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小说网 > 鱼不服 > 77|首善不扬

77|首善不扬

作者:天堂放逐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天翼小说网 www.ty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祠堂里的木盒还在, 村长做主打开了,里面的三张符箓连字迹都模糊了。

    眼看就要二月二了, 众人议论要不要再请道士来做法, 可是去年收成不好,没什么余财, 想请藏风观的道长来村里一次可不便宜。

    尽管早有预料, 可是墨鲤听到他们提起藏风观的名字时, 仍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藏风观的道长可以求雨吗?一次多少钱?”墨鲤装作不知地问村长。

    村长听到钱这个字, 就心疼地唆了一下牙花子, 咧着嘴说:“至少一贯罢, 还不算茶水钱、车马钱, 以及祭天的三牲五果跟酒水, 加起来可不少呢!”

    “可那观里的道长也有区别罢,就没有特别贵或者稍微便宜一些的吗?”

    村长一听,连忙摇手道:“小郎啊, 这话可不能乱说。”

    老人提着灯笼往回走, 他一边摸着胡须,一边长吁短叹:“按理呢,是小郎说的这个情况。可是咱们村子小, 还有些远, 大家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钱,还不够那些富户给的茶水钱,这么一来还有什么指望?能请到那些真人的徒弟,就满足喽, 反正藏风观里的道长都有真本事,差点儿就差点儿吧。”

    因为已是三更天,一些要赶集要卖货的人索性起了,反正他们原本就准备四更天出门,村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村长年纪大了,倒是不用。他回到家里,老妻还在对着狗的尸体掉眼泪。

    村长的大儿子拿了一些柴,准备等天明去村外起堆火,将尸体焚烧,再挖坑好好埋了。倒是对屋顶破掉的大洞,很是为难。

    墨鲤便自然地说自己修过房顶,能留下来帮忙。

    村长的大儿子心生疑惑,因为墨鲤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做粗活的人。

    好在瓦片砖块这类东西,家家户户都有点储备,尤其是冬天,得防着哪儿漏风及时补救。村长家里还没有穷到揭不开锅,存着的瓦片只是半旧不新,倒也还能用。

    墨鲤不想引人注意,于是他用了村长家的梯子,刚上屋顶就把小腿上某只沙鼠捞了出来。

    这一路他走得别扭极了,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墨鲤没办法责怪孟戚,毕竟沙鼠老老实实地抱着,既没有乱动,也没有往上爬。小腿而已,就跟胳膊肘一样,还称不上什么敏感地带,忍一忍就过去了。

    沙鼠慢条斯理地用爪子扒拉身上的毛,把它们理顺。

    孟戚对那贼的身份有了个猜测,不过现在困于沙鼠的模样,他说不了话,就耐心地看着墨鲤修房顶。

    这处破洞不小,却不算严重。

    因为房梁没坏。

    墨鲤把破掉的瓦挪到旁边,然后就一块块地补了起来,做得又快又好。

    早年在歧懋山时,秦逯带着墨鲤住的山神庙年久失修,时不时就要漏雨漏风,墨鲤稍微大一点能用轻功跳上跳下之后,就自己上屋顶修了。

    秦逯确定徒弟摔不下来,就随他去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修个房顶不算什么。

    后来墨大夫在竹山县行医,发现那些摔断胳膊折了腿的,有一半都是爬房顶出的事,那种顽皮的小孩就算了,如果家里没有青壮劳力的,墨大夫收了诊金后就会顺带看看屋顶的情况,基本都是瓦片松动或者移了位的小毛病,反正举手之劳,墨鲤都给整好了。

