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有种后宫叫德妃(全) > 有种后宫叫德妃.5_第二章 大阿哥成婚

有种后宫叫德妃.5_第二章 大阿哥成婚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但这些都是后话,都是将来对永和宫的议论,此时此刻乌雅岚琪正迷茫地待在乾清宫暖阁里,耳畔仿佛还萦绕夜宴的喧嚣。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等待,饮酒后的人,加之屋子里温暖如春,她渐渐坐得腰背酸痛,不知不觉靠在大枕头上,心里只一件事想着,过度集中精神很容易就犯困,温暖的气息里,岚琪竟渐渐有些犯迷糊。

    “主子,皇上回乾清宫了。”环春奔进来告知,却见岚琪歪在炕上要睡着了似的,被她这一喊倒是惊醒了,但酒气上头的人难免有些犯晕,即便坐起来了,脸上还是一片茫然。听说玄烨回宫了,岚琪悬着的心落下了,莫名其妙多了几分安心感,精神更是因此变得放松了些。

    只是容不得她这样暗下喜滋滋地犯迷糊,立时有小太监跑来说:“万岁爷要娘娘过去伺候。”

    岚琪应了,环春匆忙给她穿好鞋子。着急时也没顾得上检查主子的仪容,赶紧先把人送过来要紧。这边有太监送水盆、木桶和热水出入,要伺候皇帝洗漱更衣。那些事岚琪做起来本十分顺手,可微醺的人难免晕乎乎的,才接过小太监端进来的水盆,手里一滑落在地上,大半夜那动静震得人心惊肉跳,岚琪犯晕的脑袋也被震醒了。

    “烫着没有?”皇帝突然出来,瞧见一地的水,再见岚琪好端端地站在一旁,面上紧张的神情倏然松开。而岚琪乍见玄烨,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满,迎上来想要与他说话,玄烨却一转身又走进去,理也不理她。

    环春没喝酒,脑袋比主子清醒多了,瞧这架势忙给边上小太监们使眼色,一溜人放下东西赶紧出去。岚琪再端着热水进来时,听见寝殿的门合上的声响。

    在等待皇帝归来的时间里,岚琪已经被环春伺候着洗漱过,也因此才更多了几分困意能睡过去,不过似梦似醒睡得并不踏实。突然被环春惊醒,又突然见到玄烨归来,而对于外头的事她一概不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帝这样大半夜走,咸福宫那里该多痛苦,但现在的她,再也没有怜悯温贵妃的心了。

    “皇上,请洗手。”岚琪端着热水到暖炕前,玄烨盘膝坐着,大半夜了还有闲心拿几本奏折翻翻,岚琪走过来他不曾看一眼,这会儿与他说话,也只当作没听见。

    水盆有些分量,平日里时常是有小太监搭把手,即便独处,也是三两下工夫的事,今天这样捧着不动,岚琪才感觉到沉重。御用的铜盆本就不轻,再放一盆热水,捧得不稳怕水洒出来,更加小心地用着力道,皇帝那儿一本折子没放下,她的双手就打战了。

    “皇……”她想再请一次,可见玄烨眼皮子都不动,抿着嘴心中很是委屈,竟是脑中一热,转身就去放下水盆,双手释下重负,更是感觉到酸痛,不自觉地甩了甩胳膊。

    玄烨见她跑开才抬眼,看她站在一旁揉着胳膊,又好气又好笑,冷声说:“这点事你就受不住了?不是自诩天天在慈宁宫伺候皇祖母,这点小事也做不得?”

    一句话里字字都带火药,岚琪觉得自己今晚凶多吉少,可是这样耗着不是法子,她知道玄烨没讨厌她,这样闹就是心里不痛快。可要罚她也好骂她也罢,大半夜谁都累了,别这么耗着成不成?

    “朕还说不得你了?”玄烨见岚琪犟在那里不动,一时恼火,呵斥她,“过来!”

    岚琪被吓得一哆嗦,不自觉地就挪到玄烨面前,而玄烨这会儿才仔细看她,冷不丁瞧见脸上一道印子,紧张又心疼,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转过脸问:“哪儿弄的?”

    岚琪自己没明白,伸手摸了摸,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支支吾吾:“大概是……刚才睡着压出的印子。”

    玄烨摸了一把,的确软绵绵的不像伤痕,有些地方也渐渐淡下去,这才略略安心。可一想到自己在咸福宫给她收拾烂摊子,她却在这里安逸地打瞌睡,眉间紧蹙,微微咬着唇,恨不得要揍她一顿才能解气,可偏偏人家还低下头顶嘴:“臣妾在慈宁宫可不做端盆送水的活儿,太皇太后舍不得。”

    玄烨顿时心硬起来,冷着脸说:“可你做的那些事,敢不敢去告诉皇祖母?只怕从今往后,连在慈宁宫端盆送水的活儿都轮不到做,皇祖母养一个没用的人在身边做什么?”

