再也说不了话,而是王敦给十三伯的期限只剩下一天。

    三日之前,琳青的信件给了她无限的希望,只要他还活着,她的一颗心终于不再提着。可是她仍旧开不了口,王敦一怒之下就要叫人将十三伯带下去割了舌头,当时的场景真是吓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哀求的拉着他的衣袖,急的脸都白了。

    王敦最终松了口,答应给他最后三天的时间,如果她还是说不了话,下场不仅仅是割了舌头,只怕连命也难以保住。

    今日便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一大早出了屋门,就见十三伯正悠然自得的坐在门前喝茶,丝毫不见心急的神色。

    见她一直皱着眉头,他反倒回过头安慰她:“没事的丫头,老朽都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反正君儿都不在了,更是没什么牵挂。”

    他这样说,孟央的心里更加难受,只感觉有东西堵在嗓子里,咽不下,却也说不出。

    为了十三伯,她努力的强迫自己开口,想尽了无数的方法,甚至拿出绣花针刺自己的指尖,感觉到了疼痛自然会忍不住叫出来吧。可是,如玉一般的食指被刺出鲜红的血滴,她疼的一头冷汗,双手不停的哆嗦,仍是说不出只言片语。

    一个人坐在屋内,手中还拿着尖尖的绣花针,出神的想着,突然阿宝笑着走了进来,看到她食指上凝聚的血滴,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赶忙上前躲过她手中的绣花针:“小姐这是做什么?大人知道了可还了得。”

    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言的动作,然后摇了摇头,阿宝随即明白过来,仍旧苦着一张小脸哀求道:“阿宝哪敢告诉大人,可万一大人发现了,阿宝死定了,请小姐一定不要再这样做了。”

    拉住她的双手,孟央浅笑着点了点头,一副保证不会有下次的样子。

    阿宝这才放了心,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忘了,夫人就在门外,说是想见小姐呢。”

    襄城公主?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眼神有些不安。

    从襄城公主回到扬州开始,她总觉得无颜面对于她,比起温柔端庄的皇家公主,她这个鸠占鹊巢的外人显得那样可耻。可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她也想离开这个让自己如坐针毡的地方,王敦哪里会如她所愿。

    如同第一次相见,襄城公主依旧是温婉大方的样子,眉目间的笑意如柔和的春风。

    “梦儿姑娘,舞阳冒昧打搅了。”

    摇头笑了笑,她盈盈的行了个礼,使得襄城公主万分惊慌,赶忙上前扶起她:“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是在折煞舞阳了。”

    聪明如她,怎会不知她的真正身份,回到府中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必是知晓一切的,可她面上的笑维持的如此完美,仿佛从不认识她一般,拉着她的手随着自己的相公称呼自己为:“梦儿。”

    孟央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从她身上她看不出恶意,但也绝不是发自内心的友善,能够做到如此的完美,要么是她伪装的太深,要么是她真的聪明睿智。

    “回府之后,一直想跟姑娘说些贴心话,可惜相公说你身体不好不便打扰,就一直耽搁了,不过姑娘放心,咱们扬州医术佼佼者甚多,你总能开口说话的。”

    拉着孟央坐在桌前,开口问道:“姑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孟央浅浅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她又笑了笑:“总是姑娘姑娘的叫你难免显得生疏,梦儿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可否叫你妹妹?”

    点了点头,襄城公主果真改了称呼:“那我今后就真的这样称呼你了,梦儿妹妹?”

    说了很长时间的体己话,孟央一直是浅笑着望着她,不时的点头或摇头,心里暗暗佩服起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每一句话看似简单,却滴水不露的打探着想要知道的一切。

    说到最后,她逐渐步入正题。

    “当年父皇指婚,我便嫁给了相公,那时整个朝野都议论着襄城公主下嫁的事,说到底也算我眼光独到,相公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将才,没有辜负父皇和我的提拔,如今整个王氏家族的兵权皆在他手中,一步步走到今日多不容易,其中的煎熬只有他才明白,也正因为如此,相公其实比谁都珍惜。”

    “相公是位高权重的王氏家族首领,膝下却只有皎儿一个女儿,早些年我曾有意为他添几房妾室,可他执意不肯,说是怕委屈了我,如今想来也是没有遇到没有心仪的女子,见到了梦儿妹妹,舞阳总算明白了一二,若是妹妹愿意,就由我来做主,一同留在相公身边伺候可好?”

