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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陈年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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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那段深埋已久的记忆中,她的母亲永远扮演着慈母的角色。待她温和细致,用尽自己全部的温柔和耐心来陪伴着她,就算她犯了错也会温言细语地教导她,告诉她其中的道理,教会她成长。

    她母亲那样妥帖温暖的人和她的父亲自然也恩爱有加,两个同样温柔随和的人在平日的生活里也极少会有矛盾摩擦,他们过着平和舒心的小日子,让每个认识他们的人都极为羡慕,羡慕他们之间仿佛能够天荒地老的爱情,视他们为模范。因此在出事之后,程安也一直不明白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又怎么会走到那样决裂的局面。

    可现在想想,一切也并非无迹可寻。或许两人的婚姻早就有了问题,只是一直努力维持着平和如常的表象,隐瞒了所有人。所以在她母亲疑似出轨之后,才会有那样始料不及的爆发,似乎要将一直隐忍的怨恨全部公诸于众。

    她这个女儿好像是两个人曾经相爱过的污点,又好像是两人都不愿意承担的责任。他们离婚后,除了每月的抚养费之外,并没有一个人主动来接她回家。

    更讽刺的是,她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两人在近几年又各自成了家,直到今天才亲眼看到了他们所谓的“新家庭”。听说母亲后来嫁给了一个做房地产的富商,那么她今天在儿科室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是她跟富商所生的女儿吧。

    他们都不要她了……

    这种被人抛弃的苦痛,原来她……一直都没能忘怀,一直堆积在心底,直到今天见到那一幕才汹涌而出,泛滥成灾。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嗡鸣的声音,似乎在应和着她此刻的悲凉哀戚。程安被铃声惊醒,她睁开眼睛时眼角缓缓淌出了泪水,她伸手一摸,指尖便感知到了那温热的泪。

    手机还在震动,程安顾不上整理情绪,连忙拿过手机。

    “喂,你好……”

    话刚脱口,程安就被自己破碎嘶哑的嗓音吓到了。

    刚刚那道声音……出自她口吗……

    电话那端的人静默了几秒,声音低缓:“是我,商则。”

    程安微微一惊,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还真的是他。她将手机拿远了点,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才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嗯……不好意思。”

    刚才的沙哑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鼻音。

    “声音怎么了?”商则问。

    听到他关切的问话,方才消弭下去的难过情绪又重新浮上心头,仿佛有说不尽道不清的委屈。也因为很久没听到有人用这般关怀的语气对她说话了,程安的鼻子一酸,她低了低脑袋,氤氲在眼底的泪水便承受不住的掉落下来。

    “唔……没事。”她咬了咬唇,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闻声,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一贯低沉清冷的嗓音忽而温和道:“哭过了?”

    程安没答话,眼底的水雾逐渐蔓延至整个眼眶。

    那悦耳磁性的嗓音还在她耳边继续:“遇到什么事了吗?”

    商则没有听到声音,但却从手机里听到了低微的啜泣声,隐忍而难过。他顿住了,心也随着那哭声软和了不少,声音愈发低缓温柔,带着些许诱哄。

    “不愿意说的话,那就放声哭一场,哭完后去洗把脸,然后去床上休息,好吗?”

    哭完一场之后,程安没忘记拿热毛巾敷眼睛。难过是难过,可日子还要继续,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呢,如果双眼通红肿胀地出现在那帮孩子们面前,她怕会吓到他们。

    哭完一场后她心底压抑的情绪蒸发了不少,再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整个人也很疲惫,倒在床上后很快便睡了过去。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每天固定好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程安从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就是去卫生间照镜子。她看着镜子里呈现的略微苍白憔悴的面容反倒松了口气,还好,眼睛不红。

    程安快速地洗漱完整理好自己,吃完简单准备的早餐就出门了。

    在去学校的路上,她收到了银行发来的上个月工资到账的信息,她趁机查了下账户余额,个十百千……程安默默地数了下屏幕上显示的数目,她上个月月底刚给阿公汇了一笔钱,现在她的银行卡里除了这个月的工资之外已经没多少钱了。

