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亡国帝姬,再世蛇蝎妃 > 201君临天下是空谈(万更第二章 )

201君临天下是空谈(万更第二章 )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不好了!不好了!”小宫女打殿外冲进来,慌慌张张,被羽汀拦下,“娘娘正在歇午觉,你作死吗?高喊大叫慌里慌张的!”

    “羽汀姑姑,是真的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先同我讲。”

    “才从徐公公那边得的消息,陛下今日朝堂上同大人吵起来了,还掀翻了御案,徐公公的吓坏了!他叫奴婢们快来禀告娘娘,看看娘娘有什么主意。”

    羽汀霎时间白了脸色,匆匆推开内室的殿门,“快随我进来!其余的细节,同娘娘仔细讲清楚了。”

    “什么?哥哥惹怒了陛下?”皇后还尚在梦中,听着这话也惊出一身冷汗,“哥哥素来同陛下政见一致,怎么会在朝堂之上有所争执?”

    “并不是为了什么朝事,而是陛下想在中秋御亲王冥诞时,追封御亲王为周文帝,为我朝国君,而大人却拿史书礼数来讲如何不可行,没讲几句,陛下就生了气,如今大人还等在肱景殿外等着陛下接见呢。”

    “果然还是为了御亲王,”皇后苦笑摇头,“从她入宫的那日本宫就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果然还是来了。”

    “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肱景殿一趟。”皇后匆匆起身,手里提着冰清菊盏,秋日里,这个最败火了,宫轿步履匆匆,还未上肱景殿石阶,便看到了等在宫外的长孙元月,他立在寒风中,傲骨依旧。

    “哥哥,即是来求见,即是有了错处,好歹该跪着,这是做什么?”皇后气恼,“你们生气,要我挺着肚子来回周全,可是做哥哥的样子?”

    “此事同后宫无关,同你也无关,”长孙元月冷哼,“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看来一点没有错处,便连你也向着他,我无错,为何要跪?”

    “朝堂之上,无论如何,也不该同陛下起争执的,哥哥便是认个错,又能矮人几分?”皇后无奈,“罢了,我先去劝劝陛下,你且候着。”

    “去吧,莫要加上什么我已认错服软的话,丢了我长孙家的风骨。”

    “哥哥,”皇后慎怪,“难道就这样耗着?”

    长孙元月冷了脸色,闭眼不再理她,皇后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只好扶着羽汀的手往殿门去,徐福急的团团转,见了皇后一如救星,小跑过来,“娘娘可到了,奴才这就去通禀。”

    小跑着一个来回,徐福欢欢喜喜的出来,“陛下说时节清冷,可辛苦娘娘跑这一趟,娘娘快进去吧,莫着凉了。”言罢,偷笑一声,“果然陛下心疼娘娘,夫妻情深,非他人可比。”

    皇后含羞低了眼眸,扶着羽汀的手匆匆进去,殿中无一人服侍,洛偃静静呆坐在书案前,而书案之上,唯有传国玉玺一样,洁白玉石在日光下散着柔亮的光,皇后将食盒放在小几上,要羽汀退出殿外,“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你一旦生气就吃不下东西,可是现在同以往不同,你是一国之君,可不能任性胡来。”

    “那么我今日所做的,可算是任性胡来?”洛偃并不抬头,只是轻轻的吐出这句话,他心中的苦痛,在这日尤为难过,就是眼前的一块石头,送了洛倾的性命,如果那日他知道,以后永远的失去洛倾,失去他的兄弟,他一定会放手的,整个天下,也抵不过他追在他的身后,唤一声“哥哥”,都抵不过他的那双清凉的眼睛,温柔的看这个世间。

    泪水在洛偃眼中打转,可是,他已经无颜哭泣,洛倾,他一遍一遍在心中呼唤这个名字,却连说出口的勇气都已经没有。

    “御亲王是咱们的亲弟弟,给他什么都是对的,何况,他如今已经去了,逝者已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祭奠,不过一个追封,你心疼他,怎么能是任性胡来?”皇后轻叹一声,“你也别怪我哥哥不同意,他只是为了天下悠悠之口,毕竟追封兄弟为帝前所未有,于我朝礼数也不合,他毕竟粗枝大叶,不晓得你们兄弟情深。”

    “是啊!”洛偃冷笑一声,“他是不晓得我们兄弟情深。”

    皇后的心跳这一刻骤停,他在乎,他很在乎,那么这些年给她的恩爱,给她兄长的权利,都是压抑着这仇恨给的,那么如果有一日,他压抑不住这段仇恨,那么,他会怎么做?