    这话说重了,岚琪的神情也紧绷起来,等待的时辰里,她把什么都想明白了。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她自欺欺人地选择无视这个事实,认为既然那么久了也没人来干预,那就是都不知道。现在玄烨这样说她,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心里难过,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皇帝再问:“咸福宫那里闹婴儿哭,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岚琪点了点头,玄烨又问她是不是找觉禅氏帮忙套出贵妃心里的鬼,她也承认了。一时屋内静下来,听得见皇帝微微的叹息,岚琪好半天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之后忍不住了才轻声嗫嚅:“臣妾只是想给妹妹一个公道。”

    “可朕怎么跟你说的?”玄烨的声音很是恼怒,一字字震得岚琪直发慌。但她明白,人家若是真厌恶真心寒,哪还有工夫大半夜来教训她?有这个做依靠,胆子渐渐也大了,与其憋在心里成了芥蒂,与其将来越走越远,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哪怕自此生分了,也落得个心里敞亮。

    “臣妾明白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可是……”

    “闭嘴。”玄烨突然呵斥她,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冷着脸说,“你想说什么朕还不明白?你以为你动那些心思朕都不知道?反是朕太惊讶了,一直冷眼看着,想看看你到底是糊涂了还是变了。你明明知道这宫里不会有朕不晓得的事,只看朕是否在乎,愿不愿意过问,结果呢?”

    岚琪此刻已经抬头望着他,玄烨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叫她读不出喜怒哀乐,正要觉得心里疏远,皇帝却道:“没本事就修炼好了再算计人,做得不上不下还要朕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你知不知道觉禅贵人被折磨得就剩半口气,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她?”岚琪目瞪口呆,她知道觉禅氏被折磨了,可没想到会只剩下半口气这么惨。

    “为什么不来跟朕说你要什么?你明知……”

    “皇上已经说了不追究,可是臣妾不甘心,妹妹在钮祜禄家是一辈子的事。”岚琪方才被喝止,此刻却打断了皇帝,一股脑把心里话说出来,“臣妾只是这后宫里的一个,许多年后宫里新人辈出,皇上能不能记得臣妾也不知道,现在若不为妹妹争取,难道等将来连保护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您现下要利用钮祜禄氏,但十几年后呢?如果到时候钮祜禄氏不再重要,可我的妹妹还在那个家里。”

    “那你就好好修炼本事再做这些事。”玄烨面色冷肃,却并不无情,眼睛里隐隐泛出几分柔光,“朕若要阻止你,何必等到现在?皇祖母说想让你试一试这后宫的深浅,可是到今天,朕若再不出面,觉禅贵人冻死在咸福宫的话,你就会一辈子背负这个愧疚。所以朕才生气,气你跟着皇祖母那么久,半点儿本事也没学到。”

    岚琪的额头被重重一点,疼得她往后踉跄,但很快就被玄烨拉住了手,这一下触碰,却勾出她的眼泪。

    “还有脸哭?”

    眼泪是自己跑出来的,她并不想哭,抬手抹掉眼泪,倔强地看着玄烨,玄烨脸上却再无方才的严肃,皱眉含笑,一脸拿她没有办法的无奈,而岚琪也不知哪儿冒出来这么句话,竟是说:“再有下回,臣妾一定做得漂漂亮亮。”

    玄烨眼睛瞪得大大的,皱着眉头训斥:“还有下回?”

    岚琪要朝后缩,可是被玄烨紧紧拽着逃不开,她越往后,人家越把她往身边拽。轻盈的身体很快被人拉入怀,窝在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浮躁了一整夜的心终于安宁,岚琪伏在玄烨肩头,虔诚地说:“臣妾错了,皇上不要生气。”

    “你只有认错的时候最聪明伶俐。”玄烨苦笑,让她也好好坐着,语重心长地说,“朕也想明白了,不能一辈子让你为了大局着想,你这么点身量那么小的心,怎容得下太多的事,朕不能那么自私。所以这一次,哪怕与钮祜禄氏不得善终,朕也会坚持到底。温贵妃闹腾得够久了,她之前做的事,随便哪一件都足够她现在的下场。她失去的小公主,太医说也是因为母体早期用药的关系,她那会儿对朕对她自己下了药,才得了那个孩子,结果那个孩子也为生母的行径付出了代价。朕这里有的是可以让钮祜禄一家闭嘴的例子,只是……”