    听她提及往事,她本就不解,如今逐渐明白过来,果不其然,她真正想说的还在后面。

    “我虽是皇家公主,倒也不是难相处的人,至于素素,虽然性格刁钻了一切,但相公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你与素素均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入府,到时还要宴请众多的世交大臣呢。”

    话已至此,她若还不明白便是真的傻瓜,王敦今日的成就离不开襄城公主的帮助,他自然懂得投桃报李,她这是在告诉她,她在王敦心中的地位任何人都是动摇不了的。如果她真的有心抢走她的丈夫,也势必是身家清白的女子,大摆的婚宴上也定会有司马睿的出现。

    无论如何,她是绝不可能留在王敦身边的,这便是她所要表达的意思。可她还是低估了襄城公主,因为接下来她仍旧给了她当头一棒。

    “说起来皎儿对王爷家的司马裒颇为喜欢呢,一直嚷嚷着要嫁给裒儿哥哥,所以返回扬州之前,我求着王爷给他们指了婚,日后咱们皎儿嫁到司马家,妹妹也算是二王子的姑母呢。”

    面上的笑得体大方,丝毫看不出伪装,可她刚说的一切均以表达完毕,望了望门外,又笑道:“在这待了很久,我该回去了呢,否则皎儿找不到我又要闹腾了,梦儿妹妹,那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孟央随即起身,含笑送她出了门,站在门前,她最后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别送了,进去吧,外面挺冷的。”

    她也并不打算与她客气,正要返回屋内的时候,突然远远听到阿宝焦急的声音:“夫人,小姐,不好了,皎儿昏倒了。”

    回过头去,看到襄城公主顿时脸色大变,急声追问:“怎么回事?”

    阿宝匆匆跑来,累的气喘吁吁:“刚,刚刚表小姐跑来,说皎儿流了好多的鼻血,昏倒了。”

    “怎么会这样,无缘无故皎儿怎么会流鼻血?”

    “阿宝也不知,不过表小姐已经派人请了大夫,急着要夫人过去呢。”

    话说完,她已经慌乱的跑了过去,剩下孟央神色怔怔的,心里亦是有些焦急。

    “小姐,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阿宝提议道。

    想了想,她最终点了点头,起身跟了过去。

    赶到襄城公主所居的别院,随着阿宝踏入屋内,就见到躺在床上的王皎,原本红润的小脸微微失了血色,一旁的大夫正仔细的为她把着脉。

    “早上的时候皎儿还好好的,缠着我玩捉迷藏来着,等她藏好了,我,我怎么也找不到她,后来还是府里的丫鬟发现她倒在晾衣服的栓绳下,皎儿也不知怎么了一直流鼻血,表姐,姐夫,我好怕。”凌素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涕着。

    襄城公主早已脸色苍白的坐在床边,望着昏迷的王皎又焦急又心痛,一直坐在屋内椅子上的王敦,眼底透着微微的担忧,开口问那大夫:“到底是何原因?”

    那大夫扶了扶头上的冠帽,神色似乎颇为紧张,不安的望了他一眼:“小人,小人不敢说。”

    “不敢说?那就只有换个敢说的大夫了。”

    他随口的一句话,那大夫不住的擦着额头的冷汗,恐慌的跪在地上:“大,大人,是,是砒霜。”

    晴天霹雳的几个字,震得满屋的人个个回不过神,尤其是襄城公主,颤抖着声音追问他:“你说什么?你说皎儿食了砒霜?怎么可能?”