    只觉得后背发冷,几乎站立不住,侍立良久,她换了笑颜,“中秋本该一家团圆的,又是御亲王的冥寿,是该好好祭奠,看该好好庆贺的,那日迎御亲王排位进帝庙,也着实不错,至于哥哥那边,我会好好解释给他听的,朝臣也一定会体味陛下对御都王的思念追忆,陛下执意如此,恐怕也无人反对吧。”

    “这样也好!”良久,洛偃才抬起头来,眼眶通红,“那么就全权嘱托给你了。”

    “陛下,我还有一个请求,还望陛下恩准。”皇后挺着身子跪倒,“请陛下封御都王侍妾魏氏为文帝后,同文帝一同入帝庙,享宗庙祭拜。”

    “魏氏?”洛偃凝眉,“他身边,何尝有过侍妾?”不过顷刻,便想清了其中原委,洛倾钟情一位旧朝罪女的事情,他是告诉过半夏的,只是,他换了名字,只说为‘魏氏’,如今皇后提起,也算是他的一桩心事。不过他将尹染儿带进宫来丢进掖庭狱皇后也是清楚的,这位魏氏的身份,她也清楚,既然这样清楚,不如,就此逆天下之大不违,将她的灵位迎入宫中。

    洛倾会死,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魏氏的身份,半夏你也不是不知,倒不如趁着这件事情,昭告天下的好,如今不是还有人指责先皇狠辣,将前朝皇族赶尽杀绝吗?倒不如趁着这件事情,也为父皇正一正声名。”洛偃抬笔写下“琳琅公主尹染儿”几个大字,那个笑语嫣然的女子,仿佛就在眼前,腕间的齿痕犹在,洛偃就感到了丝丝疼痛,却不知,是手腕,还是心脏。

    “身前不能在一起,死后,也该同葬!”扬声就要叫徐福进来拟旨,皇后婷然走近,“不如,我来拟旨?”

    “红袖添香伴读书?”洛偃轻笑,起身扶皇后过来,“你好文采,也好书法,由你来写,最合适不过!”

    “既然是半夏所书,不如,也印上半夏的印鉴?”皇后笑起来,“夫君觉得可好?”

    “龙玺凤印同时颁昭?”洛偃略一思索,“好的很,这却是我朝第一桩。”

    皇后巧笑,手中笔墨挥洒,说是圣旨,却将御亲王忠孝勤谨流于笔下,又将御亲王同琳琅公主浪漫感情无比歌颂,用尽人间真情,便是徐福看了都无比动容,又何况是大周百姓,龙玺凤印稳稳盖在圣旨之上,洛偃轻轻揽住皇后,吻在她发间,“夫唱妇随,莫不如是。”

    “许洛郎终身,许洛郎情深。”皇后轻轻靠在洛偃怀中,“我好害怕你生气,害怕你不说话,害怕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洛郎,我只想做你心里依恋的唯一,乱花丛中,你唯爱的半夏。”

    “你永远,都是我的半夏!”洛偃合上双眼,将自己心中的影子抛开,安心的,享受皇后带给他的所有美好,虽然,一切终将是徒劳。

    圣旨昭告天下虽需要时间,可是晓谕六宫却只在一夕之间,临武进来通禀的时候,辛夷手中的笔咣当一声便丢在地上,独留一道长长的墨迹在书案上,而绿芜,已经捂嘴痛哭,“公主,公主被封为皇后,竟然是皇后!”

    封了皇帝又如何,取了他的性命然后做给天下人看?还是仅仅是为了你肮脏的内心好受一点点?

    皇后?

    真是可笑,我琳琅公主还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一个皇后之位,就想打发我破碎的一生吗?那高高在上却虚无的位子,我真的还在乎吗?