    她每个月的工资有一部分是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部分是给阿公阿婆的赡养费,最后剩余的一部分是用来交房租水电费的。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她原本打算一放假就回S市,可现在因为要治疗她的左腿,程安就只好推迟回去的时间。可无论怎么推迟,过年前她是肯定要回去的,订火车票、买年货还有给家里长辈包红包……这些算起来也是要很大一笔开销。

    想起来就有些头大。

    程安到办公室时,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她趁着空闲时间上网搜罗了下关于家教的兼职,她反正周末在家也无事可做,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去赚点外快。

    “小程,这么快就出院了,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林姐算是平时最早来上班的人了,现在看到有人比她还早到,不免讶异,看到那人是程安后,更是多了几分错愕。

    “林姐早。”程安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包扎的纱布,说:“已经好很多了。”

    “伤到脑袋可不是小事儿,也不多休息两天,那么赶着回来干什么呢。”林姐见她对着电脑屏幕专注认真的模样,又多问了一句:“这么勤奋是在做什么呢?备课?”

    “我在找兼职。”

    “兼职?”林姐脱下身上的外套,扬了扬眉说:“你最近缺钱用吗?”

    “有点。”程安撑了撑额头,苦笑道:“快放假了,要攒点钱回老家。”

    林姐理解地笑了笑:“对了,你之前说你老家在哪里来着?S市吗?”

    “是的。”

    “离A市还挺远的,打算坐飞机还是坐火车回去?”林姐问。

    程安:“火车。”

    “有其他人跟你一块儿回去吗,还是就你一人?”

    “就我一个人。”

    林姐说:“临过年火车站有很多人的,那阵仗就跟菜市场差不多,就你一个女孩子,会不会不方便?”

    程安浅浅一笑:“嗯,没关系,我去年也是一个人回去的。”

    毕竟是一场同事,林姐对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网上那些家教兼职都不太靠谱,要不要我给你介绍?”

    “可以吗?”程安的眼睛微亮。

    “当然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帮你打听一下,有消息告诉你啊。”

    “好,谢谢林姐。”程安笑了。

    话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伴随着还有一道娇俏甜美的声音:“好呀,亲爱的,你晚上过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吃法国菜。”

    “嗯,好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亲一个。”

    挂断电话后,苏晴就笑容满面地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心情愉悦地哼着歌。

    正好来办公室发通知的主任助理小秦听到了苏晴的那通电话,忍不住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发完通知后,她便凑到程安和林姐的身边小声道:“这个苏晴,自从交了个富二代男朋友之后,逮着空闲就在煲电话粥,逢人就提起她男朋友近期又送了她些什么,朋友圈也老是在晒恩爱日常,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瞧她那嘚瑟样儿,真是看不过眼。”

    说完,还大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

    程安抿唇笑了。

    放学后,程安就有幸见到了苏晴那位富二代男朋友,确实挺有钱的,开着一辆宝马Z系的敞篷跑车,穿着一身阿玛尼的精致西装,脚踏一双爱得堡的意大利皮鞋。总体而言,就是用一身名贵品牌加持的富家公子哥。

    长得还不错,五官端正,还有几分书生气,唯一不足的就是人有点矮。

    富二代开着敞篷跑车停在学校门口,引得许多路人纷纷侧目。正值放学时间,校门一开,学生们也鱼贯而出,有几个小男生驻足在跑车面前,一脸羡慕好奇地看着跑车以及车主。

    “哇,好酷的车啊。”

    “简直酷毙了!”

    程安正组织着学生有序离开,苏晴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眉梢微挑:“程老师,我男朋友来接我,要不要顺路捎你一程?”说着,她看向正从不远处走过来的男人。

    程安无动于衷,恬淡地笑了笑:“谢谢,我们不顺路。”

    “也是,程老师你家住得很远吧,我们刚好要去市中心的法国餐厅,确实不顺路呢。”

    说完,男人正好走到苏晴的身边,也不顾这里是什么场合,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直接伸手搂住苏晴纤细的腰肢,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记轻吻:“亲爱的,你让我等了好久。”

    “讨厌,周围那么多人在看。”苏晴佯怒地拍打了下男人的胸膛,脸上却笑得不可开交。

    俩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程安直接选择无视。可有人却看不过眼了,站在她身旁的纪一元拉了拉她的手,程安顺势蹲下,就听见他轻轻地“切”了一声:“又矮又丑,还没有我舅舅的一根手指头好看。”