    “夫,夫人,确实是砒霜之毒,小人不敢乱说。”

    “砒霜,是有人要害皎儿,有人投毒,”凌素素语气慌乱,赶忙上前抓住王敦的衣袖:“姐夫,有人要害皎儿,若不是丫鬟发现皎儿倒在晾满衣物的栓绳下,皎儿就……姐夫,太可怕了,府里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

    说到最后,她已经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王敦阴沉着面色,对一旁的下人道:“去请李大夫。”

    “去,追查一下皎儿今天都吃了什么。”从一开始,襄城公主的乱而不慌足以使人刮目相看,无论何时从她身上都看得出皇家公主的风范,即便是心爱的女儿被人投毒,她亦是表现的从容不迫。

    负责伺候皎儿的大丫鬟银秋点了点头离开,凌素素哭红了眼圈,咬牙道:“对,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这样狠毒的人一定要碎尸万段。”

    等待十三伯到来的过程无比漫长,孟央静静的坐在王敦身边,双手不由自主的绞在一起,从刚刚开始,她的心里便生出不好的预感,未知领域里即将发生的一切令她深深地不安。

    神色怔怔的,突然双手被人轻轻握住,抬起头,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眼眸,温暖的眼神微微稳住了她的慌乱:“梦儿,别怕。”终于,十三伯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看到满屋子人肃穆的神色,不由得收起了散漫,立刻上前为昏迷的皎儿把脉。

    果不其然,他的面色也变得逐渐沉重,最后叹息一声:“是砒霜之毒,这样小的孩子,竟然下得去手。”

    任何人第一反应都是皎儿被人投毒,襄城公主终于克制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皎儿……”

    王敦起身上前,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她泪眼朦胧的转身,顺势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声音悲痛万分:“相公,怎么办,该怎么办……。”

    说话间,银秋已经带着几个神色慌乱的下人走了进来,跪地道:“大人,夫人,皎儿小姐所用的饭菜和糕点均是厨房的下人亲手做的,他们互相可以作证没有投毒,且小姐吃剩下的东西赏给了身边的丫鬟,但中毒的却只有小姐,可见问题并不是出在这些饭菜上。”

    所有人都是不解的神色,襄城公主仿佛也没了主意,无助的望着王敦,王敦略一沉思,开口道:“你们整日的伺候小姐,竟然使得她无缘故的中了毒,既然都不知道原因,只能怪你们无能,都拉下去以死谢罪吧。”

    此话一出,满屋的下人们纷纷跪在地上,恐惧的哀求:“大人,夫人,饶命,饶命啊。”

    “姐夫说得对,你们整日的跟着皎儿,怎会不知她因何中毒,既然都不敢说,就一起去死吧。”凌素素冷着声音道。

    襄城公主对待府里下人素来和蔼,眼下能够求救的便只有她了,伺候王皎的大丫鬟银秋跪着爬到她脚边,哭道:“夫人,您知道的银秋伺候小姐一直很用心,真的不知哪里出了错,但银秋真的是无辜的,夫人救命啊。”

    目光缓缓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下人,她极力的强忍哽咽的声音:“我相信你们是无辜的,但我也相信你们其中必有知情者,我平日待你们不薄,皎儿也总是姐姐姐姐的叫着你们,我知道她很喜欢你们……。”

    “只要你们有人肯说出实情,我保证,没有任何人敢动你们,并且,我会万分的感激她,就算是我求你们,皎儿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难道你们就忍心看着她被人毒害?”

    如此声泪俱下的哀求之下,终于有一目光躲闪的小丫鬟跪着爬上前,结结巴巴道:“奴,奴婢看到,阿,阿宝给小姐吃了绿豆糕。”

    终于在此刻,孟央猛地抬起头,惊醒的望着身旁的阿宝,她却是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把话说清楚。”凌素素狠着声音对那小丫鬟道。

    “当,当时,奴婢在院子里打扫,皎儿小姐说要去找表小姐,银秋姐姐去了屋子给她拿衣服,皎儿小姐站在院外等着的时候,奴婢看到阿宝端着食盒经过,小姐便问她里面是什么,阿宝回答是绿豆糕,还打开给她看,皎儿小姐看着嘴馋,便拿了一块吃。”

