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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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王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袖下那双修长的指尖却有些忍不住稍稍收拢了起来。

    她紧抿着唇,看着眼前这个背靠着车璧端坐在座褥上俊美无俦的男子,不等他答,是又继续说道:“你留在这,终有一日萧无珏也会把矛头对向你。”

    “而你本该,可以不顾这些的。”

    说到这句的时候,她的声音却是又放轻了许多,就连那双桃花目也忍不住稍稍垂了些许。

    这座长安城中充斥着太多的阴谋诡计,眼前这个男人本该如同前世那样在那辽阔的草原上肆意得骑着马喝着酒,而不应该为了她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下。

    他,真得不会后悔吗?

    她说话的时候,萧无珩一直没有开口。

    等到她说完……

    萧无珩才望着她轻声笑了:“说完了?”

    他这话说完,眼瞧着王珺点了点头,也未说别的,只是突然伸手把她带入了怀中。

    王珺先前正低着头也没察觉到萧无珩朝她伸出手,何况如今外头连枝和如晦都在,她也实在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如此大胆。等到半边脸颊贴在那个宽厚的胸膛时,她先是怔了下,等回过神来,便开始挣扎起来。

    若不是知晓如今外头有人,只怕她就该高声斥责过去。

    先前去时,握着她的手腕是事出有因。

    可如今……

    这个男人实在是越发混蛋了。

    王珺一双素手撑在萧无珩的胸口上,小脸更是微微仰起,带着羞恼和气愤,低声斥道:“萧无珩,你放开我。”

    萧无珩耳听着这话,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把那圈在王珺腰肢上的手又用了些力道。他就这样把人桎梏在自己的怀里,而后是垂着一双眼,带着笑,颇有些无赖得同人说道:“不放。”

    “你……”

    王珺眼见他这幅无赖相,却是越发羞恼起来。

    只是不等她再开口,便又听得萧无珩说道:“你先前不是问我,后不后悔吗?”

    萧无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是正经了许多,眼看着怀中人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仰着头看着他,而他也敛了那副笑,颇有些郑重其事得与人说道:“我现在与你说,你给我仔细听明白。”

    “无论前路是如何凶险,我都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

    这四个字,被他说得极有力度,即便话落也仍在这马车里头萦绕着。

    而王珺也好似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愣住了,她怔怔得看着眼前这张脸,看着他脸上端肃的神色,一时竟忘记了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似呢喃得,说道:“为什么?”

    这不是王珺头一次问他。

    当日在别庄的时候,她也曾问过萧无珩这个问题,可那会听着萧无珩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心中的情绪还没有这么起伏不定过。

    她和他之间,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都没有过多的接触。纵然萧无珩喜欢她,可这“心甘情愿”四个字,实在是太重了些。

    她……

    不明白。

    萧无珩闻言,却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抱着人转了个身把人压在车璧上,而他一手撑着车璧,一手便揽着她的腰肢,把人圈在这方寸天地之中,才有些无奈得同人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只有一点,想得太多。”

    这话说完……

    他也不等王珺开口,便把她的脸重新埋在了自己的胸口。

    “听到了没?这颗心跳得这样快,都是因为你的缘故……”萧无珩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声音沉着而又有力的在她的耳边响起:“你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看见你,我就高兴,比打赢每一场仗还要高兴。”

    “王七娘,我想把你娶回家里,每日看着抱着。”

    “除了你之外,这世上,我谁也不想要。”

    “这样……”萧无珩说到这是稍稍停了一瞬,跟着才又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

    王珺耳听着这话,那颗心竟忍不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了起来,她生性清冷又自持身份,除了那年少无知的几年,余后无论行事说话都是秉持着贵女的身份。

    即便前世嫁给萧无珏,她这颗心都没有跳得这样快过。

    可如今……

    像是掺着止不住的欢喜,犹如那晃动的蜜罐一样,又带着些女儿家的羞怯。

    她能察觉到此时脸上肯定是一片掩不住的绯红,唯恐惹人笑话,哪里敢抬头看人?索性就把整张脸埋在人的怀里,耳听着那胸膛里头传出来得有力的心跳声,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得说道:“不问了。”

    萧无珩看着她这幅模样,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而后的语气较起先前却柔和了许多:“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还没有喜欢上别人,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你说这天子脚下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可纵使外头再好,若无你,这人间几十年也不过是白驹过隙匆匆过罢了。”

    这话说完,眼看着怀中人终于抬了脸。

    萧无珩脸上的笑却是越发开怀了,他的指腹流连在她的眉宇间,口中是道:“你什么都不必想,只有一点,你要应允我。”

    “什么?”