    听到他的比喻,程安“噗”的一声笑了。

    还不等她收敛笑声,就看见纪一元眼睛一亮,指着一个方向对她说:“程老师,我舅舅来了。”

    程安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影从奥迪车上走下来,面容清冷俊逸,白衬衫整齐干净,深色的长外套穿在身上,衬得他愈发清贵卓然。

    等马路上的车辆全部经过,他才迈着修长的双腿往校门口走过来,步调从容,不疾不徐。

    程安却因为纪一元那句形容而专注地看了下他的手,他的外套袖子长度正好,露出一小截白衬衫的袖口,他的手自然地垂放在腿侧,白皙如玉。

    她再默默地对比了下苏晴的男朋友,心下感叹——还真是没有他的一根手指头好看啊。

    什么叫作“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程安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商则修长的身躯走近,很快就到了校门口,他的眼睛在人群中略微环视,没多久就看见了程安和纪一元,他调转方向往他们那边走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苏晴的男朋友比商则整整矮了一个头,商则就在那里,长身玉立,毫无动作和言语,可那一身卓然清隽的气度瞬间就将人比了下去,什么宝马Z系、阿玛尼西装,跟他这么一对比,根本就不够看。

    富二代明显也感觉到了来人的气势比他高了那么“一丢丢”,那些原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全部都转移到商则身上去了。男人天生的胜负欲较强,这么一比较,他不开心了!

    富二代扯了扯身旁也将目光黏在商则身上的苏晴,问道:“他是谁?”

    苏晴闻声将目光收回,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男朋友有小情绪了,忙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学生家长吧。”她曾经在校门口见过几次,他好像是程安她们班某位学生的家长。

    “舅舅,你来啦。”见到来人,纪一元立马摆出一副乖巧的笑脸。

    “嗯。”不温不火地应了一声,商则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程安身上。

    四目相对,她忽然就想起了昨晚那通电话,还有他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程安的脸一红,半是羞赧半是窘迫。他在电话里让她放声大哭,她还真就依言哭了一场,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谁先挂断的,她只依稀记得她哭累了躺在床上时通话还在继续……

    那就是说……他听了她一晚上的哭声!!

    真是丢死人了!

    意识到这点,程安愈发不好意思了,头微微低着,不敢与他对视。

    “回去吗?”

    看着她白净的脸颊上晕染着两抹绯红,商则的嗓音也不由得温和了几分。

    程安点了点头,声音软糯:“我……我要去趟医院。”

    听到这句话,商则才想起她每天都要去医院进行复健训练,再联想起陆继远对他说的那番话,他目光一闪便开口道:“我送你。”

    “没关系……”

    “还想拒绝吗?”商则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深邃墨黑的眼眸沉静无澜,却有着道不清的撩拨人心的力量,让程安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低了低头,轻声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低沉的语调尾音有几分微扬,“你若真心将我当成朋友,就不该如此见外。”

    “真心的!我、我是真心的……”听他这么说,程安有些急了,她抬头看着他,语气认真急切,有些潜藏在心底的话便脱口而出了,“和你成为朋友是多么荣幸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真心呢。”

    商则微愣,嘴角微勾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低沉如大提琴的嗡鸣一般,程安觉得自己的胸腔也随着这笑声震动起来,愈发窘迫。她低了低脑袋,悄声问:“你笑什么?”

    他收敛了笑声,眼眸专注地看着她说:“刚才那句话,逗你的。”

    程安:“……”

    他们路过那辆宝马Z系时,纪一元悄悄拉了拉商则的袖子,问:“舅舅,你觉得这辆车怎么样?”

    商则瞥了一眼,言简意赅地给了两个字:“一般。”

    富二代:“……”你一个开奥迪的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的宝马!