    “陛下为什么突然下这一道旨意?”辛夷将狼毫笔拾起,笑问一声,“御都王不是在陛下登基之前就已经得了急病暴毙了吗?”

    “小主不知,中秋日,便是王爷的冥寿,陛下就这么一个兄弟,新朝初立,没一年的功夫就得了急病去了,陛下自然心疼,听说为了这事,陛下在朝堂上便同长孙大人翻了脸,好在皇后从中劝和,即刻便下了这道旨意,陛下还讲了,要各府驿快马加鞭,务必在中秋前将旨意下达,如今京城里大街小巷都议论纷纷,可是开朝以后第一桩大事呢,而且,这诏书还是龙玺凤印同时宣昭,可见不一般!”临武欢笑,“如今咱们大周,便有三位皇帝,三位皇后了呢。”

    “诏书呢?”辛夷扬手拿过,一行一行看下去,“乱世相会,一念倾心”、“衣不解带,相伴相随”、“积劳成疾,相随而去”、“追封文慧恭庆皇后”,洛偃还真是写故事的好手,亲手杀了的兄弟是急病暴毙,折磨死的女子说是相思成疾,情深意切,伴着亡夫而去,可真真是蒙蔽天下人的利器。

    绿芜已经跪倒在佛拢前,恭恭敬敬的敬香祷告,只希望,已经死去的灵魂,还能为此欢喜一丝一毫吧!

    “看来是要为陛下道贺呢。”辛夷浅笑,将诏书丢在一旁,“看来中秋宴,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明日陪着我好好选一选,该送文帝什么样的生辰礼。”

    “是,奴才领旨。”临武躬身,眼神瞟着绿芜,偷笑一声,“这些这丫头要高兴疯了,她再也不是罪奴之身,还是先皇后的侍婢了呢。”

    “罪奴之身?”辛夷口中喃喃,顷刻,便有了主意,既然已经死了的人可以追封,那么活着的人,更应该礼遇了吧。

    “嫔妾可要为陛下道贺,”第二日的午膳,洛偃依旧赖在翊锦宫不肯离去,辛夷端着清粥一盏,“也为文帝爷道贺。”

    “你也欢喜是吧?”洛偃大笑,“朕如今孤身一人,没有皇亲,只有一个兄弟,当然不能寂灭于人间。”

    “是,这是自然。”辛夷含笑,“陛下珍惜兄弟之情,也看重先皇后同文帝爷的感情,臣妾也不无动容,”辛夷作势抹了眼泪,“还有这个丫头,昨夜几乎未合眼,在佛拢前不住的添油敬香,她是先皇后的侍婢,也难为她不忘旧情。”

    洛偃看去,绿芜在辛夷身后,一如既往的侍奉着,只是眼睛通红肿胀,一看便是哭过了,眼下的淤青也是脂粉遮不住的,这天下多的是背信弃义之人,难得,她顶着罪奴身份艰难求生。

    “那日中元节,这丫头随着嫔妾去放河灯祈福,也心心念念的放了一盏,昨日才同臣妾说,是为了旧主,臣妾听了,心里也真不是滋味。”辛夷落泪,这回却是真心的酸楚,红拂为她而死,绿芜如今还留在自己身边,自以为是救了一双罪奴,却最后,还是带给她们覆灭还有伤害。

    “你是叫绿芜?”洛偃问道。

    “是,奴婢绿芜。”

    “侍奉先皇后多久?”

    “奴婢同姐姐五岁没为宫奴,一直侍奉在公主......不,是先皇后身边。”绿芜跪倒回话,有了哭腔,姐姐,公主,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竟然无一人在她身边。

    “姐姐?”洛偃喃喃,“又是哪一位?”

    “当日亡国之时,姐姐为了保护先皇后,死在......”泪眼瞟过洛偃的面庞,她忍住几乎要喷涌的怒火,垂头道,“死在乱军之中。”

    “也是可怜。”洛偃暗自点头,“你起来吧,从前种种,都过去了,日后你便好好服侍苏婕妤,也是你的福气。”

    “还不谢过陛下?”辛夷推一把绿芜,“往后,我自然待你更好。”她故意的,将‘待你’讲的着重,她就是要洛偃听见,就算再好,她也只是一个丫头!一个可以呼来喝去命如草芥的宫女!