    “今日之后,再也不要为别人哭泣,你若要哭……”

    萧无珩说到这,稍稍一顿,而后是低下头,把薄唇贴在人的耳边,哑着嗓音轻笑道:“也只能在我怀中,为我而哭。”

    那热气尽数扑在她的耳垂上,王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听出他话中的孟浪,突然就红了脸。她那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红唇一张一合,似是想好生说人一顿,到最后却又有些难以启齿,只能从人的怀中挣脱开来。

    “我要走了。”

    外头连枝已喊了好几回,她知道,若不是如晦拦着,只怕她就该掀了车帘进来了。

    这一回,萧无珩倒是没有拦她。

    他只是替人理了理微乱的衣裳和松散的发髻,而后才与人说道:“好了,你去吧。”

    王珺见此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人点了点头,而后便打了帘子往外走去。

    外头的如晦见她出来,自是忙躬身让开了,而本就心急如焚的连枝,更是忙上前来扶住她。

    等扶着人走下马车,连枝原本是想问一问人,可眼看着郡主这幅面若桃花的神色,却是吓了一跳,她忙朝身后看去,只是此时那车帘早已落下,也瞧不见里头是个什么状况。

    王珺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一副踌躇的模样,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同人温声说道:“回去再说。”

    连枝耳听着这话,倒也不敢多言,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上了马车,连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郡主,您和齐王……”

    “连枝……”马车已经启程,而王珺端坐在座褥上,很轻得喊了她一声,眼看着连枝仰头看来,她是又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自小陪着我一起长大,几个丫鬟里头,你我的情谊是最深的。”

    “郡主……”

    连枝被她这番话惹得红了眼,却是感动的。

    王珺看着她这幅模样,脸上的神色却是又温和了许多,她握着人的手,而后是同人继续说道:“有些事,我不愿瞒你,我心中的确喜欢齐王,只是此事,我暂时还不愿别人知道,你能帮我吗?”

    起初在听到郡主说喜欢齐王的时候,连枝的心下是震惊的。

    她张口想同人说些什么,可在看到眼前这张温柔又带着少有欢喜的模样,心中那番话却有些说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在王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

    而此时的小道上。

    萧无珩如今已重新坐在马上,眼看着那辆马车越行越远,才收回了目光,同如晦说道:“走吧。”

    如晦自是忙应了一声,他亦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主仆两人在路过秦王府的时候,眼看着那敞开的大门,以及门前备着的马车,如晦便轻声禀道:“王爷,看来秦王是打算进宫了。”

    萧无珩闻言,倒是也朝那秦王府望了一眼。

    眼看着从王府里头出来的那个少年,锦衣华服、头戴玉冠,可脸上却再无往日那样明媚的笑容,萧无珩就这样看了人有一会,余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打马往前走了。

    ……

    过了几日。

    这长安城中便又多了一则消息,道是天子亲自颁发圣旨,赐婚秦王和崔家女。

    王珺听到这道消息的时候,是一个晴朗气清的好日子。她正捧着几支荷花朝东院走去,路经一处的时候便听到几个洒扫的丫鬟正轻声说着:“听说没,天子亲自做主,给武安侯府的那位崔小姐和秦王赐了婚,如今外头都传遍了。”

    “怎么会?”

    “那位秦王殿下不是喜欢咱们郡主吗?怎么就和那位崔小姐定了亲?”

    “谁知道呢,不过我先前听三房八姑娘身边的金凤说起过,好似是在宫里的时候,这位秦王殿下就和崔小姐……”

    这话并未说完,可那话中意思却很分明。

    几个丫鬟皆是唏嘘一叹,余后又说起王珺,却又带了些怜惜:“却是可怜了咱们郡主,好端端的一桩姻缘,便这般没了。”

    ……

    那处的声音渐渐消停。

    而侍候在王珺身侧的连枝,眼看着她的面容平静无澜,心下却有些紧张:“郡主……”

    王珺闻言也没留步,话却是说道:“回头让这些人去李嬷嬷那边领十板子,还有三房的金凤,你让刑事处的人亲自去拿人,至于该打该遣由他们拿主意,胡乱编排天家这样的罪过,咱们国公府可承担不起。”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八妹妹若不肯,就让她亲自来同我说。”

    连枝耳听着这话,自是忙应了一声。

    不过她还是偷偷掀了眼帘朝身边人看去,可不管她怎么看,也无法从这张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王珺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连枝看过来的眼神,她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是想看看她伤不伤心。若说伤心,倒不如说是担忧,担忧秦王和表姐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可萧无珩说得对,万事要朝前看。

    如今,她也只是期望,表姐日后能够幸福。

    想到这……

    她是抬了眼朝那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看去,眼看着万里无云,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一瞬得涟漪。

    等穿过小道,便到了东院。

    院子里的仆妇丫鬟见她过来,忙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朝她过来行礼问安,有人朝里头禀报,有人打了帘子请她进去。王珺此时的脸色较起先前也温和了许多,这会她便捧着几支清荷弯腰往里头走去。

    等到瞧见坐在软榻上翻着账册的崔柔,脸上的笑意却是又深了些,连带着嗓音也是很温和的模样:“母亲。”

