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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宁愿等,也不愿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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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珊瞪他一眼。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不料这话被你刚走进来的父亲听到了,二话不说就把我拉到花厅,要我弹一首曲子给他听。我的那具琴是我娘留给我的,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可是我娘离开我和父亲时,这具琴的弦就断了,一直都没有修好,冰蚕丝难求,寒玉冰蚕丝更难求,所以我婉拒了。那几日我都闷闷不乐,很自觉地躲你远远的,可是在一个雨后的下午,推开厢房的门,只见那具琴安静地放在书桌上,琴弦都续好了。我惊讶不已,你却在身后笑嘻嘻地说,我的心事了了,该好好感谢你。”

    “那你是送了她金子还是银子?”苏珊也笑了。

    李达航梳发的手顿了顿,笑道:“她要的东西很简单,一个还了心愿的人理所当然地应该在她面前消失。那冰弦是她从她父亲珍藏的一个紫檀木盒中偷出来的,她胆大包天、无所不为,结果这一次她却自作聪明了一回。”

    “怎么说?”

    “我本想承她的情、如她的愿离开,不料她父亲却不肯让我走了,而且还把她狠狠地打了一顿。因为,盒子里的冰弦是她母亲生前留下给她作嫁妆的,她不愿嫁我,我也表示不愿娶她,结果她父亲便在佛堂,她母亲的牌位前狠狠地用藤条教训她,她一边哭还一边嘴硬,流了很多血,皮开肉绽,连我也看不下去了,承诺一定会娶她,可她还是不松口,直到昏迷不省人事……”

    苏珊吐了吐舌头,“有这么严重?”

    李达航取过白玉簪子,给她盘好了发,说:“然后她一整夜的高热,反反复复病了两个多月,他父亲心里也懊悔不已。这一场大病过后,已是开春,睁开眼睛坐起来往窗外看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桃花一夜之间就开了……”

    苏珊沉默地低下头绞着手指,李达航轻声说:“她忘了,忘了过去发生了什么,忘了自己是怎么在病床上度过了长长的日子,也忘了我究竟是谁,更不用提那本就你不情我不愿的婚约。”

    李达航握起了她的手,柔声说:“只是苏珊的冰蚕丝,永远地留在了李达航走到哪带到哪的琴上,她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换弦时的习惯,总会偷偷地在琴下的某处藏一根备用的弦……”

    苏珊眼眶微红,“你说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好像曾经做梦梦见小时候的自己拿着弹弓追着一白衣小男孩跑,我爹爹也真是太狠心了,怪不得后来对我好得千依百顺,原来是因为这样。我病好了,你就走了,是吗?”

    李达航伸出双臂把她轻轻揽入怀内,在她耳边叹息一句道:“因为不想让你看见我时流露出哪怕一点点嫌恶的表情……这么多年来,我只后悔过这一件事,如果我那时不走,厚着脸皮把你看得死死的,也许,你就不会遇见朱禅了……”

    也就不会被朱禅利用得如此的彻底,更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沉沦和自我放逐。

    “所以,我一进龙江城,你就故意来招惹我?”她微微笑了,依偎在他怀里,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且有力,“李达航,你真是可恶……”

    李达航也笑了,稍一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额发,亲昵地说:“的确有些可恶,不过苏珊,你敢说你不喜欢?”

    苏珊佯装生气握着小拳头捶了他两下,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抱得更紧,“苏珊,你相信我吗?”

    苏珊怔了怔,慢慢开口说:“我信你。”

    “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打算如何处置朱禅?”

    她摇头,“我想,你不会杀朱禅。至于你是谁,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不是故意欺瞒。”顿了顿,她又说:“我宁愿等,也不愿猜。”

    “我的苏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他在她耳边宠溺地笑道。

    苏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双手,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抱紧了他,心底突然有一种温柔的情绪蔓延开去。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真的要去应天?”

    “嗯。”

    “要很久吗?”