    “奴婢谢过陛下,谢过小主。”绿芜三拜,就要起身,被洛偃拦下,“说起来,朕并未赏你什么,有什么好谢恩的?”

    “奴婢......”绿芜没了主意,是啊,什么都没有赏,为什么要谢恩?小主方才为什么要叫自己这样讲?她就跪立在殿中,涕泪横流,却无从回话。

    “说起来,文帝同先皇后贤德之名虽昭告天下,可是到底,连个继承衣钵的人都没有,也是生生的断了。”辛夷抹泪,“不过陛下心疼,已经是文帝与先皇后的福气。”

    她叫人心疼,那么她呢?此刻的她甚至连哭泣都没有机会,甚至不能抱怨,也不能感谢,她留给自己的,除了那捻碎的辛夷花,也只有那一道伤口,甚至死了,她也只能是别人的皇后,别人的爱人,自己终究,同她没有任何联系,他甚至没机会去补偿什么!

    替她照顾好留下的人,是不是,她会对自己的恨意,少一点,再少一点?

    “文帝同皇后没有子嗣,虽然追封,到底无人继承,若要封一位皇子,那朕这个皇帝便名不正言不顺了,可是如果封一位公主,那么,也算是后继有人,而且,这样才不会叫人忘了文帝和皇后。”洛偃一字一句讲完,然后望着绿芜,“你可听的清楚?”

    “陛下,你难道是要?”辛夷故作惊讶,“陛下,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除了她,谁还配的上这个位置?”洛偃轻笑,又问一遍绿芜,“你怎么不讲话?难道还是不懂?”

    “傻丫头,陛下要让你入嗣文帝,封你为公主呢!”辛夷拍一把绿芜,“还不谢恩?”

    “公主?”绿芜傻眼,“奴婢怎么能是公主?”

    呆了一刻,又惊呼一声,“又怎么能是公主的女儿?”

    “君无戏言,朕说你是,你就是!”洛偃眼光微瑕,望着这个傻乎乎的宫女,她很可爱,只有她那样可爱的人,才会有这样可爱的宫女陪伴吧!

    “奴婢不敢!”绿芜嘟嘴,“公主若是在世,如今才十六岁,怎么会有十四岁的女儿?陛下骗人!”

    洛偃因为那一句‘不敢’已经觉得好笑,却不想她直接指责他“骗人!”朗声大笑,“罢了罢了,要你家小主好好给你解释吧,朕只管宣了这旨意就好,那册封之日,便也定在中秋日吧,”洛偃指了辛夷,“到时候尚宫局内务府一应的礼数,还是你教给她吧,朕恐怕是教不了她。”

    “嫔妾遵旨。”辛夷躬身拜倒,“嫔妾代绿芜谢主隆恩。只是,绿芜若封了公主,应该有个封号的吧?若是还唤绿芜,是不是于礼不合?”

    “这个自然要改的,做了公主,便该姓‘洛’,至于名字,取‘怡’字可好?沧海之珠,宜室宜家?”洛偃沾了水将‘怡’字写在桌上,“这个字可好?”

    “陛下赐名,怎么都是好的,嫔妾识字不多,可不敢胡说,”辛夷赔笑,“洛怡,好名字呢。”

    “奴婢喜欢沧海之珠这个意思,”绿芜仰头,“奴婢赐陛下赐名。”

    “这时候她倒欢喜了,既然你喜欢沧海之珠的意思,那么封号,就定为‘沧珠’,‘沧珠公主’,这个也不错。”洛偃一口饮尽清粥,也不久留,起身往肱景殿去了,辛夷福身的那一刻,暗自偷笑,洛偃啊洛偃,你聪明一世,终究是你的愧疚亲手为你添上了坟头黄土。

    “沧珠公主,你还跪着做什么?”辛夷笑着将她扶起,看着她迷茫神情,屏退左右,“绿芜,这个身份,是陛下亲赐的,容不得你说不要,也是先皇后和你姐姐的命为你换来的,你必须要抓的住,要握的紧,你不是说了,要为公主和姐姐报仇吗?如今,就是你的机会。”

    “小主,可是奴婢,不是公主!”绿芜摇头,“奴婢怎么能做公主的女儿?”