    像这样的大洞,估计得找泥瓦匠。

    平州不比雍州,那儿风大雪大,房子差一点儿都撑不住的。

    墨鲤上来一看,就知道村长家从前还是有些家底的,房子盖得十分结实,房梁也很粗,这些瓦片铺上去就足够了,不必另外修理。

    村长的儿子爬着梯子上来递瓦片,因为怕天黑,墨鲤看不到,他还打了个灯笼。

    墨鲤摆摆手说不用,抬头就看到了隔壁院落里一个妇人抱着小娃往这边张望,发现村长的儿子也在爬梯子,妇人慌忙避进了屋中。

    墨鲤继续打听藏风观的事,村长大儿子说话直接了许多,没有村长那么多忌讳。

    原来村里说请的道长,其实不是藏风观本观里的,而是藏风观弟子在筇县附近的一个小道观,名叫清风观,只是对外还称藏风观之人。

    这是江湖门派的作风,寻常人或者身份不够的江湖人能接触到的只有外门弟子。

    内门弟子能得到真传,外门弟子就学个皮毛,主要为宗门做一些跑腿赚钱的事。

    墨鲤听后,就知道这样一个坑村民钱的道士抓了也没用,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房顶放木盒就是个骗人的说法,并没有别的意思。

    奇怪的是,既然如此,为何总有贼来扒屋顶?

    墨鲤修完了屋顶,天还没亮,村中已经有炊烟升起。

    这天是二月初一,翌日就是祈雨节,虽说不请道士了,但是一应事宜还是要办。所以村民们早早地开始忙碌,有去赶集的,也有留在祠堂操办祭祀杂务的。

    那个晕倒的贼就捆在祠堂那边,七八个汉子守着。

    村长的大儿子见房顶修好了,摸摸脑袋,局促地跟墨鲤道了几句谢,就去祠堂那边了,他家是苦主,怎么说都要问个究竟。

    沙鼠跟着溜走了,墨鲤想要阻拦,却没有办法在村长一家眼皮底下抓鼠,只能由得他去了。

    村长硬要留墨鲤多住一天,说晚上没睡好,白天不好赶路。

    墨鲤原本就要从那贼身上打探消息,于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进了屋子,墨大夫把行囊重新收拾了一遍,那件差点惹祸的金丝甲照旧压在最底层,随后开始思索昨夜那贼失声而叫的时候,村长一家是否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不小,夜里又安静。

    可能听到了,只是不知道“金丝”是什么。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一口浓重的方言,除非确实知道那是金丝甲,或者心里眼里只剩下了钱,否则没那么快想到是“金丝”二字。

    这院落面积不小,比起住在正屋那边的村长,倒是只隔了一道院墙的邻居可能听得更清楚。

    墨鲤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方向。

    如果没记错,正是那个哭得特别厉害的小娃家,刚才修房顶时还看到了,那妇人一身袄子补了又补,小娃也是这个模样。

    穷家的孩子这个岁数,衣服都是随便将就的,因为小娃长得快,一个月一个样,民间更有穿百家衣的习俗,即使满身补丁都很常见,墨鲤就没有太在意。

    昨日见到这小娃家大人的时候,衣裳也很正常,怎么待在家里就穿得这么破?

    隔壁家房子不小,而且不算破败,至少几年前还修缮过,说明原本日子是过得去的。

    一个人的家里忽然没钱了,却怕别人看出来,除了爱面子,就是有难言之隐。

    加上在短时间内掏空家底的事不外乎三类:遭灾遇贼、生了场大病、沾了赌迷上嫖。

    遭灾的事虽大,但就算是最小的家里被盗也瞒不住其他人,而且根本用不着隐瞒,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种。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有晒草药贩卖草药的习惯,应该都懂一些药理,若真是患了重病,因治不好败光了家底,村民同样能知道。

    所以就剩下最后一类了?

    墨鲤有些拿不准,万一那个妇人就是随便穿了件破衣呢?