    话音刚落,阿宝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关阿宝的事,那绿豆糕是原本是梦儿小姐吃的,可她说没胃口,所以奴婢便带了下去,路上遇到皎儿小姐,她问可不可以拿一块吃,奴婢想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给了小姐一块。”

    “你说不关你的事,那盘绿豆糕现在在哪?”凌素素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阿宝当下慌乱,结结巴巴道:“绿,绿豆糕被奴婢吃了。”

    “你撒谎,”跪在地上的另一个年纪略长的丫鬟开口道:“奴婢是在厨房做工的,上午送完杂物回去的时候,看到阿宝正向泔水桶里扔什么东西,那个时辰厨房很少有人的,阿宝回头看到我的时候很是紧张,奴婢当时问她倒了什么在桶里,她说是梦儿小姐吃剩的饭菜,等她离开后,奴婢看了一眼,是一盘根本不像吃剩下的绿豆糕,当时奴婢还觉得可惜了。”

    证据确凿之下,阿宝仍旧不甘的狡辩:“不是这样的,奴婢没有害皎儿小姐,那绿豆糕……”

    “那绿豆糕确实被你吃了,”襄城公主突然开口,面上看不出任何深意:“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来人,把她拉下去刨开肚子看看绿豆糕还在不在里面。”

    “不要,夫人,”阿宝哭着磕头,一下下将额头撞得殷红:“夫人不要啊,阿宝还有病重的妹妹要照顾,夫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她哭着,突然又将恳求的目光转向孟央,双手颤抖的拉住她的衣裙:“梦儿小姐,救阿宝,救救阿宝。”

    目光静静的望着阿宝,眼眸平静如一池清水,这样的神色竟然使得她愣愣的松开自己的衣裙,缓缓地闭上眼睛,孟央的手不由得紧握。

    只有她自己明白此刻失落的心情,从头至尾,她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什么见鬼的绿豆糕,她根本就不曾见过,一切的一切,太明白不过。

    “这该死的奴才还不肯说实话,姐夫,不如把她什么妹妹一起杀了,免得她不老实。”

    凌素素阴狠的面色,使得阿宝彻底的认了罪,绝望的跪在地上:“是梦儿小姐,是她指使奴婢的,甚至以奴婢病重的妹妹相威胁,奴婢不敢不从。”

    满屋子的哗然,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真的是你,”襄城公主喃喃的望着她,一步步起身走到她面前,眼中难掩的愤怒冲破了理智,突然一把扬起手掌,想也不想的就要打在她脸上。

    紧闭着眼睛,却迟迟不见落在脸上的疼痛,缓慢的睁开眼,果真见到王敦面色阴沉的抓住她的手,一把推开。

    这轻轻一推,使得她彻底愣住,倍感好笑的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决堤:“王敦,我极力的忍耐你的荒唐,可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皎儿才是你的亲生骨肉,她是你的女儿啊。”

    “你真的以为可以抱得美人归?王敦,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你忘了今日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你从来都是这样,自负到极点,可这一次不一样!你以为自己想要的都将得到?你做梦!。”

    她说着,将目光转向孟央:“还不够吗?我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我真的有必要陪着你们上演这场荒唐的闹剧……。我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我忍住了,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连我女儿也不放过!”

    面对襄城公主句句的质问,她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安心,襄城公主是真的不知道吧,这场阴谋她并未参与,这个高贵的皇家公主,她不曾做过任何有违身份的事,她才是真的坦荡荡,即便被她这样指责谩骂,她仍旧尊敬她。

    可是她真的百口莫辩,更何况如今的自己是个名符其实的哑巴。

    “舞阳,”王敦将孟央护在身后,皱着眉头望向愤怒的妻子:“事情还没查清楚。”

    “我看姐夫是鬼迷了心窍,这还不叫铁证如山吗?你这是包庇杀人凶手!”凌素素亦是失望的望着他。

    看够了戏,十三伯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极具感染力的笑声使得满屋的人提心吊胆,而他就在王敦冷却的眼神中渐渐止住声音,仍旧有些好笑的指了指孟央:“她?杀人凶手?得了吧,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一个小小的大夫,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这是找死吗。”凌素素怒着脸警告他。