    “陛下说你是,你就是!”辛夷重重的握住她的手,“不止要是,而且,要做的好,要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沧珠公主的名字,要叫天下人,都知道文帝同先皇后的贤明,否则,你如何能对得起先皇后?”

    “小主,那么,我非得是这个公主了吗?”绿芜不安摇头,“奴婢不要做公主!公主已经死了,奴婢不要做公主!”

    也许,是自己的离去在她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阴翳,绿芜口中只记得念叨这一句,不安的一直摇头,一直想要挣脱辛夷的手,无论如何,她也不要步上自己的后尘,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被人鱼肉的公主!

    “绿芜!你疯了!”辛夷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一把抓住她的领口,“绿芜,你是公主,你要代替你的公主活下去!你要活的很好,要把你恨的人都踩在脚下,你忘了你在掖庭狱里的侮辱了吗?你忘了你姐姐的死了吗?你忘了你公主的恨了吗?你难道不想踩在所有人的身上吗?你就不想一朝成为人上人吗?”

    “报仇?报仇!”她的眼睛四下探看,突然笑起来,“公主可以报仇!可以打人!可是住进大殿!可以踩在所有人的身上!”

    她嘴里不知道又嘟囔了些什么,最后,终于目光坚定的望着辛夷,“是,我要做公主!我要所有的坏人人都怕我!都要侍候我,我要所有坏人都匍匐在我脚下!我要!我要杀了韦妃!要杀了皇上!”

    辛夷捂住她的嘴,“这些话,不要乱说,你只需要做就好了,沧珠公主,你做到就好了!”

    绿芜吃吃的笑起来,打开辛夷的手,爬起来,起身整理自己的宫裙,旋身扬手,自己先轻声问安,“奴婢见过沧珠公主!”又扬了声线道,“免礼平身!”

    顷刻,大笑起来,“果然好!果然是好!我是沧珠公主!我是沧珠公主了!”

    辛夷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该是欢喜,还是难过,匍匐在人脚下的日子,她只过了一年,就已经受不了,而她,为奴为婢十几年,亡国之后受到的屈辱又有多少,那日她见的伤口便可以想见,终于,她终于扬眉吐气了,仅凭她名义上是洛倾的女儿,是尹染儿的女儿,就已经受用一生。

    “公主,你有好长的日子可以享受这一切,现在,可不能这样张狂,皇家气度,还是要有的不是?”辛夷为她整理衣裳,“一会儿叫宫女给你换一身衣裳,翊锦宫的宫人,总要给公主见礼的不是?”

    绿芜含笑点头,正要说“奴婢知道”,忙改了口,“本宫记下了。”

    辛夷浅笑,绿芜的一生,因为今日,将彻底改写,不过就此改写的,恐怕不仅仅如此吧?

    “什么?陛下封了罪奴绿芜为公主?”琴音戛然而止,皇后素手按下琴弦,不可置信。

    “赐名洛怡,封号为‘沧珠公主’,已经定了。”羽汀垂目,“娘娘要不要去劝劝?这实在于礼不合。”

    “不必,”皇后摆手,“文帝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你我却是清楚的,那日在殿上阻拦的不止哥哥,为什么陛下偏偏对哥哥发了火本宫心中有数,陛下如今补偿文帝的愈多,心中的愧疚便越少,他心中不再介怀,那么哥哥的日子也便越顺当,陛下追封兄弟为帝,这难道就合乎礼数?如今这个风口浪尖,别人能说的,本宫也不能说,便由着陛下吧!”

    琴音再起,却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才不过三两声,皇后指尖便停住,“罢了,随本宫去为沧珠公主选些礼吧,新封是大礼,本宫只能为陛下锦上添花了。”

    “是,奴婢领旨。”羽汀扶起皇后,旖旎行去,而溪风殿中,却没了凤仪宫的悠闲自在。

    “什么?那个贱奴封了公主?”手边果品被韦妃扬了遍地,“你们是聋了瞎了,才会为本宫听来这样的消息?”

    “娘娘,是才下的旨意,已经晓谕六宫了,追封之礼就在中秋夜,皇后的礼已经送过去了呢。”言苒无奈回话,“娘娘,咱们要不要......”