    商则将程安送到医院后就带着纪一元离开了,程安照旧去到复健室。护士跟她说今天正好是陆继远陆医生值班,让她按平常那样先做一组常规训练,等会儿陆医生会下来查看她的复健情况以及根据她的状况新增一些复健项目。

    陆继远给她设置的训练其实并不难,先是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再借助复健室里摆设的平衡栏杆进行直立行走,这与她平日的走路并不同,平常行走时她将全部的重力都压在右腿上,可复健训练却是让她借助外力让她的左腿肌肉重新恢复活跃性,达到初期的治疗效果。

    这对常人来说非常简单的事情,让她来做却是十分的困难。

    她双手握住平衡栏杆,先迈右脚,再迈左脚,保持直立行走,一步,两步,三步……

    栏杆的长度并不长,只有七八米,可她每次走完三四个来回后,都能感觉到脑门渗出细微的薄汗,身体有着运动完之后的疲累,这种感觉就像登了一座山似的。

    直立行走的训练完成后,为了锻炼腿部肌肉的柔韧性,还需要进行一个爬楼梯式的训练,楼梯的台阶并不像普通的台阶那样高,宽度也是双臂展开就能够到的距离。像上个训练一样,她双手握住两侧的栏杆,先迈右脚,再迈左脚……

    好不容易上到楼梯最顶端,程安稍稍松了口气,回身准备往下走时,眼睛的余光就瞥见了复健室门口一道颀长的身影,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道身影所吸引。

    她一顿,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商则。

    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商则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嘴角一勾,一抹浅浅的笑意便浮现在嘴角。

    程安一顿,弯了弯眉,礼貌地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先下去再说。

    她撑着栏杆一步一步地往下挪,那道身影的存在感太过强烈,程安还感受到了有道视线一直看着自己,她的心一紧,突然就多了几分紧张,脚步也跟着混乱了。

    在下到最后几级台阶的时候,商则已经走到了跟前。

    “商则,你怎么在这?”程安站稳之后抬头问道:“你不是送纪一元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商则的视线一放低,就能看见她柔软的发顶。他的眸色清浅如画,嗓音清润:“我回来接你。”

    “咳咳。”复健室的门外传来两声轻咳,陆继远看着靠得极近的两人掩唇提醒。

    闻声,程安才从他那句“我回来接你”中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和他的距离太近了,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清恬秀气的脸庞带着红润。

    商则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目光微敛,转而扫了一眼来人。

    陆继远被他清冷的眼风一扫,无辜地笑了笑。

    “今天的训练做完了吗?”陆继远接过一旁护士递来的记录本翻看。

    “做完了。”程安点头应道。

    陆继远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字记录:“从明天开始我会帮你新增两组训练,接下来的训练程度会加重,你不用每天过来了,隔一天来一次吧,今天就先到这里。”

    “好,谢谢你。”

    “不客气。”陆继远收起记录本,瞥了一旁的商则一眼,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正好,今天有人送你回去。”

    坐在医院准备的轮椅上,程安的双手扣在一起,还是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平时是有护士帮她推着轮椅从复健室下来到一楼大厅,然后她再自行回去。可今天推轮椅的换了个人,身后的人存在感太过鲜明强烈,她忽然有些僵硬无措。

    商则看着眼前挺直的背脊,清瘦的肩骨还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的嘴角微勾,掠过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自然地说道:“平时都是怎么回去的?”

    “叫车。”本来医院附近有公交站台,可陆继远跟她说最好在复健训练结束后避免长时间的站立或行走,以免增加她双腿的负担,所以她没办法只能叫车。

    商则微挑了下眉说:“费用不低吧。”

    “确实不低。”程安默默地捂了下心口,她每个月都要多一笔额外的支出。

    “有没有兴趣搭顺风车?”商则低笑了一声。

    “嗯?”什么顺风车?

    “未来一个月里,我们院有一个项目是需要和医院合作的,我正好是项目组的负责人,负责和医院进行协商沟通。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进出医院的频率应该挺高。”

    程安一愣,听完他这番话才明白过来,他指的顺风车是指搭他的车……

    “会不会麻烦你……”程安斟酌着开口,欠了他那么多人情,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她的话音刚落,轮椅正好推到黑色的奥迪车旁,商则上前一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程安正想撑着扶手站起来时,他已经先她一步弯下腰,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商则……”程安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他的上衣,又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动作太过暧昧,连忙放开自己的手,整个人有些尴尬无措。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她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指节分明的手扯过一旁的安全带,绕过她的身子,“咔嗒”一声扣在座椅旁的锁扣上。