    正想着,窗边传来了动静。

    圆滚滚的沙鼠费力地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毛都被刮掉了两根。

    墨鲤连忙从行囊里翻出衣服,又把门重新关好,再一转身,房间里已经多出一人了。

    孟戚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看到墨鲤,还挑了挑眉。

    墨鲤的目光在孟戚的胸膛跟腹部停留了许久,直到后者把单衣拉上。

    “大夫怎么了?”孟戚明知故问。

    沙鼠的爪子体会过,大夫的体格比较单薄。

    因为化形出来的模样是固定的,只有年纪上的差别,连胖了瘦了的改变都做不到,因为本质上他们不会老,一切都以现在的模样为准,所以想要成为横扫千军的黑塔汉子,是不可能的。

    孟戚很满意自己“人”的模样,相对来说,墨鲤那样就要差一些。

    以己度人,孟国师认为大夫可能在羡慕自己。

    墨鲤:“……”

    孟国师难以揣测的时候,那是喜怒难辨,可是好猜的时候,答案几乎写在脸上了。

    指望他羡慕?

    呵,他羡慕什么?羡慕沙鼠那一身肉吗?

    墨鲤宁愿自己体格单薄一些,也不愿意原形是条胖鱼,特别是那种傻乎乎地把自己吃得贼胖,导致脑袋小身体大,身体宽度是脑袋五倍的肥鲤鱼。

    当然了,墨鲤不会把实话直接说出来,他伸手一指:

    “我在想,你刚才掉了两根毛。”

    孟戚僵硬地回头,果然发现了卡在窗棂缝隙里的毛。

    “这条缝隙是我故意留的,我觉得应该够了,没想到……孟兄,这都怪我。”墨鲤故作遗憾地说。

    孟戚无言以对。

    墨鲤开了个玩笑,心里觉得够了,于是恢复了温润君子的做派,正色问:“那贼是什么来路?”

    “他轻功极高,江湖经验又足,昨夜差点儿被他逃了,于是我有个猜测,你还记得从那个什么山庄把金丝甲偷出来的江湖神偷吗?”

    “你是说李空儿?”墨鲤记性很好,他诧异道,“他不是死了?”

    “可能是他的徒弟,可能是他的同门,又或者就是他本人。昨夜他一看到金丝甲,立刻脱口而出,寻常人见了这等宝物,总要发愣一会吧?”

    孟戚的说法墨鲤不太赞同,他提出另外一种看法:“也许这人就是为了金丝甲来的,跟我们一样听说青乌老祖拿齐朝龙脉做法,还在其他地方挖出过宝物,现在听了厉帝陵跟金丝甲江湖传闻,怀疑这是青乌老祖的阴谋,于是猜测失踪的金丝甲在青乌老祖手里。”

    这村子附近有个灵穴,还特别明显,是人都能看出来。

    再听到房顶有求雨物的说法,这贼便动手了。

    墨鲤虽然怀疑那道士在盒里放了什么多余的东西,但是没想过有什么值钱的宝物,这毕竟是别人家的房顶,又不是河底淤泥里无人注意。

    不然,跟送钱有什么两样?

    方士固然可恶,可也没蠢到这等地步吧?

    “咱们得把这事弄清楚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墨鲤皱眉说。

    孟戚毫不意外,他对大夫已经很了解了,知道墨鲤并不在意帮了多少人,更不会把这些事挂在嘴上,只是从心而为,想到即做。

    “那贼醒了?”

    “醒了,穴道没解,不过他什么都不肯说。”孟戚也不穿外衣,就这么往床上一靠,懒洋洋地说,“他想等到穴道冲开逃跑,不过那至少是下午的事了,现在倒是可以先睡一觉。”

    “你睡吧,我去村外看看。”

    墨鲤说着站了起来,被孟戚一把拉住。

    “大夫不能把所有事都做了,不是还有我么?”

    “……”

    墨鲤看了看他,真的坐了下来,随口道,“我觉得隔壁那家人有些问题,你等会帮我看看。”

    孟戚一口答应。

    于是沙鼠再次吭哧吭哧地钻出了窗缝,一溜烟跑了。

    这次没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