    不待言苒说完,韦妃身旁的红木宫灯就已经倒下,“贱婢!贱婢!当初就应该弄死她!本宫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凭什么是她?怎么就能是她?”

    “娘娘,她是当年侍候过先皇后的人,陛下赏识,也没办法!”

    “先皇后?”韦妃横眉立目,“什么先皇后?不过就是死在本宫手下的一个亡国贱奴,就她,也配一身皇后?”她唾一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娘娘,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咱们还是看看如何应对的好!”言苒无奈,“陛下已经很久没来咱们宫里了!”

    “有多久?是有多久?上个月,陛下是来过的,哪里就有很久!”韦妃依旧不肯服输,“当初陛下日日在本宫这里,如今,不过是贪图她们新鲜罢了。”

    “奴婢该死,是奴婢胡说!”言苒跪倒请罪,“娘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如今不仅仅是凤仪殿,翊锦宫那位,也实在拔的太快了些。”

    “苏辛夷?”韦妃冷笑,心里才生起一丝杀意,就想到那个人的脸,她不能对他的妹妹做什么,她若做了,她还能面对他吗?他呢?还会一如既往的待她吗?那时候,她恐怕会是他最恨的人了!

    “本宫不屑于跟那样卑微的女人斗!”她冷哼一声,“从前是担心她是前朝的那个践人,如今既然确定了不是,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就算翻出了浪花,又于本宫何干?”

    “娘娘——”言苒已经无奈,她的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得过且过的性子!她又怎么能甘于被人踩在脚下。

    “不要说了!由她去吧!”韦妃冷了脸色,“你方才说皇后已经送去厚礼了是吧?那本宫也送!要送的同皇后分量一模一样的,就当是给那个女人的葬礼了!”

    “是,奴婢领旨!”还不及言苒起身,韦妃就兴冲冲的叫起来,“快去快去,把那盆景给本宫拿过来,本宫今日才浇了三次水,这会儿一定长的又不好了!”

    言苒无奈转身,手指暗暗使力,苏鸣晖,这个男人,一定会毁了她的主子,若是娘娘有一日倒下,总有一把利剑是来自他!

    “什么?娘娘今日不用玉华霜了?”鸣晖受命来送调好的面霜,却被言苒拦在宫外,实在奇怪,“娘娘不是要臣每三日送一盒的吗?”

    “娘娘这几日甚少梳妆,所以余下许多没有用完,而且有一匹南疆来的贡品用,所以娘娘最近都不会用了。”言苒施礼,“有劳大人走这一趟,奴婢恭送大人。”

    “那也罢了!”鸣晖收好东西转身离去,心下纳闷,有贡品入京吗?为什么没有送来太医院查验呢?也太奇怪了。

    余辉已然散去,殿里已经掌了宫灯,韦妃手里握着玉玦,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人说玉最通灵,美玉配君子,这个东西就是今日鸣晖的赏赐了,可是已经天黑,为什么还不来呢?是出事了?还是病了?又或是,被哪个宫里的小主唤走了?

    她等啊等!等到月上柳梢,还是未见人来。

    “言苒,苏大人怎么今日还不来?本宫的面霜没有了,你快去催他,要他亲自送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言苒领命出门,过了许久才回来,“娘娘,太医院的人说,苏大人父亲病了,苏大人领旨侍疾,这几日都不入宫了。”

    “这样啊——”韦妃蹙眉,将那块玉玦拍在桌上,心情落到谷底,怎么可以不在!怎么能不来!就算是不来,也该送个话过来啊!真是无趣!

    “侍候本宫安睡吧!”韦妃耷拉着脸,再没有扬起来过,梳妆台上搁了足有几十盒大大小小的面霜,就算她涂遍全身,也不可能用的完,可是她只能这样讲,才能要他过来,这些东西,她又不忍心打赏下人,一盒盒的留在这里,仿佛是留住了他的心。

    “哎呦——”韦妃回首便是一个耳光,打的那宫女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你会不会梳头?都弄疼本宫了!”

    “带下去,自己领板子去!”

    言苒只好上前来,示意那宫女赶快下去,“娘娘到底还是不习惯别人侍候,还是奴婢来吧!”