    整个过程程安都屏着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面容,清润狭长的双眸,挺直的鼻……离得近了,她还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在自己的脸上拂开,如沐春风般,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商则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眼眸专注地看着她,温润清透的眸子泛着光,他扬起嘴角,半开玩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深夜,程安站在窗户旁看着楼底下缓缓驶离的奥迪车,只觉得一路上怦怦直跳的心脏终于有了恢复正常的迹象,再和他单独待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负荷不了了。

    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冷静,脑中却源源不断地浮现出和商则相处时的画面,她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

    放下水杯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她赶紧回房间开电脑码字。

    顺利地写完一篇文,将稿子以邮件的形式发给牛轧糖,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音。

    牛轧糖:“我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狗粮的味道。(微笑)”

    程安:“……”

    没过几分钟,牛轧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我已经把狗粮啃完了。(微笑)”

    程安:“……”她的责编今天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牛轧糖:“进展得如此迅猛,晨安大大,你是准备和S先生在一起了吗?(微笑)”

    她问得简单直接,反倒让程安愣了愣。半晌,程安语气诚恳地回复道:“并没有。”

    牛轧糖:“……”那你那些文字还有描述的画面场景又是什么鬼!

    她还没从上条信息缓过来,程安又发来了一句:“糖糖,我这个月的稿费什么时候发?”

    “大概这两天左右吧,我等会儿去帮你问问财务,你急着用钱吗?”牛轧糖回复她,在她的印象里,程安好像没有主动问过稿费这回事,一般都是发钱时通知她一声,她才回复。

    程安:“嗯,下星期要请人吃饭。”

    “请谁?”

    “S先生。”

    牛轧糖:“……”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程安看着对方发来的一串省略号抿唇笑了笑,她看了眼时间,打算去洗个澡,刚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出来准备去浴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林姐打来的电话。

    “喂,林姐。”

    “小程吗,你今天让我帮你打听的家教有消息了,我一个表弟的朋友带着他的侄女刚从外地来到这边,他的朋友想让他侄女读市里的重点小学,可进那所学校之前要参加一个入学考试,过关了学校才会录取。可小姑娘的语文成绩好像不是很好,所以就想找人补补课。”

    “就是补小学三四年级的课程,我一想你不是正合适吗,所以就跟我表弟他朋友说了下你的大致情况,对方也同意让你这周末去试一下课,他的联系方式我报给你,你记一下。”

    程安找来纸和笔,记下了林姐说的号码:“好的,谢谢林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你自己跟对方联系一下啊。”

    结束了和林姐的通话后,程安就照着纸上的号码打了通电话过去。

    那端很快就接通了,透过听筒传来一道温文清朗的声音:“喂,你好。”

    “先生,你好,我是林萍老师介绍来帮您侄女补课的老师,我姓程。”

    对方闻声恍然道:“程老师,你好。”

    程安向电话那端的人介绍完自己之后便询问他侄女的情况,双方大致了解过后,那人给她留了地址,并约她周六下午两点来试讲,双方都确认没问题后才切断了电话。

    周六是个阴雨天,绵绵小雨下了整整一晚上。早上起来时,外面的天色沉沉的,像蒙了一层灰白的雾,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冷沉闷,让人胸口压抑。

    程安的旧疾又犯了,从昨晚开始左腿就一直隐隐作痛,疼得她一夜未眠,难受得辗转反侧,好在天亮时疼痛渐缓,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了一般。

    一夜没睡的她脸色自然是极差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她本来想跟昨天通话的蒋先生说今天临时有事,能不能改天再去试讲。可一想到林姐昨天跟她说,对方正着急找家教老师,而且时薪给得很高,如果她今天不去,可能就会有其他人捷足先登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忍一下吧,左右不过就那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这么想着,程安就去准备今天补课要用到的课本和习题册了,小朋友今年读三年级,程安找以前的同事要了份语文测试卷,打算用来测测小姑娘的水平,这样才好针对她薄弱的部分进行讲解与辅导。

    她在带纪一元他们班之前也是教三年级的,当时的课本和笔记应该还留着,程安记得被她收进了一个纸箱里,她将纸箱从床底下拉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箱里装着许多书本和旧物。

    课本和笔记被她垫在最底下,程安将纸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终于看见了最底层的书册,她拿起来时书的背面似乎粘到了什么东西,在她拿起来的瞬间,轻飘飘地滑落在陈旧的箱底。