    岚琪认真地听着,玄烨突然停下,让她不免担心,但听皇帝说:“你该明白,并非遏制了一个贵妃,就能保证岚瑛在钮祜禄家的周全。虽然是朕促成了这门婚姻,岚瑛嫁给钮祜禄家的确很勉强,可若岚瑛自身不坚强起来,即便不做阿灵阿的福晋,在其他家里,也会被人欺负。能不能和阿灵阿好好过日子,能不能在钮祜禄家里立足,不是你压制了贵妃就能决定的,一切还在她自己,这一点,你就完全没想到吗?”

    岚琪颇有几分醍醐灌顶的觉醒,可她不是没想到,而是眼前存在的不安让她忍不住要为妹妹担心。其实玄烨和太皇太后何尝不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很多事都只是一句话一抬手的工夫,他们也同样习惯了为自己遮挡风雨,这么多年虽然不曾真正太平过,可她乌雅岚琪在两宫的庇护下,比谁都过得滋润安逸。这一次她初涉宫闱深浅,以失败告终,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朕一早就说过,欣喜你的心智长成,你有心机城府。”玄烨的语气越发温和,本是一肚子火的,可是看到岚琪好好的,心里就想还有什么不满足,只要她好好的,其他一些事能解决就解决,能算了就算了,对着温贵妃那句“那又如何”便是道尽他的心思,堂堂帝王连个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无法满足,做皇帝到底有什么意思?

    “可惜长得不上不下。”岚琪憨然一笑,垂下绯红的脸颊说,“这次把觉禅贵人弄得那么惨,足够教训了,臣妾会好好反省。”

    玄烨则笑:“朕和皇祖母都明白,你不会做害人的事,真有一天你生出歹毒的心思要害人,那你和朕的情也走到头了。可是朕相信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人,自然更相信我们的感情会天长地久,所以将来你若再想为了谁讨一个公道,再想惩罚这宫里行恶的人,给我好好算计好好筹谋,一步步走得踏实点,若最后还要朕来给你收拾残局,你且试试。”

    挨训的人软软地笑着,玄烨越说她心里越暖,实在因为贵妃的事本在她心里是个疙瘩,她怨玄烨要顾全大局不追究,又明白皇帝有皇帝的苦衷,理智与情感反反复复在心中斗法,才逼得她决定自己动手。现在玄烨成全了她,更帮她一起保护妹妹,她真真是心满意足,今晚就算被骂得狗血喷头也无所谓了。

    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岚琪第一次在男人面前露出自己洁白无瑕的身体,虽然玄烨没有真正碰她,可却把她的心完全偷走了。十二年,从大字不识的小宫女,到如今尊贵无比的德妃,再十二

    年她就不再年轻,可她希望如皇帝所说,彼此的感情能够天长地久。

    待岁月流逝,褪去了血气方刚的热情,他们的感情会变成彼此呵护的守候,她的丈夫是皇帝,是坐拥天下的君主,从她十二年前上乾清宫龙榻的那刻起,就注定了要与三千佳丽分享他一人,对于岚琪来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爱,要么放手。

    爱,就难免经历感情中的酸甜苦辣,难免深宫沉浮的坎坎坷坷,既然一心一意要爱着这个男人,那些注定了无法避免的辛苦,只能全盘接受。她想她这辈子,若是放手了对玄烨的爱,还剩下什么?当年雪地里狼狈的自己望着圣驾远去时,上天就注定她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说尽道理,夜已深,重新让小太监打水来伺候皇帝洗漱,待一切妥当两人安安稳稳躺下,玄烨在她面上亲吻了几口便要睡,可是心虚愧疚的人却想好好“救赎”自己的过错,一点点把身子蹭过去,玄烨忍不住笑骂:“朕累了,好好睡。”

    “那让……”岚琪没敢把露骨的话说出口,却悄悄爬上玄烨的身体,红唇缓缓蹭过他的颈间胸膛,玄烨笑出声,在她屁股上轻轻拍打了两下:“老实点儿,朕有的是日子收拾你,今天好好睡,你也累了。”

    岚琪腻歪着不大情愿,玄烨翻身把她压下来,搂着她的肩头带着困倦说:“等去了畅春园,那儿可比宫里自在多了。”