    这一夜,沐浴,小衣,床榻,处处不叫韦妃满意,就连琉璃灯盏也叫她觉得晃眼烦心,言苒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服侍,可是便是躺在那里,也是辗转反侧无法成眠,汤水,糕点,折腾了一夜,天都要亮了,才终于支持不住浑浑噩噩的睡下了。

    “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为难奴才们!”上夜的小太监同言苒抱怨,“可不是病了?”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言苒生气甩袖离去,折腾这一夜,她可算是解放了啊!

    中秋宴饮,是团圆之日,更重要的是,这一日,是洛倾的生日,也是今日,他正式入主帝庙,成为大周的第二位皇帝,即便,他从未握过龙玺一刻,甚至没有将龙椅看清,而也是今日,绿芜会是绝无仅有的,文帝唯一的子嗣——沧珠公主!也是唯一可以领受所有文帝封赏封诰的人,辛夷甚至在心中偷笑,这样一个没有感情,不知骨肉的人,竟然是在今日,阖家团圆的时候,来祭奠他的温情!祭奠他的家人!

    绿芜受了尚宫局嬷嬷几日来的礼仪教习,已经有了些公主的威仪模样,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也知道该如何做一位公主,辛夷看着尚宫局宫人为她按品仪大妆,这样的嫡长公主的宫装,甚至胜过自己当日嫡公主的行头,绿芜压着脖子痛苦挪动脖颈,“婕妤,这可怎么好?本宫都动不了身子了。”

    “没关系,仅此一次,过了今夜,日后也用不着了!”辛夷宽慰她,看着礼官将她领出,今日她要祭祀帝庙,一日的追封国典都要随行,可是最浩大繁琐的一日了。

    洛怡出门,临武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眼珠子都恨不得跟出去,辛夷笑话他,“怎么?羡慕了啊?要不要叫公主回来收你做个义子?也许她看在往日交情上会许你唤她一声‘娘’呢?”

    “小主就取笑人!”临武嘟嘴不满,“奴才不过觉得今日绿芜格外好看,比以前都好看!”

    辛夷偷笑,这是她最美的一日,洛怡脸上的骄傲和得意,叫她比以往都动人,不过,她还是冷了脸色,“谁许你唤她绿芜的?打从陛下宣旨的那日起,她就只能是‘洛怡’,而你们,只能唤她‘沧珠公主’,若连你们都记不住,又怎么叫六宫,乃至天下信服她的身份?”

    “奴才有罪!不该对沧珠公主大不敬!”临武跪倒在地,“求小主责罚。”

    “罚什么!大好的日子!”辛夷笑一声,“记住就好了,快起来吧,如今她不在了,你可分身乏术,好好侍候着吧,说不定陛下赶明儿封赏你什么呢。”

    “就算陛下不封赏,小主也舍不得委屈了奴才啊!”临武赔笑,“就算小主也不赏奴才些什么,奴才也不能够忘恩负义不好好侍候不是?别说奴才不能,这翊锦宫上上下下,奴才都要调教出来,一个个的都不能忘了小主的好。”

    “就你机灵!”辛夷对他的油嘴滑舌也实在无奈,“好好做事就好了,嘴皮子功夫再好也没用!”

    一日的迎来送往,中秋之礼收的手乏,自然,辛夷也为苏府送去厚礼,这一日,从来都是团圆和美的一日,宫里雨花台早早就已经遍铺红绸,丝竹管乐因为文帝冥寿也破例准备,歌舞自然不在话下,六宫妃嫔自然也深藏不露,单等着一鸣惊人叫洛偃刮目相看,于辛夷而言,这一夜,最重要的便是洛怡,她才是今夜,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身紫藤萝瑞珠蜀绣霞衣,对襟广袖金线璀璨,便是每一粒纽扣,都是指头大的素白籽玉,玲珑流苏垂于耳边,华彩无双,辛夷望着眼前的自己,看着细碎的花朵开遍全身,好像好像,自己亲手绣出的,那件辛夷嫁衣,只是,眼前这件,竟然是他要人绣来送她的!

    “果然好看,也唯有辛夷才衬得起这件衣裳!”洛偃自身后轻轻将她搂住,“朕的眼光可好?你可喜欢?”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