    是一张照片。

    准确说是一张陈年旧照。

    照片里的她大概七八岁的光景,依偎在父母的身边,笑容明媚,艳若朝阳。

    照片里的女人面容温婉,清恬温软的眉目间染上了阳光,尽是柔美的笑意。

    照片里的男人温润儒雅,年轻俊逸的双眸落在身旁的妻女上,嘴角噙着宠溺的笑容。

    她一顿,心脏忽而有些酸涩。

    这是一张任谁看了都会羡慕不已的照片,曾经多么幸福温馨的一家子,如今却分崩离析,各自天涯。

    程安捏着照片的一角,因为用力,照片有些许扭曲,对着镜头笑意满满的三张面孔也各自扭曲成陌生怪异的样子,似乎这才是潜藏在时光里原本的面貌。

    半晌,她将照片放回了箱子里封存起来。

    下午一点半,程安提前了半个小时来到补课学生的家里。外面没下雨,但天色依旧是阴沉灰冷的,她左腿的疼痛还未完全消除,临出门前贴了块膏药,让她的疼痛有所缓解,但这一路转公交又转地铁的,也着实让她累得够呛。

    这里地处繁华路段,高档小区里管理得很严,门卫室的保安拦住了她,特意向住户询问了一番,让她登记姓名和身份证号才能进去。

    临进小区前,程安还看了眼周围的建筑,似乎对这里有点印象,好像……商则的家就在这附近。

    她看了眼时间,没再多逗留,便按着住址找到蒋先生的家里,站在门外按响了门铃。

    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多久就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个粉嫩嫩的小姑娘。

    “姐姐,你找谁呀?”小姑娘仰着头,好奇地问她。

    这个小女孩就是她今天的补习对象,程安朝她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小妹妹,你好,请问这里是蒋先生的家吗?”

    闻声,小姑娘眨眨眼,点点头看了她一会儿,有些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是今天来帮我补课的老师吗?”

    “是呀,我姓程,叫程安。小妹妹,你家大人在吗?”程安弯了弯腰,眉目温软柔和,与她对视。

    “只有刘阿姨。”小姑娘似乎对待陌生人有些生分,她害羞地低了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半晌后小姑娘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朝屋里大喊:“刘阿姨,帮我补课的老师来了。”

    “哎,来了。”一道慈和的中年女声从屋里传来。

    不出片刻声音的主人便走到了眼前,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妇女走到她跟前,身上系着围裙,看样子刚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她眼角的皱纹微显,笑容和蔼地说:“你就是程老师吧?来来,快快请进。”

    “打扰了。”程安朝妇人点了点头。

    “不打扰不打扰。”刘阿姨将她引至玄关,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她脚边,“先生今天早上临时有事出去了,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今天帮如如补课的老师呢。”

    “哦对了,程老师,这位就是如如。”刘阿姨将缩在她身后的小姑娘拉出来,“如如,这是你小叔叔跟你提起过的补习老师,快叫程老师。”

    “程老师好。”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喏喏地开口。

    “你好,如如。”程安微笑回道。

    刘阿姨性情耿直,有事说事,见程安走路时一瘸一拐的,不禁疑惑地问道:“程老师,你这腿……是摔着了吗?”

    程安微愣了下,摇了摇头,似乎已经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到她的伤腿了,她嘴角含笑道:“不是,我以前出过车祸,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哎哟。”似乎没想到是这样,刘阿姨有些吃惊,张口小小地惊呼了一下,然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冒昧失礼,“不好意思啊,程老师,我没想到……”

    “没关系。”程安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刘阿姨带她进了如如的房间,小姑娘的房间很大,粉粉嫩嫩的,很可爱精致的粉色调公主房设计。刘阿姨走过去将床上零乱的几件衣服收拾好,然后拖了把椅子放在书桌前,说:“来,程老师,你请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好,麻烦你了,刘阿姨。”