    见皇帝当真无心云雨,岚琪也不会勉强,玄烨若是不高兴的,又怎会在她身边那么快就安然睡去,平缓的呼吸声叫她很安心,虽然觉禅贵人还不知生死,虽然咸福宫里温贵妃此刻不知如何疯狂,但就再自私一回,好好躺在他怀里,外头的风风雨雨,会有玄烨为她抵挡。

    自然这只是短暂的贪婪,翌日天明岚琪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伺候好皇帝去乾清门听政,自己便匆匆回永和宫换下昨晚的衣裳,而后直奔延禧宫来。

    延禧宫在永和宫前头,一直没有主位,只在后院住了个早年入宫的答应,如今觉禅贵人被安置在东配殿,那个答应正好也病着没来前头相见,岚琪过来时有太医从寝屋退出来,岚琪拦住问:“觉禅贵人怎么样了?”

    “贵人高烧不退,只怕凶险,能不能熬过去,且看贵人自己的命了。”太医说得很沉重,“听说是穿着单衣冻了一天一夜,这么冷的天,贵人没冻死已经万幸。”

    岚琪手里紧紧握拳,定下心神嘱咐太医:“一定要治好觉禅贵人,用药的规格不用拘泥宫里的规矩,有什么事,我会替你们周全。但如何病的冻的,这些话就不要再对旁人提起。”

    太医连连称是,又赶去准备汤药,岚琪进屋来,几个陌生脸孔的宫女在,再有香荷守在床边,她也是一脸憔悴,听说也被软禁了一天一夜,只是正好身上衣服厚实不至于像觉禅贵人穿得单薄才冻僵了,这会儿怕主子一病不起,怎么也不肯去休息。

    “娘娘,我家贵人会死吗?”香荷哭着问,一面给德妃行礼。

    岚琪拉起她,心疼地说:“你好好去休息,不然贵人醒了你却病倒了,谁来服侍她?”说着让跟来的紫玉把香荷带下去,并让她料理这边的琐事。不多久荣妃也到了,敬事房赶紧来安排延禧宫的人手,碍着德妃荣妃两位娘娘的面子,不敢怠慢了觉禅氏。

    荣妃则告诉岚琪:“咸福宫被锁了,皇上没有下明旨,但太医院已经出消息,说贵妃病了要静养,一点点吵闹都听不得。咸福宫周遭的殿阁往后不能随意修缮发出动静,也不能在殿阁歌舞升平,连带着宜妃和佟嫔宫里,往后都不能吵闹,说起来,就是不能惊扰贵妃养病。”

    “也好,我本就不愿她和家族再有往来,家族里的人未必真敢对我妹妹下毒手,可有贵妃撑腰他们就胆肥了。”岚琪冷漠地应着,只要想到妹妹可能终生不育,一丝一毫的怜悯也不愿再给贵妃。

    “眼下要准备大阿哥的婚礼,都等着十九的热闹,温贵妃本来就不怎么得人心,不会有人计较这上头的事,可你要明白。”荣妃看了看病榻上烧得昏昏沉沉的觉禅贵人,拉着岚琪到门前透透新鲜空气,轻声道,“她原本在咸福宫被贵妃压制着,别人对她就少些忌惮,现下一个人住到延禧宫来,又是皇上亲自安排,往后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或许她真是心如止水根本不在乎圣宠,可宫里的人放不过她这张脸蛋,往后是是非非,延禧宫里没有主位做主,很多事就讲不清楚了。”

    岚琪没言语,回身望着还不知能不能活下去的觉禅氏,对贵妃毫无半点的怜悯此刻全用在她身上了,她怎么就活得那么难。

    “这一次是为了你才遭罪,我知道你的脾气,往后心里对她难免愧疚,难免一心想补偿。”荣妃冷静地说,“妹妹你别怪我多嘴狠心,你可不能因此被人利用。”

    荣妃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如今岚琪对觉禅贵人诸多愧疚,想她不顾生死为自己去做那件事,若是真被贵妃折磨死了,还有什么好利用自己的,而她活着是应该的,她无欲无求,又会利用自己什么?

    小心一些不错,但不要因此过分戒备,就算不会把觉禅氏当布姐姐那样的知心人,岚琪也想以后和她多多往来,她晓得自己如今的地位,永和宫能照顾觉禅贵人,宫里就没人敢欺负她。

    岚琪谢过荣姐姐的提醒,说道:“这一次的事,原来皇上由始至终都晓得,想想自己真傻,还满心天真地以为能骗过他,实际太皇太后和皇上都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去慈宁宫,怕被太皇太后骂,还牵连姐姐替我瞒着。”

    荣妃笑道:“我不过说了两句话,便是皇贵妃也没真为你做什么,说起来昨晚皇贵妃若没有喝醉,不晓得会怎么样,你说她会不会帮你去咸福宫闹一场,把觉禅贵人找出来?”