    “不会让你等太久。”

    “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会危险。”

    “我不怕。”

    “我怕。”

    她乖乖噤了声,双手向上勒着他的脖子,头枕在他肩上,轻声说道:“李郎,你走之前,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椅山渡口。我想祭一祭静怡。”

    椅山渡口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李达航给她撑着伞,她默默地洒了一把一把的纸钱,风一吹凌乱无章地散向江面。

    来龙江城的第一天,就见到那茫然无措的小尼姑静怡,想起善良的她对自己的好,苏珊不由得悲从中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不会莫名其妙地被留在十五贝勒府当什么庶福晋。

    要不是因为自己突然见到朱禅而撇下她,她不会再次被多铎的人捉回去,更不会有后来的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而最终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李郎,你说下辈子我还会不会遇见静怡?”她望着滔滔江水,不觉潸然泪下。

    李达航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飘散细雨的天空,伸手揽紧了她的肩。

    盛京

    十里桃花初春开,乘醉听箫鼓乐动。

    盛京最大的桃花庵东面是各种建筑宏伟高城,整座古城绿水花山环绕,烟柳画桥,南边湖水上的游船华灯初上,正是王孙公子、风雅人士吟诗弄月的好去处。

    深情埋心不可触,怅望江水满眸伤。

    绿树云绕,清湖叠山,丝毫改变不了那张沉默、冷漠的冰山脸,眉目冷峭,鼻梁挺傲有如孤峰,死板的脸上不起半点波澜。

    白天最热闹繁华之处应是桃花庵,夜晚最热闹的当属盛京正中的长乐街。

    街上尽是面含春情,倚门调笑的倡家女子,脉脉春情在有风有月的夜里暗送。

    可是这一天,听说十五贝勒多铎要来,刚一到掌灯时间,长乐街附近的民巷便早早地大门紧闭,许多小商贩天未黑就收了摊子回家去,反而是楼里的姐儿比往常更早地从楼上探出头来满眼秋波地遥遥张望。

    月眠楼的老鸨一把拍在门口的小美身上,骂骂咧咧地说:“你这死丫头,怎么又学别的姐妹在这偷看,再不去伺候,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妈妈饶命!”小美求了一声饶,却依然在远远观望着,问道:“是不是镇南王又来?不然怎么楼上的姐儿又在遥遥张望。”

    “这次不是镇南王,”镇南王已经成了这里的新主人,不过老鸨没得到指示,她可不敢到处乱说,她轻拍了一下小美脑袋,“没看到附近的民巷只要家里有姑娘的早早就关了门,他们怎么会怕镇南王,这次来的是十五贝勒多铎。”

    “十五贝勒多铎是哪般人物,怎么盛京的那些姑娘家都那么怕他?”

    “听说十五贝勒在龙江城蓄养了十五位姬妾,从不厚此薄彼,这番大汗召他回盛京,府第都建好了。”说罢一拍小美的屁股,“没见这长乐街那些红牌姑娘今夜都冒了头?你说要是他今夜来了,你能见得到吗?”

    小美扁扁嘴,一脸的沮丧。

    “快去干活,你以为上次有位贵人叫了你作陪,你就也成红牌姑娘了?你这模样身材,就不要做什么白日梦了。”老鸨边说边把小美拽到屋里。

    小美哭丧着脸,嗫嚅着说:“妈妈这样说我不公道,几个月前你从街上捡来那个乞丐,浑身都长了疮,头发里都是虱子,衣服破烂不堪,一张脸全是泥垢,你偏生要给她治,还供她吃穿,结果呢?”

    小美说得头头是道,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发现老鸨变了脸色,她还继续喋喋不休道:“也不见得是个如何天仙般的人物,居然还是个哑巴,从来不说一句话,妈妈你还以为奇货可居,将养了一个月,不料上月秋风阁起火,那乞丐竟然趁乱逃了,这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么?我再不懂事也还是有良心的......”

    老鸨见她旧事重提,气得跳脚,随手从门后抓过一根藤条就往小美身上招呼过去。

    小美被打习惯了,有了经验,惊叫一声,就四处躲藏,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奔出月眠楼的大门。

    她一边跑一边回过身去乞怜求饶,不料这次一不小心又撞到一个人身上,险些摔倒,一只白皙骨感的大手轻轻扶住了她。

    今天的天色黑的太早,月眠楼门口的灯笼又太旧,那人一身白色常服,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把黑发笼在脑后,很寻常的一身装扮,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偏偏这样普通的打扮却流露出优雅和贵气。

    “这里就是月眠楼?”他声音温润平缓,略带些低沉的磁性。

    小美不觉间联想起自己曾经偷偷地摸过月眠楼最美的红牌姑娘珍藏的那一颗明亮的珍珠,那种柔和光润的触感,让人放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