    刘阿姨走后,程安身旁的小姑娘就“噌噌噌”地跑到书桌前,爬到椅子上抽出藏在书架后的小玩偶,就开始自顾自地玩起来。

    原来是个在人前乖巧人后贪玩的小丫头。

    程安走过去摸了摸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头发,柔声开口:“如如,玩偶我们等会儿再玩,姐姐先教你读书好不好?”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程安的眉眼一弯:“如如真乖。”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程安先是给如如讲了三年级课本里的几篇小短文,用讲故事的形式哄着小姑娘认真听她讲课,跟她讲了些基础知识点之后,再让小姑娘做她带来的习题。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如如就做完了,程安允许她歇息一会儿,玩一下玩偶,自己则拿起她的习题检查起来。检查了一轮后,她发现小姑娘的“读拼音写汉字”这一块儿错得最多,想来应该是平时没好好积累,所以才有那么多生僻字写不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试卷,正准备叫小姑娘过来把题目订正了,可转眼却瞧见她手里多了根仙女棒在左右挥舞着,正和怀中的玩偶玩得开心,笑容溢满了那张柔嫩可爱的小脸蛋。

    程安被她这纯真的笑容感染了,嘴角的弧度渐渐晕开,一抹温淡的笑容从眉间掠过。如如小朋友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她,她转了转头视线就和程安对上了,对视了几秒,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动了动,将手中的玩偶递给她,温言软语道:“姐姐,一起玩。”

    程安接过她递来的玩偶笑了笑,问她:“这只玩偶有名字吗?”

    “有。”小姑娘点了点脑袋,“它叫史蒂芬。”

    “史蒂芬。”程安动了动手里的毛绒玩偶,煞有其事道,“如如做错了很多题,我们让她来订正,订正完了再继续玩好不好?”

    闻言,小姑娘悄悄把脑袋伸过来看了眼试卷,小声嘀咕道:“真的错了很多吗……”

    程安微微一笑,把习题推到她面前跟她讲解。

    两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但程安还没等到那位蒋先生回来,也不知道她今天这次试讲作不作数,算不算过关。可她也不可能这样一直等下去,要不等回去后再打个电话给他确认下好了。想着,她正准备起身告辞,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开门声。

    原本坐在桌前的小姑娘听到这声音,“腾”地一下推开椅子就站起来,程安还来不及反应,小丫头打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刚进门在玄关处换鞋子的男人猝不及防就被一个柔软的小身躯扑了个满怀。

    “哎哟,我的乖乖。”男人双手托着小姑娘在原地转了个圈。

    “小叔叔。”

    将如如放在地板上,男人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笑问:“今天来补课的老师呢?”

    “在房间里面。”如如伸手指了指房门。

    如如跑出去后,程安整理了下桌面的书本和习题,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然后就拎起包,推开房门走出去了。

    小姑娘的手指恰好指在她的身上,说:“小叔叔,老师出来了。”

    程安将房门关好,正准备抬脚往这边走来时,她的目光倏地一顿,看到那张清雅俊秀的面容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竟然是他!

    上次在医院撞到的那个人!

    那么……

    程安震惊,将视线挪到偎依在男人旁侧的小女孩身上,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沉静复杂。

    她……她就是那天在儿科室里看到的小孩。

    竟然会那么巧!

    有那么一瞬,程安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开的一次巨大的玩笑。

    世上的巧合如此多,竟就这样被她碰上了,在最不适合的时候。

    蒋君然的视线已经顺着如如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他目光未变,似乎没认出她是那天在医院里不小心撞到他的人,他礼貌地朝她颔首:“你好,程小姐。”

    程安快速地掩去眸底的情绪,也朝他点了点头说:“你好。”

    如如的眼睛骨碌一转,伸手抱住自己叔叔的大腿,示意他俯低身子,蒋君然配合地弯下腰,就听见小姑娘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小叔叔,我喜欢这个老师。”

    蒋君然闻声笑了,揉了揉小姑娘的发丝,声音温和:“如如喜欢啊,那我们以后就让程老师来帮你补课好吗?”