    岚琪摇头笑道:“不知道,但现下没给她添麻烦,也挺好的。”

    “妹妹,一晃十几年,我如今都三十多岁了,回想在你这个年纪时对你说的那些话,真真可笑,现在看来当时的我也稚嫩糊涂得很,却还总对你指教些这样那样的。”荣妃笑着,很真诚地说,“所以现在的你,觉得自己也就是当时的我,自以为厉害了、成熟了,其实还是年轻冲动,往后你再要做什么,可一定想清楚了,这宫里没有上头不知道的事,自从惠妃被各方压制,我心里就明白,踏踏实实守着本分,这路才走得长远。”

    岚琪很受用,拉了荣姐姐的手说:“当年没有您那些话,我恐怕也走不到今天,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姐姐,不敢说什么大话,总之咱们将来都会老的,等宫里再有新人来,咱们姐妹可不能叫小丫头片子欺负的,咱们都要好好的。”

    荣妃笑道:“这话可真酸,也就你说得。”

    之后二人互相叮嘱几句,岚琪还要去慈宁宫,荣妃则要去帮惠妃料理大阿哥的婚事,临走前岚琪将延禧宫的人都找来,吩咐他们要好好照顾觉禅贵人。虽然侍奉贵人的宫女有限,这里其他人都只是看守宫殿的,但现在贵人有病她身边的宫女也不大好,只能靠他们多多费心。

    岚琪又去后院看望那位答应易氏,易答应竟是在惠妃那些年入宫的旧人,只是一直无宠又多病,几经辗转避居在这延禧宫后院,很少在人前走动,连岚琪都只略略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今日见屋子里陈设简朴,清清落落,不免心生可怜,只笑道:“往后与觉禅贵人有个伴儿,都把身子养好才是。”

    易答应和惠妃、荣妃差不多年纪,比岚琪年长些,虽然身份低微,岚琪也不愿随意尊大,客气地说了几句话后,让紫玉送些红箩炭来给易答应,自己这才往慈宁宫去。

    这件事总还要给太皇太后一个交代,昨晚被玄烨训,她还能撒撒娇,今天太皇太后若骂她,只怕撒娇也不顶事,太皇太后对她的期望值很高,自然对她的失败,失望也就更大。意外的,太皇太后没说岚琪什么不好,只是问她些这里头的细节,帮她分析若有下回该怎么做,更与她道:“成功之路披荆斩棘,没有谁能走得顺顺当当,虽然后宫的女人怎么才算成功,连我都看不清,可每做一件事,咱们就要把它做成了。壮士断腕的确悲壮无情,但要下决心做成什么,这也是必不可少的,昨晚皇帝若不帮你,你会怎么样?”

    岚琪摇头,很坦白地说:“在梁公公让臣妾去乾清宫暖阁等候前,臣妾心里矛盾极了,除了求您和皇上,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皇贵妃娘娘醉了不能帮臣妾,当时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去咸福宫闹一场,无论如何,要把觉禅贵人救出来。”

    太皇太后不屑地笑:“糊涂。”

    “是。”岚琪垂着脑袋,可她并没体味到太皇太后一声糊涂指的是什么。

    老人家轻轻地拍她脑袋说:“记着了,若有下一回,绝不能这般投鼠忌器,事情必然不会相同,可你要学会举一反三。拿这次的事来说,你就不该着急,你该回永和宫静静地等,第二天皇贵妃醒了,你再去求她到咸福宫要人,她既然答应了你,以她的脾气就不会推诿。”

    “臣妾不明白。”岚琪不敢赞同太皇太后的话,现在觉禅贵人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不知能不能熬过高烧,若是再冻一晚上,会不会今天早晨去,觉禅贵人已经死了?

    太皇太后却看穿她的心思,轻轻一叹:“你现在后怕,是因为你知道觉禅氏被虐待成这样,可将来再有什么事,你能知道什么,就是昨晚你也本来什么都不知道。要紧的是能不能把事情做成,难道你要做一次失败一次?你有这样投鼠忌器的心,顾此失彼,永远也不会成功,既然如此,就掂量自己的斤两,别去蹚浑水试深浅。”

    苏麻喇嬷嬷见德妃被训得可怜,笑着来说:“咱们娘娘心地太善良,哪儿狠得下心做壮士断腕之举,一听说贵人在咸福宫被打,即便想象不到那么严重,也够她担心的了,太皇太后耐心等等,娘娘会慢慢学会狠心的。”

    太皇太后却哼道:“我这把骨头,还能等多久?”