    “小姐此言差矣,正因为老朽是个大夫,才有说话的权利,首先这杀人凶手一说老朽就不赞同。砒霜是粉末若白霜的毒药,虽无色无味,但洒在绿豆糕上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谁会蠢到在绿色的糕点上撒霜状的毒药,皎儿小姐确实身中此毒,但发现的及时,且分量很轻,刚刚那位大夫又第一时间给她灌了药,命保住了自然没有杀人凶手一说。”

    “既然在绿豆糕上下毒,她哪里会蠢到洒在上面等着别人发现。”凌素素依旧不甘的对他道。

    “哦,小姐的意思是她在做糕点的时候下了毒,啧啧,可惜这绿豆糕不是她亲手做的啊。”十三伯扶了扶自己的胡须,转身对孟央笑道:“梦儿这丫头也太蠢了,你怎么不下足了分量,那一星半点的砒霜,你这是跟皎儿小姐闹着玩吗。”

    “你!”凌素素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狠着声音道:“就算糕点不是她亲手做的,那也是她指使身边的丫鬟投的毒,你这样百般为她开脱,又是很懂毒药的老大夫,莫非你们是一伙的,串通起来害皎儿。”

    “住嘴,”王敦突然开口制止,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件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竟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我定会将此人千刀万剐。”

    满屋的人均是打了个冷颤。

    “查出此人有何难,既然这丫鬟都说是梦儿丫头指使的了,从她身上入手,各种酷刑加手段,一问便知。”十三伯随口道。

    阿宝的身子在发抖,抬头望向孟央,眼中深深地恐惧使得她也不安起来。

    “这件事再明白不过,是我糊涂了,梦儿姑娘平日温婉善良,对皎儿也很喜欢,哪里会害皎儿。”

    逐渐平静的襄城公主突然开口,走到孟央面前,缓缓的行了个礼:“刚刚舞阳一时气糊涂了,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请梦儿姑娘原谅。”

    如此的大礼,使得她万分不安,赶忙扶起她,不住的摇着头。

    她感激的拉着孟央的手,又转身望着王敦:“相公,此事交给舞阳处理可好?”

    明知此事蹊跷甚多,眼看幕后真凶就要揪出,这人投毒与皎儿,又陷害孟央,王敦哪里肯在此刻放手。可是,襄城公主眼中的哀求再明显不过,她从未求过他任何事,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有朝一日他带着他的梦儿离开,此生欠的最多的便是面前这个女人。

    名扬天下的襄城公主为他洗尽铅华,成就了今日的王氏家族,亦是成就了今日的王敦,可他注定了要亏欠她一生。

    “好,此事就交给你处理吧。”兴许是心存愧疚,兴许是对她却有怜悯,王敦答应了她。

    “谢谢相公,”襄城公主感激一笑,将目光望向跪在地上的阿宝:“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前些日子你以妹妹病重为由求我借钱给你,你被买入府里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我从不知你还有个妹妹,我以为你在说谎所以没有理会,你因此心生怨恨投毒给皎儿,被拆穿后为求自保又嫁祸给梦儿姑娘,对不对?”

    阿宝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她,还未开口又听她低声道:“你犯的错太多了,但我确实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你就放心的走吧,妹妹交给我来照顾,好不好?”

    “夫,夫人。”喃喃的望着她,她最终留下了眼泪:“是阿宝做的,都是我一时糊涂,阿宝自愿以死谢罪。”

    兴许明白的不止孟央一人,阿宝她,何罪之有?但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愣愣的望着她,她一步步上前跪在阿宝面前,不住的摇着头,千言万语,千头万绪,面前的这个女孩真的就要成了替罪羔羊,为他人而死吗?