    “好。”

    “蒋先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如如应下来后,程安微微蹙眉,有些为难道:“蒋先生,我……”

    她欲言又止,引得蒋君然侧目看过来:“怎么了?程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程安捏了捏手心,清丽的眉目微拧,眼眸有些黯然,唇瓣抿起,像一道笔直僵硬的线:“蒋先生,不好意思,我临时想起来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帮如如补课……”

    这是她来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事,在见到他的上一秒程安还盼望着能够留下来帮如如补课,除了足够诱人的时薪之外,在这两个小时里,她和小姑娘相处得还挺愉快。她其实希望能够留下来,可是……

    蒋君然对她说的这番话有几分意外,她今天能过来试教,他以为……

    他俊眉微蹙,开口问道:“程小姐,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有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是时间问题,我们这边可以迁就,如如现在暂时不用上学,等你有时间过来就可以。”

    见程安不说话,蒋君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如果是因为薪资问题,我可以适当给你提一些,如如难得能遇到一个喜欢的老师。”

    “不是因为这些。”程安低了低头,神情有几分晦暗,如何能向他们解释,她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是多么尴尬的事,眼前的小女孩极有可能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蒋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临时记起来有些事,真的没办法帮如如补课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来赔礼道歉的,真的很抱歉。”程安的声音很轻,到后来几乎轻不可闻了。

    “小叔叔……”如如拽了拽蒋君然的衣袖,噘嘴表示不满。

    蒋君然安抚地拍了拍如如的脑袋,他见程安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强求,便说:“那好吧,如果程小姐在这两天改变想法的话,请务必给我回个电话。”

    “好,实在抱歉。”再次道歉完之后,程安就将手里的包挎在肩上准备离开。

    见她一瘸一拐地往玄关处挪动脚步,蒋君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却涵养极好地没有将疑惑脱口而出,反而道:“程小姐,劳烦你大老远跑来一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吧。”

    “没关系,不用麻烦了。”程安摇头拒绝。

    蒋君然也不再坚持,略微颔首,抬腿就往她的方向走过来:“那我送你出去吧。”

    走到玄关,程安撑着鞋柜换好鞋,打开大门准备走出去时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那英俊挺拔的男人,她目光微动,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蒋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

    “如如的父母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他们不在这里。”虽然疑惑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但蒋君然细想了下,还是如实告知:“我大哥和嫂子最近一阵太忙,没时间照顾如如,所以将小丫头暂时寄放在我这里。”

    程安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向别处,神色淡淡地说:“我之前听林姐说,嗯,就是把我介绍过来的林萍老师,她说如如打算转学来这里念书,你们打算在A市长住吗?”

    蒋君然盯着她,点头道:“有这个打算。”

    小丫头在客厅里听到他们的对话,提起这个话题她就扑了过来抱住蒋君然的大腿,撒娇道:“小叔叔,爸爸和妈妈什么时候过来呀?我好想他们。”

    蒋君然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俊秀的眉目不由自主地染上了宠溺:“你呀,这个问题都问第几遍了,不是说再过一阵子吗?”

    闻言,如如落寞地说:“可我想现在就看到他们。”

    蒋君然一把将小姑娘扛在肩上,拍了拍她的小身板说:“走,叔叔带你回房间视频去。”

    程安回过神,朝蒋君然点头示意:“蒋先生,那我先走了,再见。”

    “如如,跟程老师说再见。”

    小姑娘朝她挥了挥手说:“姐姐,再见。”

    程安牵了牵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露不出一抹笑容。

    直到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绷紧的身躯才渐渐松缓下来。她靠着电梯的厢门,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喧嚣着冰冷晦暗的情绪。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突然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程安掩了掩自己的额头,心中的酸胀似要满溢出来。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雨水落在地上,交织成一片沉闷的回响。

    程安神情黯然地站在楼宇门口,夹杂着几分失魂落魄,愣愣地看着从天空飘落的雨丝。她撑开伞缓慢地走出去,只是没走几步,左腿又传来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祸不单行,没多久雨势开始变大。

    她微微皱起眉头,这个时候突然怨恼起自己的无能,她甚至想狠狠地捶一捶自己的左腿,怎么能那么没用……

    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空洞而寂寥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回响,灰色空茫的道路只有她一人茕茕孑立。她冰凉的五指逐渐蜷缩在一起,内心的空乏在此刻全部涌现而出,泛滥着逐渐湮没了她,她忽然就不想再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程安?”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她微微扬起伞面,然后就看见簌簌而落的雨帘中迎面而来的男人,他身着黑色的风衣,衣领竖起,衬着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愈发清润如玉。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行走在晦涩的雨幕中,步调从容稳重,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