    岚琪蹭过来靠着说:“说好不讲这些话的,您要打要骂还不容易,说这些做什么?”

    “你啊……”太皇太后无奈地笑着,也实在没什么可不高兴的,反正她一向瞧温贵妃不顺眼,之前对玄烨用药的事就恨不得剐杀了她,现下封了宫最合她心意,只是可惜岚琪没能真正成长一回,更不知下一回,自己还能不能在边上看着。

    苏麻喇嬷嬷笑道:“太皇太后的朝服要改几针,奴婢去拿来,今天天好,光线充足,咱们改好了,十九那天,等着大阿哥来给您磕头呢。”

    可太皇太后却说:“那个不着急,我叫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

    嬷嬷忙说好了,喊了紫玉一道跟着,不知从哪儿拿来六七个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匣子,打开其中三两个,都是一样数目规格的首饰,东西花色款式或有些差别,但金银玉器乍看一眼,价值该是差不多的。

    太皇太后笑着拿过一方匣子,拿起里头一支用整块羊脂玉雕琢的蔷薇簪子,通常玉簪子不过是在

    金银铜铁上镶嵌雕花,这一支簪子却是通体羊脂玉,一块玉料本可以切割出许多摆件,如今只得一支簪子,必然是天价之物。

    “你总说我舍不得把这簪子给你,我是想若能多找来一些就攒了,不能的话,将来给你就给你吧。”太皇太后笑着,让岚琪拿在手瞧瞧,一面说,“前些日子让苏麻喇准备给大阿哥福晋的赏赐,我就让她一道把四阿哥温宪他们的也准备好了,这里四阿哥的温宪的,还有小公主和十三阿哥的都有,娶儿媳妇和嫁女儿一样赏赐,谁也不多谁也不少,你将来不要偏心。”

    岚琪本高高兴兴的,这一下眼眶都红了,太皇太后却乐呵呵地说:“多的几样,我是盼着你还能有孩子,多子多福才好,若是就这四个孩子了,将来你看着哪个阿哥公主喜欢,给他们也一样,或是你收着,等孙子媳妇也成。”

    岚琪推开不想要,要太皇太后将来自己给,老人家却说:“咱们不是说好了,高高兴兴的,别去想那些事,眼下你只管哄我高兴就是,难得我这会儿心情好了,怎么着,为了昨晚的事,再骂你几句才痛快?”

    “只要您好好的,臣妾天天挨骂也不怕。”岚琪终于放松地笑起来,哪怕是装的,也要让太皇太后高兴,何况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她心里本是真高兴,只是难过太皇太后费心准备这些,就是知道她自己恐怕等不到四阿哥娶媳妇的那一天。

    “毓溪那孩子,我挺喜欢。”不久后说起闲话,太皇太后也道,“哪怕看不到那一天,我也安心,听说家里好好教养着,我盼着她将来好好扶持咱们四阿哥。”

    四阿哥不足十岁,娶福晋真是很遥远的事,但眼下十九就在眼前,大阿哥的福晋就要正式嫁入皇室,太皇太后对大阿哥一向喜欢,自然对此十分期盼。

    转眼已是十八,这天宫外户部尚书家新娘的嫁妆送到阿哥府,内务府在阿哥府设宴款待福晋娘家人,外头的事妥妥帖帖办好,一夜相安,翌日天未亮,宫里就热闹起来。

    这是皇帝登基至今头一次娶儿媳妇,所有人都既紧张又期待,岚琪一清早就穿戴齐整赶到慈宁宫,这边太皇太后很快就要接受大阿哥行礼,之后大阿哥还要辗转宁寿宫、乾清宫,最后才去长春宫给亲娘磕头。

    一晃十几年,岚琪还记得大阿哥丁点儿大时在慈宁宫缠着太祖母的景象,胤禔虽不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却是第一个健康长大的儿子,玄烨早年的孩子接连夭折,太皇太后昔日对他十分宠爱,即便如今更偏爱太子或四阿哥他们,甚至对惠妃有所厌恶,但对重孙的感情并未减少。

    大阿哥三跪九叩大礼后,太皇太后便把孩子叫到跟前拉着手说:“你皇阿玛在这年纪,没有你这样高壮,好孩子,将来好好给你阿玛办差,大清的江山,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不守护,还靠哪个去?”