    崔柔先前便已得了禀报,这会听见声音便朝她看去。

    眼瞧着她捧着清荷,俏生生得立在那处,脸上也浮现了几分笑:“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去采荷?”这话说完,她把手中的账册落于一侧,而后是同人吩咐道:“让小厨房去把先前煨在炉上的莲子粥给娇娇取过来。”

    明和闻言,便笑着应了是。

    王珺一边朝人走去,一边是把手上的清荷递给一侧的丫鬟,口中是笑道:“昨儿个瞧母亲屋中素雅,便想着给您摘几支荷花,就摆在那西边的窗下,您看账本累了便瞧上一会。”

    “就数你这个丫头最是鬼灵精……”崔柔笑着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这话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丫鬟的通禀:“夫人,外头回事处的常嬷嬷说是您明儿个去华安寺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了。”

    “知道了,下去吧。”

    等到外头丫鬟退下,王珺才扭头朝崔柔看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明儿个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母亲怎么要去寺里?”

    崔柔耳听着这话,却是犹豫了一会,而后才看着人低声说道:“你表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我想去寺里给她祈福,盼望她日后姻缘美满。”

    王珺闻言,脸上的神色却有一瞬得变化。

    不过也只是这一瞬,她便又重新笑了起来:“既如此,我明日便同母亲一道去,我也想去佛祖面前给表姐祈福。”以前她最不信这些,可若是真得能保佑表姐日后事事顺意,她不介意也做一回信女。

    崔柔听她这般说道,原是想劝说人一回,可看着她这幅执拗的模样,便也只能点了点头,应了“好”。

    ……

    等到翌日清晨,一大早,王珺和崔柔拜别庾老夫人后便坐上了马车。

    华安寺并不在城里,却是设在西郊,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好在今日不是还愿的大日子,路上倒也没有多少车马。等到华安寺的时候,却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门前早有知客僧候着。

    眼见马车停下。

    知客僧便迎上前来,引她们进去。

    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又或许是因为今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他们这一路过去,除了瞧见三三两两几个人,更多的便是寺中的僧人了。

    东西是早已就安排好了的。

    崔柔让明和去捐了香油钱,便与王珺去了正殿,亲自点了一炷香,又求了签祈了福。

    等这一应事务做好,却也过去有段时辰了,而后王珺便又陪着崔柔去听了这寺中的住持品谈经文,等又在寺里用了斋菜,便也到了下山的时辰了。

    “先前那解签的大师说了,你表姐这桩婚姻虽然前头难了些,却是大吉之相,日后必会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或许是得了个好签,崔柔这脸上的笑就不曾断过,等前话说完,她是又握着王珺的手,继续说道:“这华安寺的签最是灵验不过,过几日我便去给你舅母,也让她安心。”

    王珺见她欢喜,自己心下也高兴。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瞧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圆领长袍,面容温润,却是当日在崔家有过一面之缘的温有拘。

    王珺在看到温有拘的时候,步子便停了下来。

    早些时候,她也想着要不要寻个时间去问问这位温将军,不过日子过得久了,倒也耽搁下来。

    没想到竟在这寺中遇见他了。

    温有拘在瞧见崔柔母女的时候,也是一愣,不过也就这一会功夫,他便重新挂了笑,举步朝她们走来。

    崔柔和王珺身后的丫鬟,陡然瞧见他过来自是沉了脸,却是想上前拦住他的路,倒是崔柔在那一瞬的怔楞之后回过神来……这位温将军,或许如今该称为荣安侯,上回虽然只是在崔家匆匆一瞥也不曾说话。

    可她还是记得这张脸的。

    说到底,他也曾经救了哥哥一家,若是不碰见也就罢了,既然遇见了,这一声谢,却还是得说的。

    因此她便伸手拦了明和几人上前。

    而后在温有拘走到跟前的时候,便同人行了一道问安礼,口中是跟着一句:“荣安侯。”

    温有拘见她低垂着头,礼数周到得行着礼,负在身后的指尖有一会竟忍不住逐一收紧起来,有这么一会功夫,他以为,她是认出他了。

    可这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念想罢了,时隔二十年,她又怎么可能认出他?想到这,他也只是温声说道:“夫人不必多礼,”

    崔柔听出他话中的温和声音,越发觉得他不似寻常武将,不过这些只是心中的念头罢了,说出来的话,仍是温和而又客气的:“当日侯爷救了我哥哥一家,我还不曾与您道过谢,若有机会,下次我同我家夫君做东宴请侯爷一回。”

    温有拘耳听着这话,负在身后的手却是又握紧了些。

    这一回,他却没有松开,只是低着头看着人,问道:“夫人当真不认识在下了吗?”这话一落,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以及身后几个丫鬟陡然变化的脸色,他却仍旧看着崔柔,说道:“元年的时候,夫人曾在金陵救过一个少年。”

    “不知夫人可还有印象?”