    “不要承认,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缓缓伸出手抹去她面上的泪珠,她几近哀求的对她道:“阿宝,你是无辜的。”

    所有人都惊住,尤其是王敦,不敢相信的上前扶起她:“梦儿,你能说话了,你会说话了。”

    可她并未打算搭理任何人,目光直直的望着地上的阿宝:“不要承认,他们会杀了你。”

    “小姐,”阿宝哭的泣不成声,对着她磕了无数的响头:“对不起,阿宝对不起你,我说过不会再背叛你,可我还是做了这样的事,不要管我了,真的是我做的。”

    “她都已经承认了,还不赶快拉下去乱棍打死!”凌素素似乎急于平息这场闹剧,慌忙的对愣住的侍从道。

    “我叫你不要承认。”

    孟央慌乱的就要上前制止,可是却被王敦一把抱住:“梦儿,别闹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要将阿宝拉了下去,最后抬头看自己一眼,她似乎听到她苍白着脸一笑:“小姐,阿宝永远记得你的好,来生做牛做马报答你。”

    “不要,不要……。”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她挣扎着望向身后的王敦:“不要杀她,处仲。”

    在她叫出自己名字的那刻起,王敦的心便已经柔软,望着她亲满泪水的眼眸,最终点头道:“好,不杀她。”

    “犯了错就要处罚,相公今日饶了她,今后便有下一个阿宝来害皎儿,甚至是害梦儿姑娘,堂堂刺史府怎会如此没有规矩。”

    襄城公主一句话,使得整个场面定了结局,阿宝意识到自己注定要被带下去,注定了死在乱棍之下,或许还会被破草席匆匆包裹,随意丢到城郊的乱坟岗,最终尸骨无存。

    绝望之下,她最终冲她笑了笑,接着嘴角缓缓流出鲜血,径直倒在地上,她竟然咬舌自尽了!

    “阿宝…。阿宝……”

    她喃喃自语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阿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王敦依旧是紧紧的将她拉住,她无论如何也挣不开,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拉走。

    王敦没有救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兴许杀人无数的他甚至理解不了她的执着,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怎会引得她流尽了眼泪。

    她最终没有保住她的性命,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悲痛之下竟然笑出声来,渐渐放弃了挣扎,望着襄城公主,一字一顿道:“我收回自己的尊敬。”

    襄城公主不解的望着她,听到她接着道:“在我心里只有你是名副其实的皇家公主,身上的光芒足以使任何人羞愧,可从这一刻起,你的身上沾染了阿宝的血,你侮辱了你的身份,至少在我看来,你变得不堪。”

    话音未落,襄城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心也跟着不安,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她的眼睛。

    可是,她不敢自有人敢,凌素素一心维护姐姐,上前就要与她争辩:“敢这样说我表姐,你。算什么……。”

    “啪”的一声,襄城公主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使了十足十的力气,使得自己也险些站不稳,声音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向梦儿姑娘道歉。”

    凌素素捂着红肿的脸,望着完全陌生的表姐,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不甘的低声道:“对不起。”

    “算了,”王敦皱着眉头,拉住孟央的手:“我们回去吧。”

    不料却被她一把甩开,声音同样是冰冷的可怕:“你也一样,杀人凶手。”

    说吧,她转身独自离开,留下震惊的王敦,良久的回不过神,眯起的眼眸里闪过戾气。

    “弹指余晖数十年,暗影谍光晓重重,人道是非多蹉跎,错!错!错!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十三伯随口的哼唱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歌谣,慢慢起身就要跟着离开,歌词里意味深长的讽刺使得王敦瞬间变了脸色,阴沉着脸对侍从道:“把这老头拉下去砍了。”

    应声的侍从随即就要上前将他带下去,十三伯这才有些慌了,对他道:“王刺史,你不能杀我,按照约定我医好了梦儿丫头,你还欠我黄金千两,老朽……。”

    “带下去关起来。”

    “王刺史,你不能恩将仇报啊,那丫头开口说话了,你得实现自己的承诺,我……。”

    话未说完,那侍从已经捂住他的嘴,将他带了下去,屋子里剩下的人面色各异,也不知各自出神的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