    大阿哥意气风发,笑着应太祖母:“孙儿记下了,太祖母,您要康健着,等我们福晋给您添玄孙。”

    太皇太后笑道:“这孩子果然是成家的人,这样不害臊。成啊,我等着,你可要好好疼媳妇。”说罢便打发大阿哥去宁寿宫、乾清宫行礼,说不要耽误了时辰,一面又叮嘱,“离宫后就不大进来了,可也别只顾着前头的事,要时常来给你额娘请安。”

    虽然太皇太后不喜惠妃,尚不至于在人伦孝道上让大阿哥悖逆常理,何况儿子是人家的,她早晚不在,管得了现在也管不了将来。

    大阿哥走后,慈宁宫里便没什么事了,因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如今都不让宗室里的人来请安道喜,太皇太后早年还强撑着要给玄烨长脸,还是玄烨说服祖母,一切以身体为重,故而今日大阿哥婚礼之后的事,阿哥府摆宴和宫内摆宴都与慈宁宫无关。

    岚琪与苏麻喇嬷嬷将太皇太后一身朝服换下,老人家解脱束缚,懒懒地歪在炕上,看着岚琪收起朝冠,轻声笑道:“那东西沉得很,戴在脑袋上,心里压得沉甸甸的。”

    岚琪将朝冠收入锦盒中,搭上扣锁,听太皇太后这样讲,笑着说:“难得戴一回,今天瞧着您可精神了。”

    “戴上这东西,心里就明白身上的责任,怎么也要昂首挺胸,不能失了尊贵,将来你……”太皇太后话说一半,不知为何没再继续,反而打发岚琪去长春宫,“六宫都去凑热闹了,你也去应个景,你要学学荣妃,左右逢源不是坏事,我晓得你如今对惠妃诸多忌惮,但何必露在脸上,心里明白就好。”

    苏麻喇嬷嬷也劝:“娘娘去瞧瞧,就当是看个热闹,将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婚礼时,您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阿哥们长大起来,可都是眨眼的事儿。”

    如此岚琪也不好推辞,先放下慈宁宫的事,带着环春往长春宫来,这边张灯结彩一派喜庆,门前宝云见到德妃,更是殷勤地引进门,各宫妃嫔都在,彼此见了礼,但见惠妃大妆坐于上首,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见她露出紧张的神情,众姐妹都笑:“儿媳妇要明早才来见礼,这婆婆已经紧张得不会笑了,明日若也这样镇不住儿媳妇的话,咱们大阿哥将来可要被福晋拿下了。”

    惠妃嗔怪众人给她出洋相,不多时前头传话来,说大阿哥从宁寿宫出来,这就去乾清宫。算着时辰还要些工夫才能过来,众人都散坐着说话,不知哪个起的头,说起皇贵妃此刻正在乾清宫陪皇帝受礼,各种闲话便飘出来,岚琪耳朵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说皇贵妃要做皇后。

    对于皇贵妃入主中宫,岚琪一直以来最迷茫的就是四阿哥会怎么样,她不晓得这样子四阿哥是不是就算嫡子,但即便名义上是,终究人人都知道他还是德妃生的,不提起来也罢,提起来便是个尴尬。

    而她会这样想,旁人也会想到,说话间时不时有人偷偷瞄一眼德妃,岚琪当然能感觉到自己被瞩目,身旁荣妃轻声与她道:“都是瞎操心的,与她们什么相干?一个个见了皇贵妃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会背地里嚼舌根子。”

    岚琪笑而不语,抬眸见上首惠妃,她端端正正地坐着,时不时摸一把胸前的朝珠,那朝珠是昨天太皇太后赏赐的,果然熠熠生辉十分亮眼,她总是担心自己仪容不够端庄,宝云一直在拿镜子给她看,但岚琪这些旁观者,实在难以体会惠妃此刻的心境。

    想想自己,等四阿哥婚礼时,自己这个生母的身份难免有些尴尬,四阿哥届时来不来永和宫行礼,全看皇贵妃的意思,虽然十三阿哥将来的婚礼必然是她做主,但到底不是自己生的,那种感觉一定不同。原本她有六阿哥,若干年后就可以真真正正为儿子操持一场婚礼,可如今胤祚离开她都快两年了,一切恐怕都是拜今日最风光的这位和她背后的家族所赐。

    浮起的怨念搅乱了岚琪的心神,她怎么就想起这些来了,立刻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与身旁荣妃随便说几句话分散注意力。她答应了觉禅氏,要把惠妃留给她,自己往后与她保持距离就好,她的未来,就让觉禅氏去决定好了。而自己该做的,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地保护好孩子们。

    半个时辰后,大阿哥终于从乾清宫来,到底年轻,折腾了一早上也不见疲倦,到了母亲跟前依旧神采奕奕,岚琪听荣妃跟她说,大阿哥比皇帝这个年纪时要高大一些,果然是一代比一代强。

    岚琪听太皇太后说时还不觉得什么,听荣妃说,却莫名有些泛酸。她可从没见过康熙十二年以前的玄烨,荣姐姐在她面前,就是有些炫耀的资本,况且那些年的荣贵人,也是十分得宠的。

    “你瞧惠妃,眼睛都湿了。”荣妃轻轻推了一把岚琪,岚琪望过去,惠妃正襟危坐,看着儿子行二跪六叩的大礼,眼眶渐渐泛红,晶莹之物在里头打转,宝云赶紧递过去帕子,她稍稍掩一掩,才算好些。

    想想早年皇子公主接连夭折,她的儿子是何其尊贵,奈何时移世易,如今大阿哥虽然依旧有皇长子的荣光,但有了毓庆宫太子这更尊贵的存在,再有皇帝对妃嫔的恩宠亲疏,妃嫔膝下阿哥公主的地位也跟着很不一样,皇长子的地位大不如前,且谁都明白,惠妃其实早就失势,她不过是强撑门面,维护着自己妃位的尊贵。

    但这一次,大阿哥的婚礼体面隆重,从上到下事无巨细都给足了长春宫颜面,惠妃当年封妃也不见得有今日这般荣光万丈,到底她没有白辛苦白坚持,儿子这个皇长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然极重。

    惠妃说几句训导的话,不过是场面上的大道理,可她也说得动了真情,眼含热泪,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刻她只是个做娘的女人。

    之后到了吉时,大阿哥该离宫去阿哥府准备之后的事,宫里会有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派一位年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府总管率领属官二十人,另护军参领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新人。

    这些事早就安排下,惠妃也前后下了丰厚的赏赐,这会儿吉时已到,大阿哥该走了,今日之后大阿哥就算正式离宫要住到外头去,做娘的终究不大舍得,一时也顾不得规矩,一路将他送到长春宫外。

    众妃嫔跟来看热闹,却是此刻,门前有人说,太子过来了。

    旁人并没觉得不妥,岚琪却无意中瞥见从大阿哥脸上掠过的怒意,但这份不悦很快消失,连惠妃也笑着拉了拉儿子,仿佛用眼神示意他要淡定。不多久太子到了长春宫门前,见过诸位母妃后,便与胤禔笑道:“原想今日去皇兄府上贺喜,但方才皇阿玛下旨,要我留在宫内陪宴,只能改日再去皇兄府上道贺,特赶来送送皇兄。”

    胤禔的眉毛颤了颤,口内暗暗咬牙,朝太子屈膝行礼。

    岚琪抬眼看惠妃,只见身着朝服雍容华贵的女人眼中,露出与方才在殿内受礼时完全不同的目光,阵阵寒意杀气溢出来,直叫人不敢再盯着看。而胤禔已经行罢礼起身,笑着说:“太子几时要来府里,一定提前说一声,好让我焚香设案迎接大驾。”

    太子含笑,温文儒雅,谦和地对兄长说:“何来大驾一说,你我是兄弟手足,原都一样的。皇兄今日小登科,将来更比我多些人生阅历,往后我们兄弟依旧要互相扶持才好。”

    岚琪听着这些话,转脸见荣妃跟她使眼色,心中会意,之后长春宫的热闹散去,姐妹俩一同去慈宁宫,荣妃与她道:“太子果然气盛。大阿哥今天是最荣光万丈的人,一早晨拜了祖宗,拜了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再来亲娘这里行礼,咱们这些母妃也不过是看个热闹,偏偏太子非要这个时候过来表白他的尊贵,兄弟见了不能不行礼,虽不是大礼,可今天这膝盖跪得,我是大阿哥,心里也气不过。”

    “或许太子真是好心来恭贺,没想到这么细的事,都是咱们多想了,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岚琪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挑唆皇长子和太子的关系,是会让皇帝厌恶的,虽然谁都知道他们兄弟不和睦,可也不能挂在嘴上说。

    但之后在太皇太后面前提起来,老人家无端地叹了一声,即便什么话也没说,岚琪知道太皇太后她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